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轻咬着唇,摇着头。
他对跟娘亲相关的记忆很模糊,自从娘亲离家出走后,大人们都很少在他面前提及娘亲。
他不记得是不是有人说过他同娘亲长得相像,他也他不记得娘亲的长相,家里也没有娘亲的照片,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真有同娘亲相像的地方……
谢放说出自己猜测的凭借,“方叔醉酒中既是都能瞧得懂你的手势,说明他尚有一丝清明。可他偏偏又对你表现出莫名的抗拒跟敌意。以方叔对你的疼爱,我想不到,除却他醉得太过厉害将你认错了其他人,才会几次三番的将你给推开之外的其他可能。”
阿笙心跳砰砰跳得厉害。
会是二爷所说的这样吗?
爹爹之所以每次喝醉酒,就像是变却了一个人,是因为……将他认错了成了娘亲?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谢放进一步问道:“你父亲同你娘亲的感情如何?”
阿笙微拧着眉心,比划着,“我不记得娘亲离家出走前,他同爹爹的关系如何,但是自打娘亲离开后,爹爹便不许我再提起娘亲——每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及,或者是问起,爹爹准要冷下脸。”有时候生气,发火也是有的。
只是爹爹清醒时,不大会发火,往往是醉酒后提不得。
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他记忆当中,关于娘亲的回忆会那么少呢。
谢放指尖轻揉阿笙拢起的眉,“无妨。你那时年纪太小,不记得正常。回头我拍份电报回符城,让胡队帮忙问一下你的街坊邻居,应当会有老街坊,多少记得方叔同你母亲的事……”
“南倾,快看,我都选了哪些炮(竹)——”
薛晟怀里抱着满满一袋的烟花、炮竹走了过来,在瞧见沙发上,姿态亲昵的两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眼见南倾同阿笙两人被他所惊扰,双双望向他,薛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嗯……我是想问你们,要不要,一起放烟花……”
“天大的事,咱们都过了这个年再说。”谢放低声地对阿笙说了一句,瞧出他因为方叔的事心情有些低落,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现在,我们先去放烟花?”
阿笙打起精神,点了点脑袋,“好。”
二爷说得对,有天大的事,过了这个年再说。
三个人一起来到前院,却发现陶婶同阿贵两人,不知何时,也在院子里。
阿贵的手里拿着摔炮,在往地上扔。
“阿贵,你好歹扔远一点。”
“怎的还要玩鞭炮?不是说只玩摔炮么?”
“那你点火时,小心一些!”
院子里,陶婶瞧见瞧见二爷同阿笙两位主子以及薛晟,面上有些尴尬。
便是阿贵,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陶婶局促地解释:“阿贵喜欢玩摔炮,非,非要拉我出来,陪着他一起玩……我说年纪大了,让他去喊福禄、福旺两人,这孩子,非不肯……”
他们的身份毕竟是个下人,这主子还没睡,就跑这儿来玩摔炮,多少有些欠妥。
可回头要是二爷同阿笙睡下了,他们再玩,又会吵着主子们……
谢放只当没看出陶婶的局促,他笑着道:“是人多热闹一些。我去喊福禄、福旺出来。”
阿笙怔怔地看着陶婶……
方才陶婶捂着耳朵的那一幕,怕摔炮动静的那一幕,让他想起了娘亲。
小时候,娘亲似乎也陪着他一起放过鞭炮。
第298章 平平安安
“阿笙,来,你自己点火试试。”
“这火啊,一但点着,就得马上扔出去知道吗?”
“对,就是这样。怎么样,好不好玩啊?”
阿笙的脑海闪过叫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模糊的记忆当中,似乎娘亲也曾像陶婶方才这般,在炮竹想起时,拿双手捂祝耳朵。可是为了陪他,更是为了顾他周全,再害怕,也不敢离他太远……
只是叮嘱着,叫他小心一些,莫要伤着自己。
“不用,不用。您只管玩您的,我让阿贵去叫福禄、福旺他们。”
听见陶婶的声音,阿笙方才骤然回过神,方才耳畔响起的娘亲的声音,也便一下就都消散了。
阿笙不明白,倘若他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当真发生过,娘亲应当待他挺好的。
为什么,会舍得丢下他同爹爹走了呢?
