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楚平便看见薛野从芥子囊中掏出一枚小药丸丢给了楚平,凶狠地说道:“吞下去,靠边站。”
楚平喜滋滋地接过了薛野递给他的药丸。这东西他见过,是薛师兄从蓬莱宝库里拿出来,他记得薛师兄见到当时见到这药丸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盛赞它能“活死人,肉白骨”,连看都不让自己多看,如今,竟舍得让自己吃。
楚平想:“薛师兄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不疑有他,当即便乖巧地吞下了薛野递给他的药丸。
药丸入肚的那个瞬间,楚平便感觉自己好多了,于是他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他说:“薛师兄,我和你一起……”
楚平想要强迫自己的双脚用力,却不想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面上。
见状,薛野忍不住呵斥道:“一边去,少碍手碍脚。”
而后,薛野不再去看楚平的状况,而是迅疾地站了起来,直视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宋思远,缓缓抬起了寒江雪。
薛野开口,话却是对着楚平说的,他说:“你要是还有力气,便赶紧去求救。”
第53章
楚平御剑飞在群山之间,他正在听从薛野的话去找人求援。
宋长老的修为不低,等闲之辈定是制不住他的,所以楚平将自己的目的地选在了上清宗的主峰——他打算寻求上清宗掌门伯清的帮助。
虽然众多的山峦都囊括在了上清宗的宗门地界之中,但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的距离却委实不远。单单说从太上峰到主峰的距离,若是一个凡人用步行的方式的话,需走上一天一夜。
御剑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先前,楚平吃完了薛野给的药丸之后,身上的剑伤总算是不再继续流血了,虽然他的内息还在剧烈地震荡,但一时半会儿确实也已经死不了了。
看着薛野与宋思远打得有来有回,楚平心中思考着薛野出招之前同他讲的话:“你要是还有力气,便赶紧去求救。”
楚平于是决定:“我定要为薛师兄出一份力。”
于是楚平忍受着尚在波动中的內息,强行御剑前往主峰,去搬救兵。
楚平抵达主峰的时候可谓声势浩大。
当时,他简直是从天上坠入主峰的大殿前的。他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巨响,将广场上来往的弟子吓了一跳。等众弟子循声望去的时候,便看见楚平正浑身是血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很快便有主峰洒扫弟子认出了他是清净峰的楚平,赶紧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那弟子虽然入门已久,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关切地询问道:“楚平,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可楚平却没时间细说了。
刚刚那猛烈的落地,对楚平本就受伤的脏腑又造成了二次伤害,直震得他头晕目眩。
楚平随时都可能晕过去。他心系薛野的安危,只能迫不及待地挑重点说,道:“我要见掌门,快去太上峰,薛野师兄他……”
他有危险。
说到此处,楚平突然感觉肺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喉管中不由自主地泛上了一层血沫,呛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咳嗽。
那好心的主峰洒扫弟子一见楚平这一副下一秒就要归西的样子也有些慌了神,连忙规劝道:“好了,你别再继续说话了,我这就去通知掌门。”
楚平听了这话,才终于安心地昏了过去。
洒扫弟子不敢耽误,招呼另一名小童安顿好楚平之后,便立马入内禀报了伯清:“禀告掌门,刚楚平师弟浑身是伤地来报信,说太上峰有异动。”
“太上峰?”伯清原本正在看手里的医案,听了这话,立马搁下了手中的书,走到洒扫弟子面前,询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洒扫弟子据实以告:“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只说太上峰出了事,还提及了……”
“提及了什么?”
“提及了薛野师弟。”
洒扫弟子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薛野在上清宗可谓是恶名远播,而楚平又是常年公认的受气包。这两人的名字出现在一处,听上去更像是施害者与受害者的关系。
但洒扫弟子也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到底不敢妄言。
伯清闻言,沉吟了片刻,而后什么也没说,伸出手往虚空中一划,便可看见一道裂缝凭空生成。
竟是同那魔尊一般破碎虚空的招式。
伯清往那虚空中踏出了一步,下一个瞬间,便现身在了太上峰的广场上。而他到达太上峰广场的第一时间,便发现此地已是乾坤倒转——原本郁郁青青的山头尽在一息之间被冰雪所覆盖,天上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大雪。太上的一切都覆盖在了白雪之下,而落雪之中,有一个人孑身而立。
正是薛野。
他穿着单薄的灰色弟子服,在惨白的天地之间支撑起了一道清瘦又倔强的声音,他身上有好几处都被宋思远扎出了血窟窿。血液正从那几个血窟窿里汩汩流出,顺着他颀长的躯干蜿蜒而下,落在雪地上,如同盛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宋思远正躺在薛野面前的地面上,气息尚在,威压全无,如果没有料错的话,宋思远的元婴应当是被薛野一剑给废了。
至于这异常的天象嘛……
伯清将目光放到了薛野插在地面上的寒江雪身上——这把剑还未来得及收回它身上无穷无尽的寒气,看来这场恶战不过刚刚结束,而这异常天象的来历应当正是薛野的这把本命剑。
薛野突破元婴之后,寒江雪的威力也同时有所提升。
此刻,薛野正一边斜倚着寒江雪,一边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掏灵药出来。他一粒接一粒地将那些上品灵药往嘴里塞,嚼吧嚼吧再继续塞下一粒,宛如一个正在嗑瓜子的猢狲。
伯清心中感到好笑,他想:“这小子倒是悠闲。”
然而话到出口却变成了:“大胆逆徒,还不速速下跪就擒。”
薛野听了这话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愣,再接着,他朝着伯清行了个弟子礼,询问道:“掌门这是何意?”
