“自然,自然。三位请——”
魏贤放下作揖的手,将谢放、方庆遥以及阿笙三人迎进门。
走在最后的阿笙关上房门。
魏贤知晓谢放是从其他包间过来,知晓这位谢二公子已经用过餐,也便将人引到包间的花厅,“按照您的吩咐,合同都已经带来了。一式两份。
这是合同,您请过目。”
魏贤拿起放在花厅桌上的一个黑色公文包,从中拿出两份合同。
这时节,在符城若是涉及买卖交易,人们大都还是按照祖祖辈辈留下的习惯,拟一份契约。
无论是阿笙,亦或是爹爹方庆遥,都是头一回听见“合同”这个词,纳闷合同和契约是不是一回事。
可这到底是人家二爷的公事,他们不好太过好奇,在二爷查阅所谓“合同”时,将目光移开了去。
谢放将合同项仔细看过。
“没有问题。魏先生可备了笔?”
魏贤恭敬地将笔递过去。
谢放在凳子上坐下,在两份合同上分别签下自己的名字。
起身,将合同递给方庆遥,“方叔,有劳做个见证。请放心,这合同上,您只是一个见证人,不是担保人。日后无论这厂子是盈是亏,您不必付任何债务责任。”
方庆遥这回多少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位二爷似乎买下什么厂子,找他做见证人么?
见证人可不同于担保人,确实不必付任何债务责任,不仅如此,见证人还能从这一笔买卖当中抽得一笔佣金!
这,这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不同?
方庆遥仔细瞧过合同,他确实只是个见证人,除了会获得一笔不菲的佣金外,并无任何损失。
只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东西,方庆遥是个生意人,始终有些警惕,便有些犹豫着,没敢盲目地在上头签自己的名字。二爷有权有势的,应是不差钱,可,谁知道内里呢。这些个公子哥一旦沾染上什么不良嗜好,这钱败起来,哪里有数……
谢放自是猜到方庆遥的顾虑,他笑着道:“阿笙帮过我很大一个忙。这笔佣金,权当我对他的答谢。”
若不是阿笙,他未必能顺利找到抱石老人。
当然,他之所以找方叔当这个见证人,自是还有旁的原因。
阿笙一脸茫然,他,他帮过二爷什么重要的忙么?
方庆遥去看阿笙,阿笙自是相信二爷的,可这到底是买卖交易的事,便比划着,问二爷他可否先行看过。
谢放倒是未有任何不悦。
涉及买卖往来,利益相关,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谢放:“当然。”
阿笙看得细致。
待瞧见“志杰纺纱厂”几个字,阿笙眼露错愕。
阿笙错愕地看向二爷。
原来,李公子说纺纱厂恐怕已易了主,竟,竟是真的?
二爷便是那个买下志杰纺纱厂的人?
喔,不对,应该说,是这位魏先生从康志杰手中买下那厂子,不知二爷如何找到的魏先生,以及如何说服的这位魏先生,竟又从魏先生手里,买了这个纺纱厂。
阿笙看到这里,便已明白,这确实是正经的买卖合同没错。
即便如此,仍是仔仔细细地看过。
最后确认,的确是让爹爹当一个见证人,且……说实在话,就二爷书房挂着的那些名家字画,都价值连城。
确是用不着,兜这么一大个局,诓骗他同爹爹什么。
阿笙于是朝爹爹点了点头。
方庆遥见阿笙朝他点头,总算是放了心,便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
魏贤的名字,已事先在合同上签过。
魏贤拿过合同,看了一眼,笑着朝站起身的谢放道:“恭喜二爷,志杰纺纱厂,从今往后,便是您的了。”
“多谢魏先生。”
原来,谢放一早便让陶管事去调查了康志杰的财务状况,清楚他在外头欠的赌债之后,便猜到总有一天,走投无路的他卖掉家里唯一还算是值钱的纺纱厂。
于是,买通了康志杰的账房先生,又找了这位同康志杰账房先生相识的魏先生,做局以低价买下“志杰纺纱厂”。
到现在,康志杰都不知晓,志杰纺纱厂的东家是谢放。
第53章 有点良心
魏贤取过自己的那一份合同,装进包里。
谢放出声道:“魏先生,我送您。”
魏贤将包扣上,哪里敢劳烦这位爷,拎起包,忙道:“二爷,留步。您忙您的,我自己出去便成。”
谢放笑道:“不忙,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
二爷坚持,魏贤也便不好推辞,“如此,便有劳二爷了。”
在谢二爷的陪同下走出包间,魏贤攥着手里的公文包,唇角极力克制着,才没有让自己太过得意忘形。
只要凭借这份合同以及他包里二爷的亲笔信函,他便可上春行馆,去二爷的账房先生那里领到足足四位数的佣金!
