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解释,谢放拽住薛晟,转头对阿达以及身后的护卫队疾声道:“快,大家离开火车站,往対街跑!找安全的地方躲避!不要在街上。”
薛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放拽着出疾步走下火车站,往対街跑去。
两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拿。
阿达紧跟在两人后头。
薛晟被谢放拽着的一路,竟瞧见不少百姓同他们一样,也都纷纷找建筑掩护。
几乎是三人才躲进一家空置的店铺。
“砰——”,“砰——”几声巨响骤然响起。
薛晟下意识地转过头,亲眼瞧见方才完好无损的火车站,夷为平地。
尖叫声同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薛晟呆立在远处。
是不是,倘若方才他同南倾还待在火车站……他同南倾以及阿达三人此时便已丢了性命?
第一次,薛晟体会到,原来战火是如此地残酷且不留情面……
…
担心还会有敌机轰炸,薛晟同谢放以及阿达三人,只能继续躲在原处。
三人的神经紧绷着。
毕竟,谁也不知道,敌机会不会向街铺这边投放炸|弹。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飞机的轰鸣声终于远去,谢放沉声道:“趁天还没黑,我们得尽快回租界。”
否则,天黑若是还没有回到租界,只会多一分危险。
刚刚才捡回了一条小命,此时无论谢放说什么,薛晟自是唯有点头的份。
…
两人的运气不错,路上碰见同样住在租界,同时也是长庆楼的熟客,威尔逊先生。
威尔逊载了三人一程。
谢放从威尔逊口中得知,租界内暂时是安全的,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不过威尔逊一家人不日便启程回国。事实上,不止他们一家,同他们毗邻的好几户人家都是,都打算回国。
谢放同薛晟越听,心底越沉。
如果说外宾都打算离开,只能说明繁市的局势十分糟糕。
搭车回到小洋楼,恰是日暮时分。
夕阳的暖光照在小洋楼,为屋檐度了一层金光,也照在院子里简陋的帐篷上……
“怎,怎么回事?我,我们没走错吧?”
薛晟反复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屋子。
的确是南倾同阿笙的住处没错。
可这院子里的帐篷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屋子的大门打开,从里头出来好几个陌生脸孔。
薛晟心底一沉,“南倾,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阿笙同方叔两人出了什么事吧?”
谢放往里走:“应该不是。如果阿笙出了什么事,方才威尔逊先生不会不对我们提及。”
这几张陌生面孔,看起来有大有小,像是一家人……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这帐篷,还有那些人是……”
薛晟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头总算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阿笙少爷!是二爷!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几乎是视线才同二爷对上,福旺便转头朝屋内大喊。
薛晟:“……”
合着,他成了透明的了?
谢放却是听见福旺喊阿笙的那一刻,心里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阿笙是平安的。
…
不一会儿,阿笙怀里抱着个女娃娃,神色匆忙从屋子里头快步走出。
夕阳的暖光照在院子里,也照在谢放的身上。
有些反光,五官轮廓不是那么清晰,即便如此,阿笙仍旧凭借身形确定——是二爷!
“来,方掌柜的,把丫头给我吧。”
一位年轻的妇人从屋里走出,想来也听见了福旺的喊声,知晓是屋子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因此有些拘谨,又有些局促地出声让阿笙将女娃给他。
薛晟看着阿笙怀里的女娃被接过去,走上前,打趣阿笙道:“阿笙,倘若不是我同南倾才走了一个多月,我都要疑心,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娃都生了……”
阿笙的视线方才从二爷身上收回,有些慌张地解释:“不,不是,我方才是在给丫头喂饭……”
只要是不太长的句子,阿笙如今都已经能够说得较为流畅。
可一着急,还是会有点结巴,有时,还有些词不达意。
谢放握上阿笙的手,“什么都不必解释,我自是信你。”
第339章 过来一下
触手冰凉。
阿笙这才注意到,在繁市已然入冬的此时,可二爷外头竟只罩了件薄外套,也难怪二爷的手会这般冷。
不仅是二爷,薛先生同阿达两人也是,均衣衫单薄。
阿笙拉着二爷往里头走,“外头冷,先,进屋……”
方才因着见到阿笙太过高兴,阿笙说话时薛晟没反应过来,他又是震惊又是惊喜地睁圆了眼睛,“阿笙!你,你会说话了?!”