伯清咳嗽了一声,而后扬起音量说道:“你欺师灭祖,伤及师兄弟,还不束手就擒?”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薛野虽然心里在骂娘,但面上还是一派恭敬,他道:“掌门明鉴,分明是那宋思远心存恶念,致使自己走火入魔,伤及无辜门人,我奋起反抗。”他顿了顿,语气也显出了几分恳切,道,“还请掌门莫要不问是非,颠倒黑白。”
伯清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颠倒黑白?我且问你,数月之前有弟子来报,昔年你入剑冢取剑,便曾想方设法加害于徐白,是也不是。”
是。
但薛野肯定不能这么说,他只是没有做声,皱着眉头听伯清的后文。
伯清接着说:“我再问你,宋思远是不是你所伤,你说他走火入魔,可有证据?”
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宋思远的元婴被薛野给破了,体内的灵力自然也已经消散,经脉如何运行就此也是没了实证,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走火入魔的证据呢?
薛野被伯清的话说得气闷,却还想着要据理力争,他道:“可是……?”
说到此处,薛野突然止住了话头,他看着面前的伯清,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宋思远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这样关键的事情,伯清能不知道吗?
太上峰所有的人都倾巢而出,一个也没留下,这其中就没有掌门的授意吗?
“你是装傻的。”薛野不可置信地说,“你想要为宋思远遮掩,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宋思远是太上峰的长老,是上清宗排得上号的人物。上清宗自诩名门正派,却出了一个走火入魔的长老。甚至看管不利,让这个长老险些杀了两名门人,说出去岂不成了修真界的笑柄。
伯清见薛野如此聪明,便也不瞒着了,他放软了语气,道:“此事也怪我,确实忘了你也是太上峰的人,否则不会让你回来。”
听了这话,薛野不由地咬紧了下唇,他不甘心地说道:“一句忘了,掌门便想诓我背下这口黑锅吗?还是说,为了遮丑,掌门打算杀我和楚平灭口?”
说到此处,薛野不由地默默拔出了寒江雪,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但薛野的抵抗终究只能是螳臂当车。
与宋思远的一战中,薛野只是险胜,实际早已力竭。而且就算薛野处在全盛时期,单凭伯清刚刚使出的那一手踏破虚空的招式,他也没有一丝胜算。
伯清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好歹也是为人师长,只是权衡利弊之下不能将宋思远推出去而已,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伯清说着,将目光放到了太上殿积雪的屋檐上,他说:“宋长老修为既散,必是活不过十年了,你且受点委屈,等他死后,我自会为你翻案。”
这样的说法薛野可不敢苟同,十年,三千六百多天,时刻都可能产生变数。说得不好听点,万一伯清在这十年里一不小心,嗝屁了。薛野找谁说理去?
但这样的话,薛野肯定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他只问:“若我不从呢?”
伯清显得胜券在握,他说:“你尽可以试试。”
也就是说,伯清这话,是通知,不是商量。
薛野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陡然收敛了脸上戒备的神色,朝着伯清露出了个谄媚的笑,他说:“掌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过区区十年,我便当做是闭关了,哪里用得上您老人家动手。”
不管薛野心里骂得如何难听,但他面上一副殷勤的样子,看上去倒真的是真心实意。
伯清哪里在乎薛野是否真心,只消他愿意配合便也足够了,遂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达成了一致,伯清便立刻运起灵力,施展起了门内传音。
霎时间,一道声音响彻了上清宗的所有山头,道:“罪徒薛野,谋害同门。欺师灭祖,罪不容诛。打入恶狱,听后发落。”
这是掌门金令,代表着上清宗最高的权力,能覆盖上清宗所包含的所有势力范围,包括不归涯。
而当这道金令在不归涯的上空响起的时候,剑圣正在和面壁的徐白在一起喝茶。
徐白听完金令的内容之后,便缓缓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然后骤然拿起手边的玄天,一言不发地就要往外走。
剑圣见状,赶忙起身阻拦徐白,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徐白不说话,仍是自顾自地往外走。大步流星,行步如风。
剑圣于是了然道:“你想去救那个姓薛的小子?”
旋即,他斩钉截铁地对徐白说道:“你不能去。”
准确地说,徐白不是不能去,是去了也没用。
刚刚落下的是掌门金令,是上清宗至高无上的信令,断断不可能因为徐白一人的劝阻就轻易撤回。更何况,徐白如今尚在禁闭期间,若是他擅自离开不归涯的事情传到了无上水宫的人耳朵里,免不了又生出一番是非。
今日,仲简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徐白。
“站住!”伴随着仲简的一声呼喝,徐白只感觉大乘期的威压在自己的身后铺展开来。
徐白回过身,便看见仲简的身后已经显现出了使他登上剑圣之位的九道剑意。
仲简说:“除非你能赢过我,否则,别想离开这间洞府半步。”
徐白盯着那九道剑意看了良久,最终,缓缓拔出了玄天,对着剑圣面沉如水地说道:“那么师父,今日,便得罪了。”
第54章
徐白输在了第五十四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