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振惟虽说鲜少上长庆楼来吃饭,可长庆楼乔德福乔师傅的大名,却也是听说过的。
胡言鸿走在这位顶头上司的后头。
话虽如此,可詹局长站着,其他人又哪里敢坐。
方庆遥更是额头直冒汗。
他是给胡队下了请帖,可他压根没想过詹局也会来,这会儿人几乎都坐满了,除了老乔这个主位,一时间竟也想不到可以让詹局长坐在哪里,才能不没了这位的身份。
谢放起身,推开身边的椅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詹伯伯若是不嫌弃,便同南倾一块坐?”
闻言,阿笙有些意外地朝二爷看了过去。
先前,不是没有宾客坐二爷边上……可二爷都说不好意思,边上已经有人。
他以为,二爷是在给某位朋友留着……
莫不是,二爷猜到,詹,詹局会来?
詹振惟瞧见这一桌都几乎坐满,偏巧,南倾边上的位置是空的,哪里会猜不到,这位置是特意为他留的?
他此番算是“不请自来”,来之前,也没有同南倾打过招呼。倒是没想到,还是中了南倾这小子的下怀。几日前,南倾来他局里,说是经过巡捕房,因此来拜访一下他。聊天时,无意间听南倾聊起,长庆楼这位少东家今日举办出师宴一事……想来,那时这小子就算计着他呢?!
好小子!
南倾是那日便猜到,他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来给阿笙捧场吧?
詹振惟也未将话给说破,只是笑指了指谢放,“南倾这是跟詹伯伯见外了啊。”
这个面子,他已经给了南倾,相信南倾心里头有数。
说罢,大步朝谢放走了过去。
方庆遥顿时松一口气!
总算不会将这位詹局给得罪了!
詹振惟的位置确定下来,胡言鸿的位置也就好安排得多。
…
“庆遥在这里,替犬儿先行谢过各位。感谢各位今日能够拨冗前来参加犬儿的出师宴。”
所有的宾客到齐,方庆遥最先在主桌这边,同宾客们敬酒。
他的脸颊红彤彤的,手里头举着杯子。
今日这心里头是真的高兴呐!阿笙提前学满出师,他这一桩心事,也算是了了!
乔德福同阿笙陪在他的两侧。
在坐的宾客也纷纷举杯,向父子二人道喜。
气氛十分热闹。
詹振惟是头一个离席的。
热菜上完,便以有公务要忙为由,同胡言鸿两人一起走了。
…
这一顿出师宴,吃得孙掌柜的坐立难安,同时又心潮澎湃。
孙掌柜的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能同巡捕房的局长一块同桌吃饭!
孙掌柜的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热切地盯着阿笙。
以前,他觉得阿笙是个哑巴,要是当真促成妻子侄女郑素汶的婚事,怕会被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说闲话。
即便是素汶日后产下个一儿半女,孩子也要被嘲笑有个哑巴爹,连带的,他也要被嘲笑。
他已经被人嘲笑了大半辈子的“上门女婿”,实在不想再被人嚼舌根。
因此,对于侄女这婚事,他虽说是帮着介绍了,始终不太热络。加上素汶那边,也没什么下文。
倒是庆遥一直让他再试探试探素汶的口风,家里的老太婆又缠着他,让他去催催庆遥,到底有没有要取素汶的心,早点将婚事敲定下来。
说是方庆遥就阿笙一个儿子,一旦素汶同阿笙成婚,那这长庆楼,有一半也会姓郑。
远的且不说,他们身为媒人,也会有一封不小的媒人红包,他也便没有回绝。
今日出席这场出师宴,孙掌柜忽然觉着,即便是被嘲笑同哑巴结为亲家又如何?
只要阿笙同二爷的情谊在,像是詹局那样的人物也会常来长庆楼。
日后,他还不是在符城横着走么?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谁还敢在背地里再嘲笑他是个上门女婿!
…
孙掌柜的心里头美啊,这酒便喝得有点多。
待到散了酒席,孙掌柜是走路直打摆。
孙掌柜的醉太厉害,方庆遥担心他这样走楼梯会出事,便对阿笙道:“阿笙,你送送你孙伯伯。”
阿笙年纪小,今日酒喝得不算多,至少,不像其他大部分宾客那样,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他朝爹爹点点头,连忙去扶走到门口的孙伯伯。
“阿笙啊。”
阿笙将孙伯伯的手臂放在肩上,往外走。
听见孙伯伯唤他,阿笙转过脸,眼含询问地去看孙伯伯。
孙掌柜的由阿笙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阿笙啊,你,你给孙伯伯卖,卖句实话,你,你对素汶的感,感觉怎么样啊?”
孙掌柜的也是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能在走廊这样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地方,直接问阿笙对侄女的感觉怎么样。
万一被人听了去,于女方的名节有损。
素,素汶是谁?
阿笙一脸茫然。
阿笙尚在努力去想,孙伯伯口中的素汶是哪家的姑娘,只听孙掌柜的继续絮絮叨叨地道:“那,那日,你们见面的时候,你不是,不是盯着素汶瞧了挺,挺久的么?哼,你对素汶,定,定然是满,满意的吧?嗝~~~”
阿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孙伯伯口中的“素汶”姑娘,应当是指,他的那位侄女?
前头,传来一蹦一跳的脚步声。
阿笙抬起头,下意识地往前看去,只见二爷牵着小石头的手,就站在几步之外的二爷。
…
阿笙的心骤然跳了跳。
二,二爷怎的会在这里?
喔,是,是了。
小石头弯着腰,小声地告诉他,说他想要去小解。
因着席上,除了小石头,只二爷未曾碰酒,便是虞爷爷也喝了不少。
因此,也便由二爷带着小石头去楼下院子,去上茅房。
“阿笙——”
小石头握着南倾叔叔好的手,一蹦一跳地走着。
冷不防在走廊上碰见他的阿笙哥哥,高兴地同阿笙打招呼。
谢放“嘘”了一声,食指轻点唇上,对小石头轻声道:“小石头,阿笙哥哥现在有事,我们先进去。”
阿笙脸颊涨红,神情很是有几分局促。
二,二爷,可,可是听见什么了?”
…
“阿笙,你,你同我说实话,你对,素汶,是不是,是不是,挺,挺满意,啊?”
孙掌柜的长时间没听见答案,哪里肯,他停下步子,追问阿笙答案。
谢放牵着小石头的手,从阿笙身边走过去。
他这会亓亓整理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脑子一热,拉住了二爷的手臂,“我,我没同素汶姑娘说过话。”
这,这话好像不对……
他是个哑巴,自然没法同人姑娘说话。
还有……他可能,是,是有点醉了。
怎,怎的同二爷说这个。
二爷哪里会在意,他同什么姑娘,见没见过面,说没说过话。
阿笙渐渐地松开了手,他勉强弯起唇,笑了笑,手里头比划着,“对,对不住,二爷,我,我可能,喝,喝多……”
他的手忽然被握住。
被纳入手心。
阿笙瞳孔微缩,带着震惊,又有些晕陶陶地看着二爷。
他,他,他是不是喝多了?
…
“胡队——”
胡言鸿同几位宾客,从包间里头出来。
听见二爷喊他,胡言鸿同一起出来的几个宾客说了一声,便朝二爷走了过去,“二爷,您说。”
胡言鸿今日也喝了不少,脸颊红红的。
不过他们干巡捕的,酒量好,是以,只是脸看着红,走路步子却是迈得极稳。
谢放出声问道:“能劳驾一下您,将孙掌柜的扶下楼么?”
“害,我当是什么事。这点小事,交给我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