这让魏贤如何不兴奋?
有了这笔钱,他便可置地,为家里人盖一间更大的房子!
谢放将魏贤送到门口,在魏贤推开门出去之前,出声道:“魏先生,南倾有几句话,想要同魏先生说,还希望魏先生不要嫌南倾啰嗦才好。”
收起心里头的兴奋,魏贤恭敬地道:“二爷您说。”
谢放低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志杰是个多疑的性子,他行事狠辣。
待他回过神来,我想他定然会察觉出什么。以南倾之见,魏先生最好早日同赵先生商议,携同您二位的家人离开此地,暂避祸端。”
魏贤一愣,这才知晓二爷方才坚持送自己,不仅仅只是出于涵养同礼貌,更是为了提醒自己。
更甚者,魏贤怀疑,二爷是不是知晓……他最近在看地,打算盖房子。
像是二爷这一类的人,消息大都十分灵通,那么康少呢?
想到自己最近自己找人看地的举动,很有可能被人报告到了康少的耳里,魏贤后背不由地直冒冷汗。
康家如今是落寞了,可康少若是要找人报复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是他太过大意了!
魏贤感激地朝谢放拱手作揖,“多谢二爷,二爷说的话,魏某记住了!待魏某回去,定然同友人商量两家去留之事。”
谢放深知,举家离开自己生活几十年的地方,并非易事。
谢放之所以提醒魏贤,一则自是不希望魏、赵二人乃至他们的家人因他有性命之忧,二则,没有证人,便是志杰调查后,怀疑同他有关,也只能不了了之。
康志杰那样的十足小人,若是被逼急了,定然是什么疯狂的举动都能做得出来。
他打算将符城作为他实业开始的地方,自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魏先生同赵先生率家人离开此地,无论于他,还是于魏、赵两家,都是最佳方案。
谢放亲自魏贤开了门,“好。魏先生请——”
魏贤一再作揖,告辞离去。
…
魏先生离去后,谢放关上包间房门。
转过身,对上方庆遥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未等他开口,但听方庆遥有些窘迫又有些慌张地保证道:“二爷请放心,今日之事,我同阿笙绝对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往外说出去半个字!”
这包间一共也就这么大点地儿,无论谢放同魏贤两人的声音压得有多低,方庆遥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再一个,这两人声音也未刻意放低,方庆遥便是装什么都没听见都不成。
似是二爷连同这位魏先生还有一位赵先生给那位康少设了什么局。
康志杰砸过他的店,还伤了他的腰,害他静养了好几日才好,如今康志杰被设局,方庆遥听着自是解气,可多少也有些心慌。
他如今可算是知情者之一了,回头要是走漏了消息,二爷头一个怀疑他到他这里来可如何是好?
不若提前“投诚”。
阿笙的认知里,就压根没有“往外说”说这个念头,听了爹爹对二爷的保证,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跟着爹爹做出保证。
嗯!他也不会往外说的!
谢放瞧见方庆遥同阿笙父子二人严肃的模样,轻笑出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南倾对自己的识人眼光还是信得过的。”
方庆遥听后多少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似乎都没能逃得过这位的眼睛。
心里头多少也有些松一口气。
谢南倾行事虽说不像那位康少那样狠辣果决,可人家的身份,他惹不起。
万一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责,还不若像现在这般,将话给说开。
谢放从袖子里取出几卷钱:“今日之事,有劳方叔。这是给您的佣金。”
方庆遥日日同钱打交道,便是没有将这几卷钱给摊开,一一数过,也知晓大抵的数目!
二爷递给他的这几卷钱,数目可不少!
方庆遥忙推辞道:“二爷,使不得。刚刚方某亦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做个见证,举手之劳的事。往后您只要多多光顾方某的小本生意就可以了。这钱我不能要。”
“之前志杰不是派人砸过您的店,您人也受了伤?我此番低价收购他的纺织厂,便是我什么都不做,转手将这厂子卖出,亦可得一笔不菲的转让费。
同那笔转让费又或者厂子日后所带来的效益比起来,这笔佣金实在微不足道。况且,我先前说过,阿笙帮过我一个大忙,这笔佣金,也是作为对他的答谢。还请方叔收下,勿再推辞。”
谢放将手中的几卷钱,再次往方庆遥身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