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给我面子也好,为了你店里老小的性命也罢,做一道自己的拿手好菜。如此,我同你的家人方才能够保全性命。”
阿笙紧紧地抿起唇。
阿笙到底还是去了厨房。
…
“掌柜的……”
“掌柜的,您还好吗?”
“掌柜的,您,您当真要做菜给那日本人吃么?”
“说什么呢?掌柜的有得选么?”
阿笙一进后厨,后厨的几位师傅们便着急地围了上来。
大家伙也都知道了大堂的动静,因着掌柜的没发话,他们便没有擅自出去,只是该听的也都听见了。只是单凭对话,到底还是很难知晓事情的全貌,不知道鬼子到底有没有对掌柜的动手。
阿笙待人向来和气,不管对谁,唇角从来都是噙着笑,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这会儿却是半点笑意也无。
阿笙垂下眼睑,“丁师傅、蔡师傅,劳烦两位,给我打下下手。”
“哎,哎,好。”
“掌柜的,您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两位师傅都瞧出掌柜的心绪不佳,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积极地应着。
阿笙沉默地撩起袖子,他走到灶台前。
除了画画,他最喜欢的便是在灶台前忙活,他喜欢他的菜被端上桌时,客人们脸上那种由衷的欣喜以及满足的表情。他每每瞧见,也会觉着分外开心。
可这一次,他心底半点欢喜也无,只觉得无比地沉重同屈辱。
阿笙没有开口,两位师傅亦不敢催,只是在一旁静候着。
“丁师傅——”
阿笙才一开口,丁师傅便急忙应声道:“哎,您尽管说!”
阿笙:“劳您替我去挑五尾新鲜的青鱼来。”
又转过头,“蔡师傅,劳您给给调一分浓酱汁。”
其他厨房伙计一听,一个个面面相觑。
掌柜的这是真要给那叫什么木木木的鬼子做好吃的啊?!
…
约莫半个小时后。
冒着热气的菜被端上桌。
“来,佐佐木大人,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卢会长亲自递上筷子。
“还请方君先先尝。”
那佐佐木并未直接接过筷子,并拢的掌心向外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方庆遥见了在心里头骂爹!
狗洋鬼子,还挺惜命!
又惜命又不要脸还缺德!
这菜里头有没有毒,阿笙自是比谁都清楚。
他没什么可畏惧的。
他走上前,拣了一口吃了。
卢会长赶忙另外递了筷子,陪笑道:“来,佐佐木大人,这下您可以放心动筷了。”
佐佐木观察着阿笙,五、六分钟过去,见阿笙神色如常,方才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
入口的鱼肉鲜嫩无比,酱汁味道浓郁。
佐佐木目露赞赏之色,他微一颔首,矜持地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阿笙:“红烧秃肺。”
在念秃肺两个字时,阿笙特意加强了发音。
卢会长神色变了变。
红烧秃肺,这,这不是红烧土匪一个音么?!
他慌张地看向阿笙,这,这怎么也不改个名字?!
阿笙面无表情。
这帮东洋鬼子就是土匪!
这帮就该像这道菜一样,被红烧,被千刀万剐!
第346章 冲天火光
卢会长的额头沁出了冷汗,生怕这佐佐木听出了这道菜背后的门道。
好在,这佐佐木虽听得懂,也会一些汉语,到底是不精通。
“红烧”两个字他听懂了,“秃肺”是什么,他却是没听明白,当即转过头,询问卢会长。
卢会长后背的内衫近乎被冷汗给打湿,听了佐佐木的这一句话,方才在心底大大松一口气。
用东洋话翻译了之后,可就全然没有“土匪”什么事了。卢会长翻译的同时,稍稍“加工”了一下,添加了许多阿笙并未说过的关于佐佐木本人,尤其是对大帝国的溢美之词。
佐佐木微一点头,阿笙对大帝国的赞美于他甚为满意。
他双手撑在膝上,朝阿笙所在的方向鞠了个躬,诚心实意地夸奖:“方君确实深谙烹饪之道!下一次待青山大人他们来访,还请方君务必也做这道红烧秃肺。”
因着口音的缘故,左走木的“秃肺”听起来,俨然就是“土匪”的音。
这一下,长庆楼其他的伙计也听出来了,不过幸好大家掐自己大腿的掐自己大腿,捏自己掌心的捏自己掌心,到底是忍住了——
太好笑了,东洋人说要红烧土匪,那不就是红烧他们自己么,哈哈哈哈!
