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倒是看得开。
阿笙乐得弯起唇,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同老师比划着,表示自己想出去看看。
虞清松打趣他:“怎么,看了说书先生,你就听得懂了?”
阿笙摇了摇头,一双乌色的眸子如同洗过一般,眼睛晶亮,“我想将这间茶馆的模样画下来。”
比划完,露出腼腆的笑容,“画得不好,到时候师父不要见笑。”
虞清松年轻时,也喜欢在说书先生开始说书的时候,拿上笔和画纸去画写生。因为那时的茶馆,往往是最热闹的,一派市井气息。
喜欢在包间画画,亦是后来的事了。
虞清松瞧着低头在布袋里头拿上画具同画纸的阿笙,眼露怔忪,依稀间,他仿佛在阿笙的身上瞧见过去的自己。
“你若是画得不好,岂不是说明我这个当师父的教徒无方?我笑话你,岂不是笑话我自己?去吧。若是人太多,便回来。用眼睛记下,回来再画。”
阿笙怀抱着他方才从布袋里取出的画具同纸笔,点了点头。
阿笙走出包间。
他发现,方才还闭着门的几个包间,这会儿门都打开了。
许是为了方便听评书。
阿笙惊讶地发现,先前门口站着两名小厮的那个包间,这会儿门也开着。
阿笙好奇地张望了一眼,隐隐瞧见里头人的身形,能够瞧出穿着传统的长衫。可其中一位,穿着土黄色的军,军服?
那门口的两个小厮似是十分机警,阿笙才瞧了一眼,那两人便齐齐地目光锐利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阿笙吓一跳。
他忙收回视线,心砰砰跳得厉害。
第153章 挺有意思
听风茶馆。
韩管家躬身斟茶。
谢载功笑着道:“裕田先生尝尝,这是咱们茶馆的花茶,有健脾养胃之功效。”
“多谢谢老。”
裕田禾丰端起桌前的茶,浅尝了一口,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香。”
说罢,话锋一转。
“谢老,关于上个月有人闹事,闯进我们的工厂,将我们的人打伤一事……”
未等裕田禾丰说完,谢载功便摆了摆手,“哎,裕田先生,老夫先前便已说过,老夫已经退休闲赋在家许久。许多事,谢某便是心有余,亦是无能为力啊。
自然,谢某还是希望贵方能够早日找到行凶者,替贵方的工作人员讨回一个公道。”
裕田禾丰面色不显,眼神却是冷了下去。
是退休闲赋,还是故意避事?
但是很显然,对方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
谢载功这个老狐狸!
北城势力错综复杂,谢载功无疑是其中一股势力。
自他几次登门之后,谢载功便先是称病在家养病,闭门谢客,他几番打听,才终于被他探听到谢载功的行踪。
没想到此人还是水泼不进。
上峰给他的指示希望谢载功能够成为他们的“朋友”,否则便想办法除去此人。
他曾以为,谢载功是识趣之人。
“好!!”
“说得好!!”
“精彩!!!”
门外,传来人们阵阵的鼓掌声。
“哟,咱们在这儿聊得投入,外头说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转过头,朝喊管家吩咐了一声,“韩管家,将门开开。谬老先生的说书可是一绝,可得让裕田先生领略领略繆老先生的风采。”
“不必了。”
在华夏,开门意味着“送客”,这个道理,他还不至于不懂。
裕田禾丰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裕田今日还有事,先行告辞。”
谢载功装出一副吃惊模样,“裕田先生这话便要走了?可这说书才刚刚开始呐……精彩还在后头呢。”
裕田禾丰躬身,语气生硬中带着一股强势的傲慢,“谢老先生,告辞。”
“韩管家,送一送裕田先生。“
“是,老爷。”
“裕田先生,请——”
裕田沉着脸,大步地走了出去。
…
“老爷,这下,咱们会不会把裕田给得罪狠了?”
谢管家瞧见裕田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方才转回身,眼底满是忧色。
谢载功端起茶杯,仰头将杯中的茶饮尽,“你以为我们只要交出闹事的人就万事大吉了?”
“老爷?”
韩管家不解。
裕田不是只要人吗?
那老爷只要去警署,让警方的人想办法调查清楚,究竟是何人闹事,此事不就了解了?
“天真。我且问你,如果我把同胞交出去,那么今后,我谢某在北城何以立足?退一万步,便是我这张老脸不要了,就这么当了走狗,我将人交出去,你怎知道,他们不会借题发挥,借此发难?”
韩管家的后背,不由沁出冷汗。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那可都是要被人当面给吐吐沫的,尤其是后一种,更是成了北城的罪人了。
韩管家叹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咱们谢家只怕也要被裕田给记恨上了。”
“好!!”
“说得好啊!!!”
外头热闹的声音时不时地传入包间。
谢载功面色沉沉,掷地有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听风茶馆内设三层楼。
馆内的说书先生是在二楼中间,类似戏台的一个搭台。
如此,不仅方便二楼包间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也便于一楼、以及三楼的客人方便听书。
二楼过道的栏杆前,围了不少的男女老幼。
说到精彩处,人们纷纷鼓掌。
便是包间里,也会传出叫好声。
还有怀抱着孩子的父亲,握着孩子的小手一起鼓掌的。
阿笙这半年来,个头窜高了不少,可因着围栏前实在围了不少的人,他便是说书先生的脑袋瞧不见,只能瞧见个桌子。
原先觉得有些遗憾,瞧见父亲握着身穿洋装小孩儿的拍掌,又见一位留着长辫的大爷,双手背在身后,为仰着头,看着说书先生方向。
在符城,不少老人家都还留着长辫,可在北城,并不多见。
这位留着辫子的大爷虽说瞧着年纪应当不小了,可身姿格外地挺括,在人群中,格外地扎眼。
阿笙他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用画笔记录眼前这副特殊的场景。
阿笙原擅长画国画,用铅笔写生,他不大在行,还是这段时日,同老师恶补了一段时间,下笔这才比较自如。
…
“小兄弟,你在画老夫?”
阿笙画得投入,并未意识到有人在同自己说话。
“大胆!我们老爷在同你说话,你竟敢充耳不闻。”
耳旁忽然想起一声粗暴的训斥声。
阿笙唬了一跳,手中的笔掉落了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怎可如此无礼!”
阿笙抱着手中的手中的画板,便是掉在地上的铅笔也忘了捡,眼睛睁圆,瞧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一位老先生,以及老先生身后的两名小厮。
阿笙一眼认出,这位老先生身后站着的两位小厮,便是他先前见过的,守在包间门口的那两位。
不知怎么的,一时有些紧张,心下跳得厉害。
“抱歉,手下人无礼。小兄弟,没被吓着么?”
对方说着,使了个眼色,眼底透着严厉。
其中一名小厮便迅速弯腰,低头将阿笙掉在地上的铅笔捡起。
谢载功笑着问道:“可有吓着?”
阿笙如实地点了点头。
谢载功忽然便笑了,“你这小孩儿,还真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