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这才想到,不若找几个洋人伙计在店里,这样若是薛先生不在,旁人也轻易不敢来闹事。”
薛晟点头,“是这样。咱们如今虽说在繁市算是站稳了脚跟,政、商两界多少会给南倾几分薄面,不会对咱们长庆楼如何。可若是遇上那些个兵痞,哪里能起什么作用。那些人都是不摸着油水,不撒手的主,唯独洋人他们不敢得罪。”
想当年,方庆遥之所以被迫离开符城,不就是因为兵痞经常上门勒索,才只能到繁市投奔阿笙么?
方庆遥生平最痛恨,就是兵痞子。
他气得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这帮欺软怕硬的孙子!合着就只是敢负咱们自己人呐!”
阿笙苦笑。
可不是么。事实往往便是这般伤人。
洋人欺负咱们,就连咱们自己的兵,也是逮着自己人欺负。
招几位洋人伙计的事情,于是就这样定下。
长庆楼开出的薪资高,阿笙同薛晟两人的人品在业界也是有口皆碑,有好几个做西餐的洋人师傅应聘。
阿笙对西餐不若二爷精通,毕竟二爷尝过的西餐多,便请了二爷帮忙把关。从应聘的十几个人当中,选了一位,又另外招了两位帮厨,也都是洋人。
对于那三位洋人员工,方庆遥颇有微词,实在是洋人做事算不得勤快,同他们比,差远了,好在,洋人干活还算是认真,厨艺也不错。至少推出西餐后,长庆楼的生意比过去还要好上个一、二成。
汇江路上,陆续有兵痞闹事,在其他的□□,长庆楼倒是幸免于难。
于是乎,其他铺子的人也陆续效仿起了长庆楼,也请来几位洋人员工“坐镇”,以保平安。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洋人当中,也是有混子的。长庆楼的那三位,是谢放亲眼给把过关,又让阿达同小七两人跟踪他们回去,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确定对方的来历、人品皆没有任何问题,才给招进的长庆楼。
其他店家不知道这一层,花不少工钱雇了洋人,店里的现金、值钱的东西反倒被洗劫一空,是欲哭无泪。万幸的是,店家们也都知道世道不稳,大都当日就会清点营收给带回家去,那洋人卷走的,只是当日的营业额。即便如此,算上值钱的物件,好几家店家损失惨重。
…
方庆遥坐在柜台后头,在瞧今日的报纸。
这都第几起商店因招了洋人员工,反倒被洗劫一空的报道了?
阿笙过来,拍了拍爹爹的胳膊,比划着,让爹爹去休息室休息,午睡小憩一会儿。
方庆遥抬起头,给阿笙看今日的报纸,言语很是感慨地道:“阿笙,咱们长庆楼到现在能够相安无事,当真是,当真是多亏了二爷啊。咱们可是得好好谢谢二爷。”
以长庆楼今时今日的流水,这要是请的员工有什么问题,若是一日营收被卷走,金额可不小!更勿论店里头贵重的那些个食材、茶水了!
这段时日汇江路上隔三差出事一事,阿笙也听店里客人们谈起过。
繁市的店租贵,人工也贵,本身经营就不易,如今还遭此横祸,阿笙心中自是替同行们觉着惋惜,同时,同爹爹一样,亦是清醒当初招人时,请了二爷来把关。
阿笙同爹爹比划着,“好,晚上回去,我给二爷做一顿好吃的。”
“做一顿吃的哪够……咱们好歹得拿出点实际的表示。我瞧着二爷身上什么金饰都没有。我想呢,是不是能找个时间,你陪我上街看看……”
阿笙眼露惊讶,爹爹要给二爷买金饰么?
可二爷生日未到,今年也不是什么大寿辰……
阿笙迟疑着,“金饰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二爷怕是未必会收。”
方庆遥睨了儿子一眼,“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既是想到要送这个,自是有把握,二爷定然不会拒绝。”
阿笙好奇的追问,“当真?爹爹想到了什么法子?”
方庆遥没好气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就不必问这么多了。”
阿笙刚要打手势,听见爹爹这一句,只好放下了要比划的手。
方庆遥瞧见要打手势的手,忽地压低声音,有些伤感地问道,“阿笙,你到现在,仍旧没法说话么?”
说起来,距离约翰先生说阿笙有望开口说话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除却“嗯”,“啊”之类的单音字,确实偶尔从阿笙喉咙里发声过,其余是再没多余的话。
一开始,他还很欣喜,会不会是阿笙渐渐地能说话了,后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阿笙:“……下周约翰先生会来繁市,我会去复诊,到时候,我,我再问问他?”
