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多数北城人都以为东洋人不会那般嚣张,胆敢真的举兵进犯,以至于被围困在北城。
谢放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上一世,他是忽然收到父亲离世的消息,匆忙北上,之后又因为目睹家里人为了父亲的遗产明争暗斗,心灰意冷,在三弟的设计下日日寄情于酒糟之物。
前世,父亲是否也动过转移产业的念头?
如果前世父亲也曾做过举家离开北城的打算,后来又是处于何种原因,没有付诸过行动?
谢家若是举家南下,只怕大哥同三弟这些年在北城的经营,都要付诸一炬了。
谢放:“父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我的意见是越快越好。”
方才谢放对东洋人“野心勃勃”的精准判断,使得谢载功对于他的意见格外重视,他语气凝重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北城会乱?”
谢放:“是。”
…
一早,谢朝晞来给父亲请安,被管家韩兴明给客气拦下。
理由是,老爷交代了,暂时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已经不是这段时日谢朝晞头一回被管家给拦下。
谢朝晞强忍着不快,勉强还算是客气地询问出声,“父亲今日可是又请二弟去陪他一起吃早点?”
这府中上下,现在谁人不知,老爷子日日都将二弟给喊过去,陪他老人家一块进食早餐?
天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父子两人在花园里散步?
好一幅天伦画卷。
瞧出大少爷不大高兴,韩兴明笑着宽慰道,“二少爷是在陪老爷子一块用早餐,两人有时也说说话。不过大少爷也不必太在意。我可是从前就跟在老爷身边的,老爷的几个子女当中,最疼爱谁,最器重谁,我还不清楚么?”
听韩管家这么一说,谢朝晞脸上的焦色果然有所缓解。
谢朝晞走到厅子的位置上坐下,端起桌上的热茶,“那我在这里等父亲同二弟吃完早餐,我想同父亲说一声,他寿礼筹备的进度。”
韩管家赞同地道:“哎,这就对了。眼下呀,还是筹备老爷子的寿辰最重要。您能这么想啊,便是最好的了。”
…
谢载功这六十岁大寿,办得格外地风光。
谢朝晞请来了北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据说戏台都搭了大半个月,格外地热闹。
又因为谢家前段时间在街口施粥、赠药,惠及百姓,故而人人交口称赞。
“谢老,恭喜,恭喜啊。”
“恭喜,谢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载功站在门口迎客,“多谢,多谢。您二位里头请,里头请。”
“谢老,您有福啊。三位公子都这般出色。我可是听说了,大公子、二公子以三公子,前段时间在街口施粥、赠药,是不是?这可是积德积福的大好事啊。”
听着宾客们对自己三个儿子的夸奖,谢载功自是面上有光,他笑呵呵地道:“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主意,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他们有这份心,我这个当父亲的自是大力支持了。来,里头请,里头请。”
说罢,余光满意地朝在院子里应酬宾客的二儿子瞧去。
还是南倾的法子管用。
果然,因着这赠粥、施药,他未因这寿辰的筹备登过报,反倒是南倾他们因为赠粥、施药上了报纸,赚得了口碑。不至于让他在寿辰的当口,还要叫人戳脊梁骨。
“裕田先生到——”
门房通报宾客姓名,声音里头带着竭力掩饰的慌张。
听见裕田两个字,谢载功心中倏地一惊。
第169章 大出风头
“裕田禾丰?”
“裕田禾丰怎么来了?”
“难不成,先前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谢老同裕田禾丰本就私交甚密,是以谢老这次寿辰,裕田禾丰才会也一同来了?”
“八成是了。总不能是这个裕田禾丰不请自来吧?”
宾客小声的议论声,纷纷传入谢载功的耳里。
谢载功面上仍然挂着笑,心里头多少有些担心。
他上次在茶馆里拒绝了裕田帮忙调查的提议,莫不是裕田今日故意在他寿辰这日,来给他找麻烦来了?
在院子里接待客人的谢朝晞疾步走了过来,他靠近父亲,压低声音,“爸,怎么回事,为何裕田先生今日会来?宾客名单,您不是给了二弟了么?”
谢朝晞这句话,可谓是话中有话。
这邀请宾客这事,是谢放全权在办。
裕田禾丰的名字,是谢载功亲自用红笔划去的。
按说,裕田禾丰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可裕田人偏偏来了。
…
裕田身后跟着的随从,将贺礼交给门房,迈上石阶。
二儿子的办事能力,谢载功还是放心的。
裕田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问题应当不是出在老二身上,八成有其他缘由。
“迟点再说这个。”
皱着眉,低声同大儿子说了一句,谢载功便脸上堆起笑。
他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双手连连作揖,“裕田先生,不知裕田先生今日会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裕田禾丰朝谢载功鞠了个躬,“不好意思,裕田此次不请自来。还请谢老不要见怪。”
“嚯!这个裕田怎么会说咱们这儿的话啊?!”
“裕田来咱们这儿好些年头了,会说咱们的话不稀奇。”
“哎,你们刚才听他说了么?这个裕田方才是不是说了,他是不请自来?敢情谢老当真没有邀请他啊?”
“是,裕田是说了,他是不请自来,我听得真切着呢!”
…
“这下谢老怕是不好办了。”
“为何?”
“既然是不请自来,说明这人不是谢老邀请的呀。可来者是客,你说,谢老是欢迎他进来呢,还是客气将他请出去呢?”
“这……”
明显这两个选择都不好办。
若是谢老将裕田请入戏,明儿个上了报,估计又得挨骂。可人来都来了,要是将人拒之门外,又不是待客之道。
难办,难办。
“二哥,你说,这个裕田,别是来砸场子的吧?”
谢朝晖小声地同二哥谢放嘀咕。
“静观其变吧。”
“也是。咱们总不能将人给赶……”出去。
谢朝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谢放朝门口那边走去。
“二哥,那儿现在可是是非之地,你干嘛……”去。
谢朝晖伸出手去拉谢放的手臂,没能碰着。
谢放走到父亲谢载功的身边,他朝裕田禾丰拱手作揖,“裕田先生一片拳拳之心,家父哪里会怪罪。裕田先生,里面请——”
谢朝晖堪堪赶到,便瞧见二哥竟将裕田给迎了进去。
心说,完了。
这下爸的寿宴怕是要毁了。
不曾想,不但没有瞧见父亲不悦,只听谢载功道,“呵呵,裕田先生还是这般客气。”转过头,对二儿子吩咐道,“南倾,好好招待裕田先生。”
谢放:“请父亲放心。”
谢放领裕田往院子里头走。
谢载功依然在门口,笑盈盈地招呼其他宾客。
一切热闹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吴老,里头请,里头请。”
谢载功继续招呼着宾客,心底大大松了口气。
老二此番,可算是给他解了围了!
若是他亲自将裕田给请进去,传出去,旁人只怕以为他巴不得巴结裕田。
若是招待不周,裕田的军衔不低,他亦得罪不起。
…
谢朝晞跟在父亲的身旁,帮忙招呼宾客,心里头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可恶!
又被老二给出了一回风头!
他方才他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由他出面,先将裕田先生给请进去呢!
不过老二将裕田这个烫手山芋给请进去,呵,明日的报纸,估计可就没什么好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