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被说中,阿笙握着画笔,脸颊微烫,不大好意思地朝二爷笑了笑。
虽说爹爹现在算是已然默认他同二爷的关系,可他心里知晓,爹爹只是因为太过在意他,才会不得已接受他同二爷的关系,心里头到底是有些介怀的,因此在爹爹面前他还是会习惯性地注意一些,顾及爹爹的感受。
此行内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到繁市,他就是想要在尚未彻底离开之前,用画笔再描绘一次他眼中的繁市,还有繁市的百姓。
若是等到船只开远,届时,怕是只能依循记忆,或者是画报才能画了。
他在内迁之前,曾写信同杂志社合作的编辑,表示自己近期可能无法再向杂志社供稿了。
编辑都表示,待他在繁城安顿好后,可继续为报社供稿,让他不必着急,还祝他旅途能够一帆风顺。让阿笙感激的同时,愈发鞭策自己。
左右在船上时间多,不像那会儿开店那么忙。在船上多画一些,如此去了繁市安顿好后,便可直接向报社投稿了。
只希望那时报社以及编辑们依然平安才好…
…
阿笙既是在画画,谢放也便不做过多打扰。
他松开揽着阿笙的手,好让他能够专注画画,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随意地翻看了起来。
阿笙画画向来是十分专心的,只是,难免也有例外的时候。
譬如——
“咕噜噜~~~”
今日起得早,吃得早,肚子也便饿得早。这一声声动静,便传自阿笙的腹中。
谢放放下手中的杂志,转过头,“可是肚子饿了?我去吩咐后厨去给你做一些吃的送过来?想吃什么?”
阿笙脸颊有些红,“都,都可以。”
谢放便招手,吩咐船上的伙计,“让后厨煮一碗鲜虾豆腐羹、鲜肉水饺,再要一碟栗子糕。”
阿笙忙小声地道:“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谢放:“吃不完我替你分担些。栗子糕是为方叔点的,他等会儿下完棋,估计也得饥肠辘辘。现在离午饭开放时间尚早,可以吃栗子糕垫垫肚子。”
转过头,对伙计道:“去吧。”
“是,二爷。”
伙计领命退下。
等会儿既是要吃东西,阿笙便提前将桌上的画具给收拾起来。
谢放帮着一块收拾,“瞧着你这上头全是美食介绍,可是之前就饿了?怎的不早说?”
嗯?
阿笙顺着二爷的目光看去,方才注意到,二爷刚刚看的那本杂志,是自己早前在旧书摊收的一本美食杂志。
他收拾行装的时候无意间翻见了这一本,意外发现上头竟然有各地的美食介绍,还有一个专栏是专门介绍霞城美食的,便将它给放进行深深携带的包里,一同带上船,正好也能够打发时间。
只是他上船后倒还没看过。
虽然阿笙如今会说话了,说话也算是流利,不过这事儿解释起来还是有些麻烦,他没信心说那么一长串话不打磕巴。
想起霞城,倒是令阿笙对霞城产生了好奇,“二爷,都说霞城的人格外嗜辣。二爷,您同薛先生去过霞城,霞城的人是不是当真无辣不欢?”
阿笙同爹爹一样,都是不太能吃辣的。
只不过他……他想着若是可以,是不是还能在霞城重新再开一家长庆楼。这两年,他也攒了一些钱,开店的钱应当是够的。倘若要在霞城开长庆楼,定然要研究一下当地菜色。
他方才翻看的杂志,便是他从前在一家旧书摊里头收的,里头有各地美食。
谢放:“确实家家户户都无辣不欢。阿笙是担心去了之后饮食上不习惯?”
不,不是。
他是想……在霞城那边再重新开一家长庆楼来着。就是不知霞城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景况,是不是有合适的开店的契机亦不知晓。
还没有影的事,阿笙也便没有提及,只是道:“没,没有。只是没去过,有些,好奇。二爷在霞城可曾,尝过叫你印象深刻的美食?”
“这你可就问错人了……”
人未至,声先至。
薛晟笑着走进,“你忘了我同你说过的?南倾在霞城时一心之惦记着你做的菜,那段时日,他吃东西压根就是应付一下,哪里能尝出什么名堂。再一个,你不是不知晓,他饮食清淡,许多重口的他压根连筷子都不伸出去。你问他可尝过什么美食,等于问一个和尚,可见过什么美女。”
谢放睨了他一眼,“莫要亵渎佛门师傅。”
薛晟当即双手合十,“是我的不对,罪过,罪过。”
在两人的桌对面坐了下来。
阿笙便问薛先生,“薛先生,您可是在霞城尝过什么令您印象深刻的美食?”
