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朝他缓步走来的男人——
胡言鸿持枪,走进包间。
他的手枪举在手里,缓缓走向林家齐,眼底一片肃杀,“别来无恙,周霖。”
第277章 将计就计
林家齐眼底的错愕退去,瞬间被冷静所取代。
他拒不承认自己就是胡言鸿口中的“周霖”,他带着几分冷漠同讥讽地道:“这位警官,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位周先生,我也根本不认识他。”
胡言鸿的眼神比他更冷,“是么?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一名警员?”
林家齐神色一僵,片刻,他缓缓地笑开,“这很好辨认,不是么?难道不是只有警员才会这般蛮横,拿枪公然指着一位无辜的公民?”
似是对林家齐的矢口否认全然没有任何意外,胡言鸿把头一点,“好,你说我认错人了,那么这位呢?可是他也认错了人?”
胡言鸿话声刚落,包厢外,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沉沉地走了进来,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很快便移开了,对现场的几位警员以及部队军人无比确定地道:“是那个逆子没错。”
胡言鸿嘲讽地出声,“这下,周公子该不会还要诡辩,认为身为一名父亲,也能认错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
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玉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为何军方的人也来了?
还有,为何这位先生回称呼家齐为什么……周,周林(霖)?
齐玉轩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问清楚,谢放伸手拦住,朝他摇了摇头。
齐玉轩微张着嘴,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此时,也只能暂时将它们悉数咽回肚子。
…
“抱歉,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这位老先生。看来今天这个茶是注定喝不成的了。叶管家,我们走。”
林家齐拿上桌上的帽子同帽子。他先是将帽子戴上,再不疾不徐地围上围巾,动作十分优雅,俨然一副绅士派头。
胡言鸿冷眼旁观着对方的这一系列故作姿态的动作,他冷声开口:“还请周公子莫要轻举妄动。不然,万一我手中的枪支走火,把你打成个筛子,可就不好了。”
林家齐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通红,仿佛当真是遭遇了极大的羞辱同冤枉,他的眼底迸发出气愤的怒火,“你们无权对一位无辜的公民这般粗暴,我要求见约翰先生!”
胡言鸿再懒得同对方废话,他对身后的两名属下道:“带走!”
“你们无权这么对待一个无辜公民!”
“你们无权这么对待我!”
“我一定会投诉你们!”
“投诉到底!”
林家齐拒不配合,被胡言鸿用手铐铐上时,嘴里还大声嚷嚷着。
叶管家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高声大叫的林家齐身上,低头悄然走出包间。
“叶管家这是要上哪儿去?”
叶管家倏地抬起头,神色错愕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谢先生。
他颓然地低下了脑袋,心里头只能同先生说声对不起。
…
巡捕房。
阿笙被警方的人带出牢房。
牢房阴暗、潮湿,他被警方带出,走到走廊上时,一时不能适应走廊上的光亮,抬手挡了挡。
“这儿走到底,就可以出去了。”
手上的手铐被松开,身后的警员朝走廊的尽头指了指,便转身离去。
他可以,离开了?
警方终于调查清楚,他是清白的了么?
有那么一瞬,阿笙疑心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可身后的警员确确实实留他一人便离去了。
阿笙一个人茫然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忽地,阿笙的心跳加速,他开始迈开腿。
因着长时间坐着或躺的,他的双腿有些发软,起初小跑的那几步,还险些摔跤。
渐渐的,他的身子总算慢慢地找回了跑步的感觉。
阿笙一口气,跑出走廊。
外头的光亮,竟比走廊上还要刺眼一些。
阿笙不得不稍稍眯起眼。
待他适应了外头的光亮,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离他只有几米之遥的地方。
是二爷!
阿笙快步地朝二爷跑过去。
只是跑出去不远,又生生顿住脚步,还用手捂上了脸颊。
谢放眼瞧着阿笙原本跑向自己,不知为何却又未再向前,还用手捂住脸颊。
他快步走上前,“脸怎么了?他们伤着你了?”语气关切中蕴着火气。
“没,没有——”
阿笙下意识地比划着。
这一比划,他的双手便从脸上拿开。
纵然阿笙反应过来之后便又立即将脸给捂上,谢放还是瞧得分明,阿笙脸上并无明显外伤。
心下松了口气,问他:“为何将脸捂住?”
阿笙不肯抬头,只低着脑袋比划着,“我现在身上肯定很邋遢。”
尤其是他的脸。
好几天没有好好洁过面,指不定多脏。
谢放失笑。
原是为了这个。
他抬起阿笙的脸颊,“我仔细看看。”
左右,上下地仔细端详,“嗯,确实有点脏……”
阿笙脸颊一瞬便涨红成了秋末的红果。
片刻,阿笙的身子被拥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同你说笑的。这几日,可吓坏了?”
周霖此人谋算极深,阿笙被捕当日,他只能佯装中计,随玉轩兄四处奔波,仿佛当真迫切要见到那位林先生。
这几日,他也是从未停止过打探,为的就是让周霖放松警惕。
为了防止周霖对阿笙不利,他也唯有暂时忍耐,让阿笙继续待在巡捕房里头,有人照看着,反倒比在外头安全。
…
阿笙一怔。
他被警方带走时没有哭,被羁押在巡捕房也没有哭,这会儿眼底却涌上一股潮意。
哪能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呢?
他怕的,且怕极了。
小时候,他见过革命党人被枪决的情形——
“砰——”地一声枪响,人的脑袋出现一个血窟窿,人脸都被打烂,身子像是被骤然砍断的一棵树,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他害怕,害怕警方无法还他清白,害怕自己也会像小时候看过的那位革命党人那样,躺在冰冷的地方。
似是感觉到阿笙的情绪,谢放拥住他,“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嗯?”
阿笙红着眼,在二爷怀里,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
“来,来,来!跨火盆。”
阿笙被接回家中。
方庆遥早早便备了火盆,手上拿着沾了水的柚子叶。
陶管事、陶婶以及阿贵,福禄、福旺两人都站在门口。
大家伙都等着阿笙回来。
阿笙没想到除了爹爹,大家都在门口迎他,眼睛有些湿润。
他从火盆上跨过去方庆遥便用柚子叶在他身上轻拍了拍,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更多的事高兴,“跨过这个火盆,往后啊,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阿笙从火盆上跨过去。
福旺带头鼓掌,还用手肘碰了碰福禄,示意他也一起鼓掌。
福禄往常总是嫌弃福旺幼稚,这会儿却是配合拍起了手。
阿笙跨过火盆,谢放走上前,从方庆遥手中拿过柚子叶。
方庆遥先是一愣,片刻,他用手背拭去眼尾的潮湿,伸手抱住阿笙,拍了拍他的后背,“爹爹热水还有换洗的衣裳也都你备好了,就放你楼上的浴室里头,你先上楼洗个澡?回头爹爹再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也当庆祝你平安回来。”
阿笙松开爹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手里头比划着,“不行,爹爹您的手不宜拿锅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