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怎,怎的当着朋友他的面,都,都这般没个正经!
岳盛辉瞧不懂手势,不过他听着谢放同阿笙两人的对话,再联系阿笙的神情,多少猜到了大半。
岳盛辉是一点也不意外谢放的回答,他语气无奈地道,“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你啊,就是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旁人再怎么替你着急都没用。”
谢放掀了掀唇,无声轻笑。
阿笙是当真担心会占用了他的时间,才着急地催他去忙。
至于盛辉兄,究竟是“为谁着急”,“因谁着急”可就不好说了。
…
席间入座的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
阿笙以为二爷中途会去招待其他宾客,就连二爷的那位朋友,坐了一会儿,应着见到相识的宾客,去同宾客打招呼去了,可二爷除了偶尔起身,同前来和他打招呼的宾客行李作揖,始终陪他在这一桌坐着。
不少宾客方才是瞧见阿笙同抱石老人一块进来的,识得他。
落座时,认出是阿笙,便会好奇地问阿笙同师父是何时来的北城,先前是在哪家客栈歇脚,怎的先前都未曾在北城露过面,可是近日才来的北城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时,谢放便会出声替阿笙代为作答。
有年轻的世家公子会纳闷,怎的阿笙怎么都不说话,待瞧见阿笙是用手势回的他们,同谢朝晖和岳盛辉一样,顿时露出错愕同尴尬的表情,又亦或是用同情的眼神瞧着阿笙。
“阿笙听力是好的,你们有什么好奇的,尽管问,若是阿笙回答你们了,我便当一回阿笙的传声筒。”
谢放这幽默又不失风趣的回答,使得桌上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再一个,这一桌,就没有人是傻子。
谢放这话,分明是不想大家因为阿笙不能说话,便对他特殊相待。
除却谢家本家几个年纪大的堂兄,大多数年纪都比较轻,也便比较放得开,还当真有一个年轻的小爷问阿笙学了多久的画,还好奇地问想要投在抱石老人门下得是什么条件,会不会很严苛。
“没多久,合计不过小半年。嗯……好像没什么条件?”
阿笙比划后,谢放当即代为“传声。”
其中谢放一个名叫谢源的堂弟原本在吃炸虾球呢,闻言,只咬了一口的炸虾球都给匆忙放碗里,追问道:“没什么条件?!当真?那你回头可不可以替我问下,师父老人家还收不收徒?”
谢朝晞打趣他:“我说小源,不带你这么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啊。你确定人抱石老人还要收徒么?就是人家要收徒,人能愿意收你这个连朵荷花都画不好的徒弟么?你搁这师父就叫上了,闹不闹笑话?”
“就是,就是,小源,你那画功太吓人了。抱石老人看了只怕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哈哈哈哈。”
同桌的人哈哈大笑。
阿笙也忍俊不禁,弯起唇了唇。
小家伙可不服气,问“小师哥”,“怎么了?画得不好就不能拜师学艺了啊?画得不好才要拜名师们喜爱,苦学画技么?师哥你说是不是?”
谢源是这一桌年纪当中最小的,才十岁出头。
小家伙理直气壮的语气,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阿笙弯起眉眼,朝小公子竖起大拇指,赞同地点了点脑袋。
这个手势简单,谢源自个儿瞧懂了,“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小师哥说我说得呢。”
阿笙咧开嘴,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桌上的一片笑声。
这是阿笙头一回,在外头参加宴席没有感到任何尴尬,或是任何不舒心的地方。
阿笙不笨。
他终于明白,为何二爷始终都在位置上陪着他,便是偶尔离席,也是很快便会回来,没有走远过。
是为了照顾他。
…
戏台上,板鼓、大锣的声音响起。
按照北城这的习俗,堂会在未正式出演剧目之前,由演员办成福、禄、三星,给主人家贺寿,很是喜庆。
在符城,堂会通常是大戏直接就开唱的,没有“热场”这一说,阿笙没见过这一出,看得很是投入。
手里头,被塞了一杯热茶。
今日天气虽好,没什么风,可到底是在院子里头,阿笙方才为了听戏,把护耳都给摘下了,谢放是担心他看得投入,以至于连身体冷了都没发觉。
阿笙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杯沿,暖意传遍了身子周遭。他朝二爷感激地笑了笑,谢放用眼神示意,让他继续看戏便好。
阿笙便转过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地瞧起了戏。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戏台上。
两个人这一递一接,无人察觉。
…
待到大戏开场,红遍整个北城以及繁市的九爷,一袭精致华美的戏装亮相,再一亮嗓,底下的叫好声几乎要将整个谢家大院给掀翻。
“好!!!”
“好!!!”
“好啊!!”
