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应怀脑中滤出一句“也不能排除是他灵机一动犯的蠢”,但还是道:“莫要掉以轻心。”
“南北两门加强巡逻,让蔡逊孟云各自带兵守卫,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严嘉赐:“是。”
月戎国兵马强悍,向来善战,此番十万大军压境, 大燕就算能守下西塘关,几战下来也必然元气大伤。
前朝积贫积弱已久,留下的弊病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休养生息才是新朝上策。
所以萧应怀很清楚,此次西塘关一役,绝不能与月戎打消耗战。
可如今月戎已兵临城下,留给西塘关的时间越来越少,没人知道阙斯伯会不会突然强攻。
萧应怀与几位将领彻夜长谈,西塘关此城易守难攻,整体呈半月弓形,城墙坚厚,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算是守卫大燕百年的国门。
阙斯伯想进犯大燕,西塘关是绕不开的一座城,且城中多军户,常年在为边关战事做准备,兵马粮草充足。
反观月戎粮草一向匮乏,他们明白拿下这座城池的重要性,当然也明白第一战不能久拖,拖到最后城中弹尽粮绝,攻城于他们而言便是弊大于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也是为什么阙斯伯发了疯似的要抓宋俭,有了军械库中的那批火铳,再坚固的防守都能在连天的炮火中化为废墟。
西塘关一战,军械库至关重要,月戎定会不遗余力。
严翀不解:“若宋大人当真知情……”
还没说完,帝王就启唇道:“他不知情。”
旁边一位将领忍不住道:“陛下,可这军械库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如若月戎先一步找到,那对大燕来说将是灭顶之灾,末将实在忧心……”
话及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声音:“报——”
“陛下!敌军正在城外摇旗呐喊,声势浩大,恐有攻城之意啊!”
严翀和另一个将领当即起了身:“陛下!”
萧应怀眼神冷了下来:“朕亲自去看看。”
此时边关的天色已然昏暗,可城里城外都是一片通明,数不清的火苗无声攒动,炙得天如血色。
萧应怀披甲登上城门,睨向城外黑压压的敌军。
阙斯伯被围在最中央的高头战马上,阴沉冷笑,而后开口。
“窝……可以再嗝泥门坠后……嘶……”
他被舌头上的伤口疼得捂脸弯下了腰。
周围士气高涨的各大主将和士兵:“……”
城门之上,将领蔡逊:“……没听说过月戎新王有恶疾在身啊。”
严嘉赐:“好像是自己用匕首割的。”
蔡逊:“?”
听起来更像有恶疾在身了,还是脑子上的恶疾。
好容易整理好自己,阙斯伯再次开口,我suo我suo,suo。
“啊啊啊!”他大喊一声,对旁边的人道:“你suo!”
那人赶紧清清嗓子,喊道:“我们大王说,可以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一旦开始攻城,我们定然一个不留!”
萧应怀对着严嘉赐示意一下,严嘉赐心领神会,悄声隐去让人将城中的火炮架至城门之后。
大燕的火炮火铳从隆光十五年才开始出现,到隆光三十四年才第一次用到战场上,然而火炮杀伤力极大,技术也不甚完善,伤敌也伤己,一直到如今的承乾时期这些火炮才被改进,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大规模投入使用。
萧应怀眉压着眼,手中握着一把鎏金色的长弓。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
汾州城。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大根寨山下潜入了许多人。
有道声音阴狠沉重:“拿不回那蝎子玉,所有人都得死。”
黑暗中,疾行的身影宛如一条条游动的蛇,他们吐着信子,直朝大根寨而去。
万籁俱寂之时,大根寨中发出了第一道惨叫声。
一道疤捂着屁股被剌伤了,正顾腚不顾头的朝里跑:“大……大哥!有有有有有情况!!!”
大当家面色一凌,拎着刀便往外走。
待他走出去时就听到寨子之外冲天的动静。
“谁杀了他们拿回蝎子玉,老爷就赏谁二百两银子!”
大当家:“该死的!来人!!防守!!”
许多土匪衣服都没穿好,急急忙忙的拿着刀和木棍跑出来。
寨子外是打杀的声音,大当家见有人要跑出去迎战,视线四处环绕,连忙制止:“站住!”