“这说起来可就多了。我最喜欢霞城的干煸肥肠、辣子鸡……噢,对了,还有当地的五香豆干。
其实这些菜你应该在繁市的地方馆子也尝过,不过不得不说,品尝当地美食,还得是亲临那个地方。我是去了霞城之后方才发觉,我在繁市尝过的都只能算是改良版,应该是根据当地人口味做了调整的了。真正的霞城美食……”
薛晟说着口干,执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斟茶。
“我给您倒……”
阿笙当即接过薛晟手中的茶壶,替对方斟茶。
阿笙放下茶壶,见二爷在看着自己,也赶忙替二爷倒了一杯。
谢放握着茶杯,没喝。
桌子底下,阿笙握了握二爷放在膝上的手,轻晃了晃。
谢放自是不可能吃好友的醋。
不过也乐得享受阿笙鲜有的主动同亲昵。
不一会儿,谢放点的鲜虾豆腐羹、鲜肉水饺、栗子糕被一一被端上桌。
栗子糕原是谢放为方庆遥点的,方庆遥在同人下棋厮杀,迟迟未归,反倒是薛晟一口一个,看样子,也是早上起太早,也饿了。
在薛晟分享美食的时候,谢放便会偶尔补充一些霞城的风土人情说予阿笙听,阿笙便一边吃着豆腐羹,一边听,听得很是入迷。
也便对霞城更为好奇了……
…
倘若说搭乘火车,还能偶尔在火车靠站时,出火车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那么登上远洋客船之后,常常是半个月乃至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能上岸。起初的一两日兴许觉得新鲜,待船开出去五六日,入眼的还只是广阔的江面,便只会恨旅途太长了。
阿笙从小在符城长大,算是习惯了坐船的,即便如此,也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客船。
好在,此行有爹爹,有二爷,有福禄他们,纵然旅途无聊了一些,同家人在一起总归心是定的。
“下雪了!”
“下雪了!”
忽一日,江面天空飘起了雪花。
船上的日子,昨日同今日乃至明日,都是没什么变化的,因此,很难叫人察觉到时间在走。
转眼,竟已是隆冬。
在船上,每日入眼的江景都是差不多的,难得放眼开去,不再是茫茫江水,有乘客穿着棉袄开心地在甲板上大声喊着。
最开心,莫过于孩子们,一个个“咚咚咚”跑到甲板上,伸手去接雪花。
“下雪了,行程定然还要比预计地慢一些。不知在春节前能否抵达霞城。”
阿笙也同二爷、爹爹一同来到甲板上。
方庆遥双手负在背后,瞧着这漫天的雪花,到底不似孩子们那样天真烂漫,一心几挂着能否赶在春节前抵达霞城。
在船上过年,没有炮竹声,没有剪窗花,也没有贴对联,那还叫年么?
谢放从福旺手中接过,他命人去取的斗篷,替阿笙将帽子给盖上,系好带子,“问过开船的师傅,预计再过个五、六日帮到了。倘使足够幸运,应是赶得上。”
阿笙宽慰爹爹道:“若是赶不上,也,不要紧。总归往后还有许多个,春节。最重要的是,咱们,都待在一起。团圆便是年嘛。”
方庆遥一听,顿时释怀了,还真是这么个理。这年头,确实再没有什么比一家人齐齐整整,团圆过节更为重要的了。
说来也巧。
隆升号抵达霞城的一日,刚好赶上年三十的前一日。
因着先前谢放同那宏帮的坤爷达成过协议,答应往后若是隆升在此地展开业务,后每个季度,隆升向霞城交一笔合作费。具体费用,根据隆升当季的营收利润来决定。当然,规定合作费用,即不管日后隆升营收如何,合作费都不能小于该费用。作为交换条件,宏帮可保证只要在霞城范围内,无人为难隆升。
也因此,这一回,隆升号并未遇到人任何阻碍,顺利被放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谢放、阿笙一行人进城的一路,鞭炮声年不绝于耳,像是在欢迎这一帮他乡之客。
霞城是一座山城,阶梯众多,在进主城区前,不好坐车,大都得步行。
谢放雇了人,提前将负重的行礼交由挑夫送去他们即将下榻的屋子,贵重的东西则他们亲自拿着。
在霞城的屋子是谢放是托那位坤爷帮忙相看的。
谢二爷举家来霞城,于贪婪的贾坤而言无疑是重大利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往后的钱袋子将会鼓上不少。这点“小忙”自是不在话下。
路上,阿笙瞧见有一家酒楼门敞开着,在扫尘,除灰。
“掌柜的,这酒要不要帮到酒窖里去?”
“不用。将酒瓶擦干净就可以了。”
“哎,好勒。”
阿笙听着伙计同掌柜的对话,弯起唇。
在心里头暗暗下决心,来年,他定然能够在这儿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酒楼。
“怎么了?可是累了?来,我背你。”
谢放见阿笙停住脚步,以为他累了,说着,便在阿笙的面前蹲下。
方庆遥:“……”
从前以为二爷是个含蓄的人,到底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