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把糖葫芦攥进手心里,狼吞虎咽的吃进嘴里,连核都没吐。
宋俭看他身上的装束不像京城人,想了会还是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啊,来京城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怕眼前人不信他,他还从荷包里掏出好几块银子给他。
“你拿去吃点东西吧,再找个店住下,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在外面……”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人就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宋俭都没来得及伸手,他就已经连滚带爬的跑了。
而在他刚才坐过的地上,掉着一块磨损的令牌。
宋俭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写的字是:长宁,府丞令。
京城连下了两日大雨,雾蒙蒙的阴沉。
金銮殿上。
“陛下!长宁急报!宁河两岸堤坝决堤了!”
萧应怀手里拿着呈上来的汛报,嗓音冷出了冰碴:“混账!朝廷每年拨到长宁的治河款都用到了哪里?”
帝王大怒,满朝文武低着头,无人敢出声。
就在这时。
“陛下!微臣启奏!”有大臣站了出来,弓着身大声说道:“微臣要参工部侍郎林和畅瞒报长宁汛情!”
因为这几天京城下雨降温,林和畅刚染了风寒,他吸着鼻涕抬头看过去:“啊?我?”
萧应怀眉头拧得死紧。
那大臣还在说:“堤坝被洪水冲塌绝非一日之事,按理说早该显露出端倪,可就在不久前林和畅还与陛下说宁河下游已经加固,还说地方官员疏散了两岸百姓,如今看来他竟是满口谎话!定是蓄意欺瞒陛下!请陛下明察!”
工部都水司郎中听完这些话吓得赶紧先跪下了,他慌忙说:“陛、陛下,这事的确一直都是林大人在负责,从、从从从长宁传回来的汛报也一直都是先由林大人过目。”
林和畅擤鼻涕擤的鼻尖都红了,他偷偷揉着鼻子,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是,这是参他啊?
萧应怀手里的汛报嘭的一声扔到了林和畅面前。
林和畅惊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了。
“陛下,这汛报的确是先到微臣手里的,但微臣绝对没有瞒报汛情啊!”
身后有人说:“谁知你是不是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蓄意欺瞒。”
“就是。”
“每年拨下去那么多治河款,林和畅,你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林和畅出了一身冷汗,他伏在地上,听到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
“庞清,你去查。”
庞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他躬身道:“是,陛下。”
长宁河岸突然决堤,洪水来势汹汹,都水司的官员大半都被派去了长宁,都察院连出几位钦差官员去查案,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人人自危。
宋俭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天察司这几天不管白天夜晚都没人。
他在食堂问厨子:“严力力,你上次见龙啸和松风是什么时候?”
严力力说:“大人,没记错的应该是三天前。”
宋俭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
“严力力,本大人觉得要变天了。”
严力力想了想:“是王家要破产了吗?”
宋俭:“?”
“你少看点霸道王爷爱上我。”
严力力:“哦,那您能把香公子记借给我看看吗?”
宋俭:“……”
怎么人人都知道香公子啊。
他说:“这是长公主的画本,我得问过她才能决定。”
严力力点头。
因为天察司最近没人,严力力也被迫放了假,宋俭正琢磨别人呢,他的活就猝不及防的来了。
宋俭:“抓人?抓谁?”
龙啸搭着腰间的刀柄,冷酷的走进来:“工部侍郎林和畅,走吧大人。”
林和畅的名字宋俭并不陌生,他最近在燕宁宫值夜的时候不止一次从宫德福嘴里听到过。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林和畅应该是犯了事,还是要抄家灭族的大事。
他跟上龙啸的脚步,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龙啸:“都察院庞大人发了密信回来,陛下看完就下了旨。”
宋俭蹙了下眉。
这次去林府办案的天察司暗卫不少,宋俭带头,算上龙啸有九个人。
林府距离皇宫不算近,他们选择了最便捷的一种交通方式。
飞。
穿来这么久宋俭逐渐能掌握这具身体的内力了,虽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十成十,但七八成没问题。
只不过来自现代人骨子里的恐高还是难以克服,宋俭只能半眯着眼睛飞。
到了林府时,林和畅已经站在大门口等着了。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暗卫,他吸了吸鼻涕:“宋大人,其实不用来这么多人,我不会跑的。”
身后的林府小厮丫鬟都偷偷抹着眼泪。
宋俭望向他的红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和畅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用力擤了擤鼻涕。
“溯噜噜噜噜——”
宋俭挠了下脸蛋,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颗荔枝给他。
“挺好吃的,你尝尝吧林大人。”
林和畅呆了会:“谢谢宋大人,现在都没人相信我了,你还愿意给我荔枝吃。”
宋俭拍拍他,斟酌着措辞:“你的红鼻子很有说服力。”
林和畅:“……”
宋俭把他押到诏狱以后并没有立即走,他在林和畅的那间牢狱门口蹲了会。
他偷偷问林和畅:“林大人,你到底犯什么事了?”
林和畅盘腿坐在干稻草上:“说来话长啊。”
宋俭有点急:“那你长话短说。”
林和畅安静了会,吐出一句:“犯了大事。”
宋俭:“……”
“也别这么短。”
林和畅:“宋大人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做什么?您可是陛下的人。”
宋俭也不否认他后半句话,点点头:“我是陛下的人,但我也是人,还是个求知欲特别旺盛的人,你跟我说说,说不定还能有反转呢不是。”
林和畅根本没抱希望,说道:“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您会信吗?”
宋俭再一次看向了他的红鼻子。
joker之鼻,真的很有说服力。
他说:“你不骗我我就信。”
林和畅:“宋大人,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不知道谁陷害了我,但我一定是被陷害了,而且是给人顶包了,他们串通一气都不跟我商量!”
宋俭一拍腿:“太过分了!”
林和畅:“我清廉这么多年,做过的最让人不耻的事情就是给陛下送了一箱酸果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吸溜了一声:“最后陛下还让我自己吃了,你不知道,我牙疼了好几天。”
“别人是望梅止渴,我现在可以想果止渴。”
这事是宋俭的大锅,他咳了声,挠挠耳朵说:“没事的,贿赂领导嘛,谁没做过。”
林和畅唉声叹气,对他挥了挥手:“宋大人,你回去吧,陛下这么生气,别到最后牵连了你。”
宋俭越发觉得林和畅是好人了。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考虑半天最后对狱卒说:“狱卒大哥,你们给林大人吃点好的。”
这狱卒是宋俭的老熟人了,他之前下诏狱这狱卒天天给他送四菜一汤和大肘子。
狱卒说:“宋大人,我尽量。”
宋俭从胸口掏了掏。
狱卒还以为宋俭要贿赂他,吓得瞪大眼睛连忙摆手:“不行啊宋大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宋俭还在掏,掏掏掏,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拨浪鼓。
他转头给了林和畅:“无聊的时候玩这个吧,可好玩了。”
林和畅看着拨浪鼓陷入了沉思。
狱卒也陷入了沉思。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