…
得益于阿笙的手艺,佐佐木并未为难长庆楼众人,在品尝完那道“红烧秃肺”之后,便率队离去。
瘟神终于送走,方庆遥心里头的那根弦终于不必再紧紧绷住,就是不知怎的,他的身子怎的,怎的没什么力气?
“方叔——”
“方叔!”
“爹爹!”
方庆遥双腿发软,身子晃了晃,方庆遥手在柜子上撑了一下,方才没有摔倒在地。
离得近的伙计赶忙上去搀扶。
阿笙也急忙赶过去。
“没,我没,没事……”
方庆遥摆了摆手,“我就,就是腿软。”
纵然许多大场面都算见过了,可当那两个东洋宪兵拿枪指着阿笙时,心脏还是险些骤停,到这会儿心脏甚至都还隐隐有抽疼感。
伙计们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又何尝不是?
那个叫佐佐木简直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喜怒无常的,前一秒能用鞭子甩人,后一秒又装出谦恭有礼的样子,戏台上变脸都没他这么变的,真怕他一个命令,把他们都给突突了。要真死在鬼子手中,那可真特么比窦娥还冤!
“爹爹,我扶您去坐会儿。”阿笙扶着爹爹往柜台后头走去,那儿放着一张方庆遥平日里坐的椅子。
“不忙,不忙。你先去瞧瞧阿贵,看看他要不要,最好是再请个大夫过来。”说着,方庆遥忍不住恨声道:“那东洋人也实在可恶,动不动便挥鞭打人!”
同众人一样记挂着方庆遥,阿贵忍着身上的疼,这会儿刚好走到柜台附近,“方叔,我不要紧。”
方庆遥皱起眉头,甚是不赞同地道:“衣衫都被血给染红了,还不要紧?你爹娘若是知晓了,不知道该多心疼。”同样是为人父母,这各种滋味他哪能不知晓?
阿笙点点头,“是啊,阿贵哥,我让人给您去请个大夫过来瞧一瞧吧。我听说街上有个别医馆亦是开了门的。”
“家里有止血的药,待会去后,我稍微……”
阿贵话尚未说话,阿笙温声打断道:“你此番,是因为长庆楼才,受的伤。”
句子一场,阿笙还是会说得有些忙,他转过头,对阿峰道:“阿峰,辛苦你跑一趟。只要有医馆大夫,肯,外出就诊。无论,大夫开价多少都,使得。”
阿贵忙着急地道:“掌柜的,万万不可!”哪里值得为他过多花费。
方庆遥出声道:“阿贵,你就莫要再推辞了。莫说你是为了长庆楼才受的伤,即便不是,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去街上花些钱,为你请个大夫亦是分内之事。“
阿贵也便只好接受方庆遥同阿笙父子两人的好意,“多谢方叔、掌柜的。”
一时半会儿的,阿笙估计也不会有客人上门了,吩咐其中一个伙计,扶阿贵进里头休息室休息。
阿贵起初拒绝,后来方庆遥同其他伙计也都纷纷游说,阿贵最后只得同意。
今日大家伙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阿笙便吩咐大家也都先休息,待客人上门再说。
大家伙也便纷纷散去。
阿笙扶爹爹在椅子上坐下。
“阿笙,这一关咱们算是顺利过去了。可这往后,你有何打算?”
听那卢会长的意思,这佐佐木先生分明是看上了阿笙的厨艺了。不仅如此,大有“招安”阿笙,为他们东洋人效力的意思。
要他们为那般土匪效力,这同卖国求荣,认贼作父尤甚分别?
阿笙一怔,他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