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马大夫。”
“知道了,马大夫。”
两名壮汉齐声应道,抓着老彭的手臂愈发用力,以防被后者挣脱。
“烟,给我烟,给我烟……”
彭叔此时已经红了眼,他的眼眶凸出,嘴里如同野兽般嘶吼着,囫囵地喊着要烟。
马大夫动作迅速地打开手中的医药箱,他先是从里头取出一块布,塞进老彭的嘴里,以免他因为烟|瘾发作太过痛苦而咬上了自己。接着,他从药箱里头取出一支针筒……
谢放面露焦色,声音低沉地催促着:“马大夫,麻烦稍微快一点。”
阿笙的手仍然被老彭给握在手里!
谢放只是瞧着老彭手背上的青筋,便知老彭的动作不轻。
阿笙喜欢做菜,又那样钟情于绘画,他的手何等重要?
谢放眼里已然动了杀机。
马大夫将针筒里的空气排出,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二爷眼底的杀机,心尖微跳。
他印象当中,谢二爷从来都是温润如翩翩公子。
不知怎么的,马大夫想起关于这位谢二爷早年替父亲英勇击退土|匪的新闻报道。
忽然觉着,眼前的谢二爷,兴许……才跟符合他早年对于这位谢二爷的印象。
“是,二爷,马上就好。”
将针筒里的空气排出,马大夫一只手撩起老彭的衣袖,动作快准狠地将手中的针头,戳在了老彭的手臂上的肌肉。
顺利完成注射,老彭初时还在喊着给他烟,没一会儿,身子便软了下来。
钳住阿笙的那只手也便自然地松开。
谢放在第一时间扶阿笙起来。
阿笙身子瘫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身子仿佛是莲藕做的,没了支撑的骨架。
倚靠着二爷,阿笙方才勉强站起。
起身后,阿笙眼眶里的泪落了下来。
原来是方才被彭叔握住时,除却一开始疼得不行,后头渐渐地疼得没了知觉。
这会儿手被松开,痛感才铺天盖地地抵达神经,眼泪先一步比主人还要感觉到疼,簌簌落下。
“我先扶你坐下,嗯?”
阿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听见二爷的话,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无意识地被二爷扶着,在长凳坐下。
…
福禄怪同情地瞧了阿笙一眼。
这吸食了大烟的人,一旦烟|瘾发作,那是半点理智都没有。
彭师傅手背上的青筋爆起了,力气肯定不会小。
指不定多疼。
谢放从腰间的荷包里头,拿出帕子,给阿笙擦眼泪,转过头,问马大夫:“马大夫,您药箱里可有去淤青的药。”
老彭注射了药剂了后便昏了过去,马大夫低头收拾药箱。
阖上药箱,抬起头,瞧见了二爷给阿笙拭泪的动作,马大夫微微一愣……
不知道为何,心里头闪过一股怪异的感觉。
又觉着自己多半是想多了。
阿笙方才遭受这样的惊吓,二爷会这般照顾阿笙,亦是人之常情。
“有的,二爷您稍等一下——”
马大夫方才才将药箱给合上,这会儿得重新打开。
阿笙从方才起,一直处于出魂的状态。
听见二爷的话,他忽地回过神。
一双乌眸紧张地盯着二爷,手里头着急地比划着,“二爷方才可是受伤了?”
难不成是他没注意的时候,彭叔也抓到了二爷哪里?
谢放浅叹一口气,“这祛瘀的药,不是为我自己要的,是为你要的。阿笙,受伤的人是你。”
目光落在阿笙手臂上已然变青的乌紫,眸色又是一冷。
阿笙顺着二爷下移的视线,低下头,瞧见了自己手臂上的青色,吓了一跳。
怎,怎的这般恐怖……
难怪,方才眼泪会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马大夫将一瓶乌黑药瓶,给二爷递过去:“给,二爷。这是活血散瘀的,外敷便可以了。一日三次到五次,若是每次上药时,能够将淤血揉开最好,若是嫌麻烦,也可以直接这么涂。”
无非就是好得快一点更慢一点的区别罢了,药效最后都是一样会起效果的,影响不大。
谢放接过药瓶,温声道:“多谢马大夫。”
“二爷您客气了。”
马大夫朝二爷稍稍欠身,重新将药箱给合上。
福禄瞥了眼昏迷过去的老彭,出声问道:“二爷,彭师傅您打算怎么处置?”
亏得二爷事先料到这彭师傅一段时间没抽大烟,便会烟瘾发作,命他提前去请了马大夫又另外顾了两个壮汉过来,在隔壁包间等着随时待命!
要不然方才这位彭师傅发作起来,还真是不好收拾!
谢放:“先送去马大夫的医馆,我同阿笙迟点过去。不知道马大夫是否方便?”
老彭方才话还没说完,便烟瘾发作,他们尚且不知道周霖究竟为何会选择那日要求彭叔在阿笙的菜里动手脚。
这个问题,自然唯有等到彭叔醒后,才能问清楚。
二爷的佣金给的比一般市价可要高多了,加之他同老彭也相识一场,马大夫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答应了,“行,没问题。二爷,您就将彭师傅交给我便成。”
马大夫让两名壮汉搀扶着彭叔,一行四人,离开了包间。
福禄则走在马大夫的身后。
若是彭叔醒了,福禄还要负责雇人回来通知二爷这个消息。
…
阿笙瞧着全然没有任何知觉的彭叔,被两名壮汉,给扶出房间。
阿笙眼露担忧,他比划着,“马大夫给彭叔注射的是什么?”
那药效怎的这般厉害,只是一个针管戳进去,彭叔便像是被蒙汗药给放倒了一样,瞬间昏迷了过去。
“是吗啡,一种镇静剂。是从大|烟里头提取的。”
听见“大|烟”两个字,阿笙便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彭叔烟|瘾发作时的模样,难免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偶若是有什么,你尽管问吧。抓紧时间。”
他的耳边响起二爷先前说过的话。他那时以为,是二爷有事,因此需要他快些将话给问完。
这会儿方才明白,二爷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二爷是想要他趁着彭叔尚且清醒,烟|瘾尚未发作之前,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二爷是怎么猜到,彭叔会烟|瘾发作的?”
谢放将方才马大夫给他的那瓶药酒的瓶栓给开开,“我让福禄跟着彭叔。彭叔已经在赌坊对面的赌场待了快三个时辰。对于大烟成|瘾的人来说,半天,已经是极限。”
阿笙心中一惊。
这……这大烟这般厉害?只是半天没有食用,便会将人变成像是彭叔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
忽地,阿笙的胳膊一凉。
阿笙低头,一部分药酒被倒在他的胳膊上——
他受伤的这只手,被二爷轻握着。
二爷右手的指尖,轻揉着他手臂上的淤青。
第96章 绳之以法
阿笙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
谢放抬头,低声道:“别动,忘了马大夫怎么交代的了?”
阿笙脸颊微红。
没,没忘……
他就是,不,不大习惯。
马大夫只是建议上药时最好把淤青给揉开,没,没说一定要揉开不可。
阿笙心思都写在脸上,谢放语带调侃,“看来是记得。”
这一回,阿笙便是耳根都红透。
待瞧见阿笙手臂上的青色,谢放眼底的笑意敛起,对阿笙道:“疼就喊出来。”
阿笙眼神一黯,垂着眉眼,轻摇了摇头。
他,他不习惯出声……
他听见过自己的声音,不好听。
就像是被卡住了的金属物件,还,还有些像乌鸦叫。
小时候,他在家附近的巷子里玩,邻居家大一点的孩子就会故意捉弄他,拿东西仍他。
他吃疼,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