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师父——”
“知道了,师父。”
乔德福将双手背在身后,满意地点头。
“身体舒服点没有?”
阿松在折菜叶,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停,闷闷地道:“好多了,多谢师父关心。”
乔德福微一点头:“好多了就好。若是身体吃得消,今天晚上客人点的小炒,便由你来给我打下手?”
所谓的打下手,自是师父忙不过来的时候,便有徒弟帮着掌勺,师父在边上把关即可。
阿松倏地抬起头,满眼错愕,“师父……”
乔德福故意道:“怎么?不愿意啊?”
阿松磕磕巴巴:“师父……您,您不让少东家给您打下手么?”
这几日,师父都是喊少东家过去帮忙,少东家一个人练手的机会加起来都快赶得上他们所有人了。
阿笙拎着回到厨房,走到门口,听见阿松同师父的说话声,稍稍顿了顿脚步。
乔德福道:“阿笙是我徒弟,你们也是我徒弟,我都一视同仁。”
阿松的手浸在水盆里,“谢,谢谢师父。”
乔德福微一点头,在阿松的肩上拍了拍,“那行,你先忙。”
听到这里,阿笙微拧的眉头总算松开,轻扬了唇角。
他知道他身份有些特殊,平日里有什么活,他都是抢着干。
爹爹说了,他是少东家,便越是要以身作则。
即便如此,师父有时候难免对他会照顾一些。
其他人还好,他知道彭叔还有阿松偶尔会对他有些微词。
他有同师父提了提,让师父平日里也多给大家机会。他可以回去在家勤练没有关系。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师父聪明,多半是猜到他的意思了。
…
阿笙就站在厨房外头,冷不丁对上师父瞧过来的视线。
一点没有偷听被抓包的尴尬,阿笙朝师父笑了笑。
乔德福见到阿笙回来了,打着手势,让他先暂时别进来,比划着,让阿笙在外头等他。
阿笙眼露困惑,还是按照师父说得做了。
阿笙只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乔德福便出来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瓶跌打药酒,递给阿笙,“给。掌柜的先前拿过来的,你恰好去外送了,尚未回来。等会儿你先去我的房间上过药,再回来。
下午且有得忙。上过药,提锅、颠勺的时候肩膀便不会那般疼。”
怎么不说?”
阿笙从师父手中接过跌打药酒,比划着,“谢谢师父。”
“谢我做什么,我就是帮忙转交了下东西。回头你好好谢谢你爹爹。”
阿笙弯起唇,笑着点了点脑袋。
乔德福叮嘱道,“你别嫌师父啰嗦,这药酒一定要涂。干我们这一行的,可得好好护着胳膊,还有咱们的舌头。这二者缺一不可。要是胳膊毁了,饭碗可就砸了。”
阿笙点头:“我都记下了,师父。”
“好了,去吧。去把药上了先。这食盒我先给你拿进去。”
阿笙同师父道了谢,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
转角处,阿松忙躲到了石柱后头。
阿松沉着脸色。
他方才折菜的时候,水滴溅脸上了。
抬手去擦脸上的水渍,便瞧见师父同阿笙秘密比划着什么,便跟了出来。
结果,就被他瞧见了这一幕!
师父骗人!
说什么一视同仁!
根本就是偏心!
他先前颠勺的时候,手背被烫出了一个水泡,怎的不见师父专门给他买烫伤膏?!
…
隆升纺纱厂。
蓝丝绒般的晨曦,掀开天空寂静的暗色。
两辆人力车在厂房大门前停下。
陶叔先从人力车上下来,走到前头,伸手去扶从人力车上下来的二爷。
谢放没有将手伸过去,脸上神情微带着无奈,自行从车上迈下,“陶叔,我说过,您不用扶我。”
他正值壮年,又没病没痛,哪里需要人扶。
陶叔“哎”了一声。
尽管如此,下回若是他先下的车,多半也还是伺候少爷下车。
伺候少爷,已经是刻入他骨髓的习惯。
谢放也深知,陶叔的这一习惯一时间难改,只能等日后再慢慢让陶叔习惯。
陶叔陪着二爷走进工厂。
倏地,陶叔的脚步一顿,“少爷,你,你听——”
深蓝色的晨曦里,传来富有节奏的纺纱声。
陶叔脸上的神情难掩激动,他转过头,“少爷,您说,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那些罢工的工人,终于答应开工了?!
谢放在人力车刚在工厂门口停下时,便听见了从里头传来的机器声。
他微一颔首,微笑着道:“是。”语气肯定。
陶管事一脸喜色,“少爷可要亲自去看看,说实话,我还没瞧见过,那些铁家伙,都是怎么工作的呢。”
谢放虽说曾经陪符城当地的豪绅前世参观过像是纺纱厂这样的工厂,走访自己的车间,到底不一样。
谢放唇角轻勾:“走,那便去瞧瞧。”
第64章 发放工资
生产车间,几十台纺纱机器同时运作着。
机械声轰隆作响。
原先,这些机器只是安安静静地摆放在车间。
现在工厂正式开工了。
这些安静的铁兽仿佛一夕之间活过来了一般,有条不紊地吞吐着白色的纱线。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陶管事仍旧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车间嘈杂,陶管事近身道,“少爷,这要是厂里的每条生产线都投入使用……这,这产量该有多惊人?”
谢放的视线落在运作的纺纱机器上,“康闵当初建造的这间纺纱厂,光是白银就花去1000万两。鼎盛时期,只是年产便有将近纱锭39000枚”
康闵个人自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是利用了职务之便,加之省城那边的支持,同时向各大钱庄借款才筹措的资金。不过五年,便还清了所有的款项,还实现了盈利。
只是随着康闵的去世,加之时局动荡,棉纱价格一度暴跌,康志杰又不善经营,才会导致纺纱厂出现经营危机。
“志杰”纺纱厂由于种种局限,没能走出符城这一小小地界,希望“隆升”可以。
陶管事咋舌。
当初建厂便花去那般多的银两么?
那少爷只是花了500万都不到,就做局从康志杰那里买了这间厂子,可当真是白捡的了!
谢放在一众工人当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薛晟。
对于在车间见到薛晟,谢放自是不意外。
工人会提前开工,想必薛先生在里头使了大力气。
薛晟也看见了谢放,他几不可见地朝这位新东家摇了摇头。
谢放多少猜到薛晟的意思。
他身份特殊,若是工友们知道薛先生同他这个老板走得这般近,只怕会对薛先生有所误会。
谢放也便将目光淡淡地移开。
…
“二,二爷?您怎么过来了?”
洪惠民在巡视车间,他纠正着一个女工的动作,一抬头,瞧见站在门口的谢放同陶管事两人,忙迎了上去。
谢放看着车间里忙碌的数十名工人,“洪主任,工人一般都这么早开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