…
陶婶哪里能让二爷帮她去叫人,她赶忙给阿贵递了个眼神。
阿贵小时候同福禄、福旺打过架,三个人到现在还记着仇呢,彼此之间就不怎么说话。
可这会儿当着二爷、阿笙少爷以及薛先生的面,自然也不好驳娘亲的面,只好进去叫人。
不一会儿,福旺便小跑着过来了,福禄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跟在后头——
这过了一年,马上就又长了一岁了,怎的性子还这般不沉稳!
不仅仅是福禄、福旺来了,便是陶叔也来了院子。
这下前院可热闹了。
“玩炮仗这事儿啊,就是要人多才好玩呢!来,福旺、福禄,还有阿贵,你们尽管过来选,我这儿样式多着呢,你们想要玩什么,尽管来拿啊!”
薛晟招呼着大家过来拿他纸袋中的烟花跟炮竹。
今日是除夕,大家伙都没了往日的拘谨,福旺是头一个跑上来挑选的,福禄也意思意思地选了两个冲天炮。
阿贵本来就有,便没有上前凑这个热闹。
“你们等下点火的时候小心一些,彼此都离得远一点。”
陶叔照旧是最操心、操持的那一个。
“怎么不过去拿?”
谢放见阿笙愣愣地待在原地,关切地问道。
阿笙方才意识到,自己竟想着娘亲的事,又走神了。
他也赶忙去薛先生那儿选了几样。
…
“咻——砰——砰砰砰——”
夜空中,一个个璀璨的烟花相继绽开。
为这除夕夜,添了几分热闹。
阿笙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这么多年,阿笙第一次在除夕夜想起娘亲。
娘亲尚且在人世吗?
如果尚在人世,如今会是在哪里呢?
可曾有那么一刻、片刻,想起过他?
一只手,搭在阿笙的肩上。
不必回头,阿笙也知道是谁。
恰恰因为知道是谁,心里头吓一跳,赶忙下意识地去看周遭。
这才发现,大家伙都在玩炮仗,薛先生在玩冲天炮,福禄甚至追着福旺扔摔炮,便是陶叔、陶婶也在叮嘱着阿贵小心一些,没有人注意他同二爷两个人。
阿笙也便尽可能不去注意肩上的那只手,同二爷一起继续仰着头,去看不断升空的烟花。
“怎么了?在担心陶叔?”
谢放察觉出阿笙有些“沉默”,他转过头,眼底蕴着关心。
阿笙眼底有着意外,意外二爷竟是看出了他心里头藏着事。
阿笙笑着摇了摇脑袋,“不知道师父同小石头怎么样了,他们今日是如何过年的。”
方才阿笙确实也想起了师父同小石头。
去年这个时候,他同二爷还陪着小石头一起玩烟火呢。
谢放轻拢了拢阿笙的肩,“放心,我派了人照看虞老先生同小石头,他们现在的日子应当无碍。倘若有什么变故,会有人拍电报告诉我。虞老先生向来睡得着,小石头没人陪着玩,这个点,估计睡下了。”
阿笙同老师亦有通信,有时候小石头也会将自己的信笺随老师的信一同寄给他。
每次收到老师同小石头的信,他心里头都会松一口气。
那意味着老师同小石头双双平安。
对于小石头而言,除夕这样的日子,这么早便要睡,小家伙只怕又要气鼓鼓的。
阿笙只要想到小家伙那气鼓鼓的样子,便不自觉地笑开。
新的烟火被点燃,夜空再次被照得绚烂一片。
阿笙望着璀璨的烟花,由衷地在心里头祈祷着,新的一年,希望老师同小石头以及大家,都要平平安安才好。
…
在一声声的炮竹声中,新的一年如约而至。
初七利市,阿笙同薛先生、爹爹以及二爷商量过后,决定初七开门营业。
长庆楼要初七才开始营业,阿笙却是没有闲着,他得研究菜单,还计划在元宵搞一场促销活动。如此,宣传单也要着手设计,最好是联系报社,登一则广告。
除此之外,他答应报社的画稿,也得赶在截止日期前交稿。
如此,竟是不比放假前要空闲。
除却忙着长庆楼以及杂志社画稿之事,初三开始,阿笙每日雷打不动的事,便是去医院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