“九爷如今可真难请啊!还是谢老有面子啊!不但将九爷都请了过来,给谢老唱堂会,就连从未露过面的抱石老人,都前来贺寿。”
可把在场的宾客羡慕坏了。
“你还别说,我可是九爷的老戏迷,九爷的戏我是经常听的。就是那石老人的画,我还真没见过。”
“这还不好办?抱石老人今日不是给载功兄老送了一份礼物么?瞧着,像是抱石老人自己的画作。等戏结束,可以让谢老将礼物拿出来,给我们过个眼呀。”
“这注意不错。我看行。回头,我问问谢兄去。”
谢朝晞将宾客的议论声停在耳里,他抬眼看着戏台方向,寻了个合适的时机,趁着父亲鼓掌的功夫,在父亲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第173章 暗暗冷笑
一出《大登殿》在一声声连连叫好声当中,进入尾声。
三庆班的班主,带着一众演员谢幕。
谢载功率先鼓掌,其他宾客也一众叫好,便是裕田禾丰亦是不住地夸奖,“楚老板这一出戏唱得实在是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谢载功听后颇为受用。
这个裕田,素来眼高于顶,极难得听他一声夸。
楚老板这一回可是给他们大大地挣了面儿了!
谢载功微笑着问道,“听起来,裕田先生似乎也是楚老板的戏迷?”
裕田的视线盯着台上,同众人一起谢幕的九爷,手里头仍旧在鼓着掌,“楚老板的戏好。”
“楚老板的戏确实好,嗓音亮,身段也美,动作做起来,行云流水的,赏心悦目,漂亮!”
虞清松跟着众人一块在拍手呢,他也没注意说话的人是谁,只一个劲地高兴跟着一块附和。
裕田禾丰转过脸,认出是虞清松。
抱石老人的盛名,这段时日,裕田亦是有所听闻,“只知先生画功了得,没想到虞先生也这般懂戏。”
虞清松这会儿才注意到,方才说话的人是裕田。
这个东洋人,怎的说起起北城话,都不带什么口音?
想到自个儿方才跟这人说过话,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可倒胃口。
哪怕是对方也同他一样欣赏九爷的戏,还夸了他,虞清松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今日到底是在谢老的寿宴上,人又是谢家的宾客,虞清松不好不搭理人,叫主人家尴尬,只好勉强敷衍了一句,“裕田先生谬赞。画功了得不敢当,至于说懂戏,更谈不上,我只是个门外汉罢了。”
谢朝晖听见裕田同虞老爷子的谈话,笑着道,“虞先生谦虚。虽说这作画同唱戏是两回事,可您呈现在绘画上的功底同九爷在戏台上的表现,那是一点也不遑多让呐。”
虞清松未曾想过要在这寿宴上出什么风头,刚想自谦几句,只听左右宾客道,“是这样,是这样。只是这九爷的戏咱们今日有幸尽情地欣赏了一回。
虞老先生的墨宝,咱们尚未见过呢。不知道今日咱们能不能再沾一回光,见一见虞老先生的墨宝呐?”
“是了,前阵子,二少不是得了虞老先生的墨宝吗?或许,今日咱们当真有幸可以一睹虞先生的墨宝?”
谢载功微微皱眉。
谢朝晖余光瞥见父亲的神色,心中暗暗冷笑。
二弟什么时候拿出抱石老人的墨宝,都是给父亲脸上增光的事,偏今日,情况不同。
今日是父亲的寿辰,父亲怎会乐意宾客的注意力全在先前二弟得的什么画作上。
何况,他方才才同父亲提议,待戏结束后,或许可在询问虞老先生建议后,呈上虞老先生的墨宝,好叫大家欣赏欣赏。
父亲方才也应承了他。
…
“裕田也想一见,不知是否方便?”
许是众人谈论,勾起了裕田的好奇心,亦或者,裕田本就有此意,只听裕田也转过头,向谢载功提出想要看抱石老人的画作。
谢朝晖佯装没有注意到父亲微沉的脸色,温和地开口道:“爸,不如便命人去请二弟来一……”
谢朝晖的话尚未说完,只听一道带笑的清朗嗓音响起,“我的那幅,展会举办的那几日,不少人想必都瞧见过了。今日老先生不是也给父亲带了寿礼么?不知道可是先生近日的新作?”
…
戏开场后,谢放就被管家一并给请到前排看戏,只是没有同父亲以及大哥坐在一起,而是坐在第三排,同谢家的小辈们,以及阿笙坐在一起。
福禄悄声靠近时,谢放在问阿笙,来北城的这几日,都去了哪些地方,在北城住的,吃的是否可都还习惯。
虽说这些话,原先见面时也曾问过,因着担心阿笙会瞒他,只挑好的说,故而每次见面,都会不经意地又问上一遍。
如此,倘若阿笙说的不是实话,必然会同前面几次相左。
好在,阿笙几次回答都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