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其实他根本不是真的能“说话”了,只是以前他能够控制自己,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几天由于总是做噩梦,不太能受自己的控制,才会多了几个音?
…
阿笙将自己心底的疑惑同苦恼,写在纸条上。
他问约翰先生,究竟这么才能知道,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说话了。
他小时候不是没有试着“说话”,只是每次他试图说话时,喉咙就很疼,很疼,连出声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张口说话。
约翰看过阿笙的字条,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跟同情。
他以为阿笙已经确定自己会说话,只不过对自己信心不够,才会没有透露自己已经会开口说话这件事,没想到,对方竟是真的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会说话了。
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一个十多年没有开过说过话的人,对于“说话”这件事,当然很陌生。
约翰很好地藏起自己心中的惊讶跟同情。
“这样,你跟着我一起做,试着张大嘴巴。啊——”
阿笙跟着张大嘴巴,“啊——”
只是喉咙里,没有半点声音。
阿笙神情沮丧。
这个法子,他自己也试过。
在他以为自己有“说话”迹象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对着镜子练习过。可他将嘴巴张到最大,还是没能有人任何声音。可是一般,他是可以发出“啊”的声音的。
只是他越紧张,越催促自己发声,他的喉咙反而一点也不工作。
约翰看出阿笙的着急。
他也猜到,阿笙之所以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跟他太过紧张跟很着急,以及,对“发声”的陌生有关。
他温声安抚道:“没关系。我两天后,还会过来给谢换药。到时候,我们再试着做一些练习好吗?”
阿笙点了点头。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阿笙眼露询问。
“在你回应我时,不要只是无声点头。刚才你不是试着发‘啊’的音吗?现在,我们就试着发‘嗯’这个音。”
阿笙不明白,这个“嗯”也算是“说话”么?
看出阿笙眼底的疑惑,约翰笑着解释道:“不管是哪一种声音,哪怕是十分简单的语气词,它都可以锻炼你的声带,你的声带太久没用,以至于你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它。现在要试试吗?”
“嗯”相对比“啊”要简单许多,至少对于阿笙而言,发“嗯”这个音不需要将嘴巴张到最大,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只要他发出“啊,啊”的声音,就会招来嘲笑。
没有握笔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喉咙,阿笙看着约翰先生,试着“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比蚊子的嗡嗡声大不了多少。
阿笙脸颊有些发烫。
他指尖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喉咙,想着刚才那声太小声了,考虑要不要再“嗯”一声,只听约翰大夫用很高兴的语气道:“很好,就是这样。以后我们谈话时,你尽可能地不要用肢体语言,包括手势来回应我,我们试着加入一些简单的发音,怎么样?”
阿笙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他,真的能够说更多的音,乃至当真有开口说话的一天吗?
第312章 借力打力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约翰收拾着床边阿笙的画,将它们整齐地叠放在一起,转过身,拿起医药箱。
阿笙刚要比划着,让约翰先生将画放着,他自己收拾就好,听见约翰先生的话,微微一愣。
约翰先生,这,这就走了么?
约翰笑着扶了扶医药箱上的背带,他对上阿笙的目光:“我们两天后再见?”
阿笙轻咬着唇,点了点脑袋。
心里头多少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是不必再练习如何发声了。
每次发声,他都格外地紧张……仿佛耳边又响起小时候那些小伙伴们稚嫩的嘲笑声,喉咙也是一阵阵发紧,甚至手心都会紧张到冒汗。他越是想要出声,反而越出不了声。
福旺就守在门口,听见脚步声,就去隔壁房间同二爷禀报约翰先生准备要走的事。
约翰推门出来,就见谢放从隔壁房间出来,“约翰先生,我送送您?”
约翰猜到谢放应该是要问他阿笙的情况,他就点了点头,“好。“
…
谢放送约翰先生一起下楼。
“约翰先生,阿笙有同您说,他夜里睡不好的原因吗?”