约翰先生本就是被铭德给特聘了去,去年岁末便随军离开了繁市。幸而部队驻军的地方离繁市近,约翰不时会来繁市采购药品,或者添一些生活用品。
每回约翰来繁市,都会提前给谢放拍去电报,阿笙便由二爷陪着去看诊。
对于阿笙迟迟未能开口说话这件事,约翰认为,他是心理因素多余病理上的因素,仍旧鼓励阿笙私底下多练习。
阿笙私底下倒是练习了……就是效果甚微,到现在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每回只要他张嘴要发声,他的喉咙就像是束口的袋子似的,骤然发紧,有时,身上还会出冷汗。
方庆遥瞧出阿笙被他问得有些紧张了,怕给孩子压力,赶忙道:“没事,爹爹不急,不急哈……能不能说话这事,咱们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阿笙微起唇,点了点脑袋,他比划着,“爹爹,这儿我帮您看着,您先去休息吧。”
“不用,爹爹这会儿又不累……哎?阿笙,你说不若你这会儿陪爹爹上街,咱们去金店看看如何?这会儿人少,咱们去去就回,店里让阿贵帮忙照看一下,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阿笙一脸意外,现在么?
爹爹会不会,着急了一些?
“对,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现在好了。“爹爹这就去同阿贵交代一声,顺便去里头取点钱过来,你在这儿等爹爹一下啊。”
方庆遥说着,不等阿笙回应,将身前放着现金的柜子一锁,去了里头。
爹爹说风就是雨,阿笙也没法子,这会儿确实也没什么事,只好等着。
…
两个人一起去了汇江路的金店。
阿笙来繁市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逛金店。
尚未进店,就被橱窗里头金灿灿,晃人眼的各种金饰给吸引了目光。
也难怪爹爹会想着给二爷送金饰,这些个金饰确实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阿笙,你觉着这素戒好不好,圈口够不够粗?,克重够不够足?”
阿笙在瞧一款金镯子,听见爹爹同他说话,只好恋恋不舍移开了视线。
阿笙转了头,瞧见爹爹手上拿的素戒,阿笙纳闷不已。
这……这儿金镯、金项链都有,爹爹怎的,选了一个这般素净的戒指?
忽然想到,之前爹爹说他有把握二爷不会拒绝他的金饰,莫不是爹爹想到了这金镯、金项链太贵重,素戒刚好?
方庆遥是越看,越满意自己一眼相中的这款素戒。
“来,阿笙,你戴上试试。”
阿笙便接过戒指,帮着试戴。
“挺好,大小合适。”
方庆遥挺满意。
伙计见状,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好意思啊,这位爷。咱们这是对戒,不单卖的……”
方庆遥淡声道:“谁说我只买这一个?帮帮我把这一对都包起来吧。”
“我是瞧您就带着您公子一个人过来买戒指……哎,好,好,我这就帮您将对戒给包起来。”
阿笙吃了一惊,他飞快地比划着,“爹爹,您买一对做什么?”
“爹爹自是有爹爹的打算。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打听这么多。”
“爹爹……”
“这位爷,对戒已给您包好,烦请里头付钱……”
方庆遥便随伙计,进去里头付钱。
阿笙只好跟上前。
付过钱,方庆遥心满意足地从伙计手中接过对戒。
“爹爹,您会不会太过冲动了一些?您便是要送给二爷,买一只也便够了。这款不单卖,您可以瞧瞧别的款式啊。”
方庆遥将素戒宝贝地贴身收好,“哎呀,你还小,不懂。”
“爹爹——”
阿笙还要再劝,忽地,瞧见外头冲进三个蒙面大汉手中持刀,冲了进来。
“打劫!不许动!”
“统统不许动!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第324章 爹爹快跑
“啊——”
“啊!跑,快跑啊!”
“妈妈,妈妈!”
“救命啊!”
“救——”
店里的顾客尖叫着往外跑。
有孩童被其他客人给绊倒,坐在地上哭着喊妈妈。
有一位已经跑出门店门的顾客,不幸被歹徒发现,从后头被一刀捅穿,倒在血泊当中。
“瞧见了?都给老子闭嘴!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蒙面大汉指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妇人,语气冷酷地道。
方庆遥拉着阿笙第一时间跑到门口,眼睁睁瞧见那妇人就这样被捅穿了身子,瞬间瘫软了双腿,没敢再跨出去半步,脸色蜡白。
阿笙及时地扶住了爹爹,谨慎地跟着人群往里头撤。
同孩子走散的妇人迅速地抱起孩子,捂住孩子的嘴,不敢在让孩子发出丁点声音,生怕下一个被捅穿了的人会是自己。
人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咽喉,店里瞬间鸦雀无声。
“把手都给我举起来,放到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