外面的声音固然骇人,可仔细一瞧,这寨中的防守十分森严,因为大当家之前听了那位小兄弟的夫君建议,将寨中每个角落都重新加固过。
他大手一挥:“这些人一时半会攻不进来,去将我们的投石车拉来!”
这投石车也是当时那小兄弟的夫君给他亲手画下的图纸,他们听话的去找木匠做了个车子,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是,大哥!”
寨子外的人还在大喊大叫的拿着刀破门破墙,根本无人注意里面的动静,就在某人兴奋的从门上爬上去时,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的石头。
于是大根寨中又响起了今夜的第二声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随着第一块石头的投出,紧接着寨中又飞出第二块第三块。
袁家来的人狼狈逃窜,可有袁老爷的命令,人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他们也一步未退。
大根寨中的门在凌晨时分被破开,然而袁家的人损失惨重,剩下的也都精疲力竭,竟无力再攻。
天边破晓之际,袁家人被大当家带人追得慌乱逃下了山。
寨中传来欢呼声。
“喔喔喔喔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
但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另一边袁老爷气急败坏不择手段,见自己派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当即便又带了一大批人去到罗寨村。
村中许多老人都被控制住了,袁老爷扬言大根寨若不交出蝎子玉,他们就一天杀一个人,然后将罗寨村中老人的头送上大根寨。
袁老爷吃准了他们的心理,因为大当家李儒温正是罗寨村人。
……
荣安巷这天突然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他挨家挨户的在门口偷看,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天察司暗卫尽收眼底。
直至他敲响那一户人家,见到了描述中的少年。
他大喊一句:“大当家托我来报信!大根寨有难,求小兄弟出手相救!”
宋俭当即站了起来。
小乞丐飞快的把大当家交代的情况说清楚,宋俭脸色越来越差,龙啸从后面的墙上跳了下来,眼神询问。
宋俭给小乞丐手中塞了一两银子,嘱他注意安全。
小乞丐离开后宋俭才说:“如果真的有月戎的刺客在其中浑水摸鱼,那罗寨村的百姓都十分危险。”
龙啸与月戎来的刺客对过手,知道其中有些是真的武功高强,就算天察司的人碰上也不见得能讨多大的便宜,何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而且现在月戎与大燕已在西塘关两军对峙,一步行差踏错,罗寨村整个村子被屠掉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不必猜都知道,月戎的刺客会在汾州浑水摸鱼,定是阙斯伯派来找军械库的。
宋俭也清楚。
宫德福不知何时从房中跑出来,他听了个全程,颤着手拉住宋俭:“宋大人,万万不可!您不能去啊!”
宋俭手莫名也跟着颤了下。
宫德福:“宋大人!宋大人!您有没有在听老奴说话,您不能去啊,太危险了!”
宋俭很明白自己躲在荣安巷是安全的,可龙啸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他怎么能只让龙啸去冒险。
他知道萧应怀走之前给龙啸他们下达的命令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他,他也知道如果他让龙啸无常他们带人去罗寨村保护那些百姓,龙啸也依然会听令。
但是这件事……
宋俭垂眸,没有激烈的抗争,只是对宫德福轻声说:“德芙公公,你了解我的,如果我不去,有任何人出了什么事,我以后都不会开心的。”
宫德福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宋大人,实在不行让庞清大人直接去捉拿那些人……”
“不可。”宋俭很清醒:“阴阳鳞册的案子正是关键时刻,庞大人表明身份贸然前去定会打草惊蛇,搞不好会前功尽弃。”
罗寨村的情况拖不得,宋俭握住宫德福:“德芙公公,我保证,我把脸蒙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而且……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就算陛下在这里,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理的,你放心吧德芙公公,我跑得很快很快,绝不会拖后腿。”
宫德福梨花带雨:“老奴哪里是怕您拖后腿啊,老奴是担心您……”
宋俭摇摇头,想说一句“没事的,解决完这件事我就回来”,但又一想,这话死亡flag的味儿有点太重了。
不能说不能说。
于是最后他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萧硬槐,我的初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因为flag要反着立)
你知道的,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就算我活着,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用线划掉)成亲的,我爸妈(再划掉)爹娘根本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反正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没了,就委屈委屈你找个新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