约翰眨了眨眼,“实在抱歉,谢,这是我跟阿笙两人的秘密。我答应了他,谁也不能告诉。”
谢放一怔。
片刻,他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好,我知道了。”
没有任何勉强,仍旧是有礼地一路送约翰到门口,又让自己的司机送约翰回医院。
司机打开后座车门,上车前,约翰转过头身,对谢放道:“阿笙的画,画得确实很不错,我很喜欢。”
阿笙的画?
约翰先生绝不会在此时无缘无故提起阿笙的画……
很快,谢放便意识到,约翰先生瞧不懂阿笙的手势,对于阿笙而言,文字当然不像画画那样,能够更直观方便地表达他的意思。
约翰先生可是在暗示他,如果想要知道阿笙这几日为何睡不好,不妨多留意阿笙的画?
只是先前……约翰先生分明说,他答应了阿笙,要帮他保守秘密。
可是约翰先生认为,若是他能够多了解一些阿笙的情况,能够帮到阿笙?
…
谢放朝约翰双手作揖,“多谢约翰先生。”
谢一向聪明,对于谢放轻易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约翰并无半分意外。
他笑了笑,弯腰上了车。
他每日问诊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能帮阿笙的十分有限。
谢不同,谢同阿笙朝夕相处。
如果谢能够从阿笙所画的画里,发现阿笙的“秘密”,从而帮他克服心底的不安跟紧张,对阿笙会有很大的帮助。
…
书房。
谢放一一看过福旺从阿笙房间取来的画。
书桌上,薛晟日前从公司给他拿回的文件,暂时被放到一边。
谢放手中的这些画,是他趁着阿笙服过药睡下后,让福旺去阿笙的房里取来的。
阿笙同约翰先生“聊天”时所画的那些画,就放在床头,福旺进房间就瞧见了。伺候阿笙睡下后,便将它们给取了来。
它们大部分,都是那日他的车子发生爆炸,阿笙赶至现场,以及关于阿笙小时候那场大火的画面。
难道这就是阿笙这几日没睡好的原因?
是因为总是梦见这些场景?
如果只是这样,他不认为阿笙有什么不能同他说的。
担心会不会是福旺遗漏了哪张重要的画作,谢放向福旺确认地问道:“这些就是阿笙下午见约翰先生所画的内容吗?”
福旺朝着二爷手中的画看了一眼,点了点脑袋,语气确定:“没错,就是二爷手上的这些,我都给拿来了。”
谢放再次低头去看手中的画。
如果这些就是阿笙同约翰先生“聊天”的全部内容,为何他没有瞧出这里头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
可是这画里头,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他所遗漏了?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福禄推门进来,躬身禀报道:“二爷,薛先生来了。”
谢放将手中阿笙的这些画悉数收好,放进抽屉里,“快请薛先生进来。”
…
薛晟手中拿着一个牛皮文件袋,走进房。
一见到谢放,便“数落”道:“你这伤还没好呢……怎的不在房里休息,又在书房办公?真当自是拼命三郎了?”
谢放从书桌后头走出,笑着道:“误会,我也是才来书房没多久,只是恰好被你给撞见罢了,倒是平白挣了一个拼命三郎的美名。”
薛晟才不信,他转过头,去问福禄、福旺兄弟,“你家二爷当真才进的书房?”
福禄笑着答道:“确实待了不到一小时,薛先生您就来了。”
薛晟把头一点:“行吧。勉强信你一回。”
…
谢放请薛晟在书房的茶几前坐下,同时吩咐福旺看茶。
坐下后,薛晟收起说笑的神色,一脸关心地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可有好一些?”
福旺给两位爷倒茶。
谢放端起茶杯,“好多了。我托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你猜得没错,是东洋人雇人在你车上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让你不能同他们争夺汇江上那两条航线的行驶权。”薛晟将手中的档案袋,递过去,“我把调查到的资料,都给放这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