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资虽重要,可到底重要不过性命。
这帮巡捕房的人一旦动起真格来,保不齐真的开枪!
人们有所顾忌。
原先,只是一两个人犹豫着离开。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无奈地离去。
薛晟急了:“各位工友们!不能散!咱们不能散啊!要是今日我们就这样前功尽弃,咱们的薪资何年何月才能够要回来!工友们!
说书人常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工友们,咱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散啊!!!”
已经离去的人纷纷顿住了脚步。
是啊!
如果今日回去了,他们的薪资何时才能要回来?
难道,难道他们就活该被拖欠薪资,他们的亲人就活该被活活饿死么?!
“对!咱们不能散!”
“不能散!”
…
眼见局面已然得到控制,却因为眼前这个青年再次变得不可控。
胡言鸿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朝左右两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两名警员将薛晟一左一右地擒住。
薛晟挣扎着:“你们做什么?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这位警员,你们不要抓小薛!”
“有本事将我们给一起抓了!”
“对!有本事将我们给一起抓了!”
胡言鸿咩有跟这帮人废话,只是朝两名属下命令道:“给我狠狠地打!”
这种时候,就是要找个人杀鸡儆猴!
“慢着——”
眼见警棍就要重重地朝薛晟的小腿敲下去。
谢放疾步朝大门这边走来。
隔着工厂大门,谢放出声道:“胡队,还请手下留情。”
“二爷?”
认出来人,胡言鸿纳闷为何这位谢二爷会出现在这里。
但见谢放转过头,对刘实富吩咐道:“刘经理,开门。”
谢放会阻止胡队给薛晟一个教训这事,已经够刘实富错愕的了,眼下对方竟还要他将厂房打开,刘实富简直不知道这位新东家究竟怎么想的。
这位谢二爷该不会觉得真的能够跟这帮工人将道理吧?
这个时候开门,万一工人们一个情绪失控——
刘实富自是不想开这个门,他试图说服这位年轻的老板:“二爷——”
谢放淡声道:“刘经理,我说开门。”
谢放的声音里头听不出半点火星子,可偏偏,语气迫人。
刘实富不敢不从。
不得已,刘实富只好朝底下的人点了点头。
铁质的厂房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第59章 是财神爷
谢放在陶管家以及车间主任洪惠民的陪同下,走出厂房。
“哎……二爷……”
这可不兴出去啊!
万一那帮工人当真动起手来……
刘实富想要将人劝住,可这会儿实在离工人太近,说什么都极为容易被听见,反而容易将这帮工人给惹恼了。
眼见谢放就这么出去了,洪惠民也跟在后头,刘实富只得因着头皮,跟着一块出去
总不能给新东家留下一个他还不如洪惠民的印象!
刘实富给预想当中,工人们一拥而上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谢放接手纺纱厂的时日短,工人们都没见过这位年轻的东家。
只是纳闷为何向来行事嚣张的人事部经理,为何会听这位年轻的公子言听计从,加之方才薛晟险些挨了棍子,工人们到底有所忌惮,没有人冲动行事。
倒是胡言鸿,在巡捕房混了这么多年,注意到刘实富对谢放忌惮的态度,眼珠子骨碌地转了转,脸上陪着笑,试探性地问道:“二爷?您……您是隆升的新东家?”
谢放朝胡言鸿拱了拱手,笑着道:“是。因着谢某也是近日才接管的厂子,诸事还未理顺。胡队,这位工人同隆升之间有些误会,可否请胡队将他交由我处置?”
胡言鸿一听,便猜到多半是刘实富未征得谢二爷这个当东家的同意,私自差人去巡捕房请的他。
好一个刘实富,这不是坑他呢么!
刘实富收到胡言鸿瞧过来的眼神,后背不由地出了一层冷汗。
这……这他也不知道东家竟然是个拎不清的,竟真指望能够同这帮工人们说理啊!
胡言鸿狠狠地瞪了刘实富一眼之后,收回目光,对着谢放是一脸笑模样:“二爷客气。既是二爷厂里的工人,理应由二爷处置最为妥当。”
这位谢二爷便是连自家詹局长都得给对方做小伏低的主,胡言鸿哪里有资格敢说一个“否”字。
不若卖个人情给谢二爷。
胡言鸿遂转过了身,对两名下属道:“把人给放了!”
离得近的工人听见谢放同刘队所说的话,议论纷纷。
“新东家?这位便是咱们厂的新东家吗?”
“这般年轻?别又是一个败家子!那咱们的薪资,可真就讨不回来了!”
“嘘,别让人给听见了!”
两名警官依言将薛晟给放了,胡言鸿朝谢放拱手作揖:“二爷您先忙,胡某先行告辞?”
谢放亦回礼作揖道:“今日有劳胡队以及弟兄们辛苦跑这一趟。若是胡队不嫌弃,下了班后,不妨带弟兄们前去喝几杯。开在长宁街的长庆楼少东家阿笙是谢某好友。胡队带弟兄们去了之后,记谢某账上即可。”
胡言鸿听后,不得不对这位谢二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分明不是二爷叫的他们,也便不存在辛苦他们跑一趟这一说,二爷不但不见怪于他们,反而以个人名义请他们吃饭。
学会承他人的情,亦是拉近同他人距离的有效手段。
能够同谢放攀上交情,胡言鸿自是求之不得。
胡言鸿拱手:“如此,胡某先替弟兄们谢过二爷好意。”
说罢,带队离去。
如同这帮人来时一样,工人们亦是自动让出一条路。
…
胡言鸿率队离开,谢放收回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穿着灰布长衫,身形削瘦的青年身上。
尽管谢同那位叱咤繁市的薛老板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谢放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青年,便是他记忆里的那一位。
不是同名同姓,竟真的是薛晟本人!
只是如今的薛晟,身形瞧着要比他记忆里的薛老板要纤瘦上许多,唇上亦未蓄须。
五官清秀,甚至有些娃娃脸,略显稚嫩。
难怪……明明那时年纪也不大,总是蓄着标志性的八字胡。
想来,是为了给人以更加持重之感。
谢放关心地问道:“薛先生可有哪里受伤?”
车间主任洪惠民亦是走上前,极为关心地道,“是啊,小薛可都还好?方才没被伤着吧?”
“多谢洪主任,我没事。”
薛晟待胡惠民有礼有节,谢放可就没这待遇,他冷哼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假惺惺。”
分明是将谢放同刘实富视为一伙的了。
刘实富叫了巡捕房的人,再由谢放出面放了他,可不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么。
洪惠民一脸尴尬,忙对学晟道:“小薛!不得对咱们东家无礼。”
薛晟仍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无妨。”
谢放自是猜到薛晟多半是误会了他,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温声道:“不知道薛先生可否介意,随我走一趟?”
薛晟眼露戒备。
洪惠民忙帮着出声问道:“敢问东家……请小薛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身为车间主任,洪惠民自己也是工人出身。
他一直拿这帮工友们当自己的朋友看,尤其是会识字又记得一手好账的小薛,他以前就很看重。
以为谢放是要同带头讨薪的薛晟“算账”,洪惠民自是替对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