“是,就是有时候还是说得有些慢。来,薛先生,二爷,快,快进屋。热茶同点心都给两位备好了。”
方庆遥从屋里头走出,招呼谢放同薛晟快快进屋休息。
余光瞥见阿笙同谢放两人拉着的手,只是瞧了一眼,到底很快便又移开了。
…
屋里很是热闹。
有四、五个小孩儿跑来跑去。
瞧见谢放同薛晟两人在方庆遥、阿笙父子两人的陪同下进屋,大人忙喝止住小孩儿,牵了自家小孩儿的手,同方才阿笙怀里抱着的女娃母亲,那位年轻妇人一样,局促又拘谨地低头出了屋子。
孩子们被大人给相继带出去之后,屋里就一下空了起来,亦是安静了许多。
“这几个人都前阵子长庆楼还营业那会儿,躲防空警报时认识的。他们当中有的家人去世了,有的家里只剩下母亲……我同阿笙瞧着他们实在可怜,就暂时收留了他们在这儿躲一躲。
他们也就是住个四、五日,已经联系了城外的亲戚,寻个安全一些的日子便会出城。噢,对了,他们也不肯住屋子里,就在外头的帐篷凑活凑活。”
方庆遥这房子到底是二爷的,担心二爷心里头会不快,一进屋便低声同二爷解释着。
谢放自是不会在意这些,“都是同胞,自是应当守望相助。往后若是有人上门向我们求助,能帮便帮。”
方庆遥神色动容,应了一声,“哎。”
薛晟却是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阿笙同方叔两人领回这么多陌生人,他的注意力在方叔所说的第一句话上,“长庆楼前阵子营业,方叔您的意思是,长庆楼现已不再营业么?”
薛先生是长庆楼的老板之一,当初亦是他看下门面,出钱投资,否则这长庆楼也开不起来。
可如今,长庆楼却偏在他同二爷不在时暂停营业,方庆遥于心有愧:“说来话长……回头我再同您详说。我先带您同二爷去吃点东西吧。”
…
陶管事同夫人一起在收拾餐厅。
瞧见二爷同薛先生两人从外头进来,他放下手中的茶壶,眼眶湿润地迎上前,“少爷,薛先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陶婶手里头拿着抹布,亦是眼眶泛红地望着两人。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月,再没有什么比平安团聚更为可贵的了。
“劳您牵挂了。”谢放握住陶管事的手,不经意瞧见了后者发鬓新添的几缕白发,心底浅叹了口气。
“只要您同薛先生能平安回来,说什么牵挂不牵挂的。不知道您同薛先生今日回来,也没能提前备好吃的,这是糕点,您二位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已吩咐了厨房下两碗面,很快便好。”
陶管事强忍着泪意,低头替自家少爷推开餐椅。
“您还真别说,我还真饿得不行了,那我可就不客套了。”
薛晟说着,便在谢放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从碟子上拿了一块枣花酥,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得出来,是真饿了。
阿笙将陶管事提前沏好的那杯茶,给递过去:“您慢些吃,小心,别噎着。”
“唔,唔,唔……”
薛晟一面忙不迭地点着头,一面吞咽着食物。
阿笙叮嘱完薛先生,顺手也给二爷倒了一杯,拿了一块枣花酥。
谢放看了眼枣花酥的样子,笑着对阿笙道:“是你做的吧?”
福旺朝二爷竖起大拇指,“二爷您可真厉害,您都还没尝呢,只瞧出来是阿生少爷做的枣花酥了。”
薛晟就着茶,将嘴里的枣花酥给吞咽下去,“你们是不知道,去霞城的那些日子,南倾的胃口就小鸡仔那么丁点大……估计胃口就是被阿笙给养叼了。”
阿笙当即担忧地看着二爷。
二爷在霞城吃得很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