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想笑,但还是装出哭的模样。
他经常觉得吴阿姨很有意思,只有当吴阿姨觉得他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的时候,她才会对沈惊流露出来自长辈的关爱。
一旦吴阿姨觉察到沈惊过得还行,或者在哪一点上的待遇强过她了,她又会不高兴。
装可怜谁还不会了,沈惊最会。
他可以夹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艰涩的声音:“现在付叔叔开车接送我,同学们都笑话我山鸡装凤凰。明旭少爷还说......”
欲言又止地哽咽了一下,俨然一副在学校受尽欺凌的悲惨模样。
吴阿姨问:“说什么了?”
沈惊用力掐了一下手腕内侧,眼泪立刻涌上眼眶:“说要是再看到我坐家里的车,他见一次打我一次。”
“齐家这小霸王也真是......唉!”吴阿姨拍拍沈惊的肩膀,身上那股刻薄劲儿立刻消失了,关切道,“这样吧,阿姨给你个主意,你等先生回来了,和先生说说。”
沈惊点点头:“嗯。”
吴阿姨又叮嘱道:“齐家小少爷恐吓你的事可不兴说,传到那小霸王耳朵里,你往后在学校日子更不好过。”
沈惊感激地握住吴阿姨的手:“阿姨,我知道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你是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了。”
吴阿姨摸摸他的后脑:“也是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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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沈惊向俞守泽提出想要一辆自行车。
俞守泽问:“怎么突然想骑车了?”
沈惊回答:“俞叔叔,我以后想自己骑车上下学。”
“为什么?”俞守泽关心道,“家里有车接送,自己骑车做什么,多累。”
沈惊不好意思地笑笑:“俞叔叔,我还不习惯坐车呢,司机叔叔每天接送我也很辛苦。”
俞守泽笑得慈爱且温和,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行,你喜欢就好,找时间让赵管家带你去买。”
沈惊说:“让哥哥给我买吧。”
俞昼在喝汤,并不应声。
俞守泽:“怎么要让你哥哥买,不是一样吗?”
沈惊咬了咬下嘴唇,神情又慌张又羞怯:“我觉得哥哥很厉害,但是哥哥平时太忙了,我都没有机会和哥哥说话......”
俞守泽朗声大笑:“原来沈惊这么崇拜你哥哥,那行啊,小昼,这事就交给你了。”
俞昼放下汤碗:“知道了。”
沈惊欢天喜地:“谢谢俞叔叔,谢谢哥哥!”
俞昼不同意给他买自行车,他偏要俞昼买,气死俞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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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写完日记才发现,杂物间里多了一个大包裹,里边是一架可以折叠的梯子。
他又惊又喜,问吴阿姨梯子是哪儿来的,吴阿姨说是少爷买来训练晶晶用的。
沈惊开心地拍手,笑着说:“晶晶真好!我爱死晶晶了!”
晶晶见沈惊笑得灿烂,和犯病了似的,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远了。
沈惊回到杂物间,什么也不干,就光盯着手机屏幕,看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熬过了零点,别墅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睡下了。
沈惊把梯子搬到后花园,打开,高度恰好够着二楼的窗台。
他又去厨房拿了一瓶牛奶和一块瑞士卷,踩着梯子搬运到了窗台上,然后敲响了窗玻璃。
“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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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俞昼处理完公务恰好十一点出头。
他放松地仰靠着椅背,手链被取下来放在一边,手腕上取而代之的是那条浅黄色的布料。
俞昼的姿态放松,神情慵懒,乍一看是处理完公事后正在防空,然而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目光实则十分聚焦。
他在盯着墙上的钟表。
秒针动一下,他的指腹便轻柔地摩挲一下那块浅黄色小布料。
这让等待的过程变得不那么漫长。
终于,零点按时抵达,他听到了楼下传来的窸窣声响。
弟弟搬来了梯子,弟弟打开了梯子。
弟弟没有直接上来,弟弟去哪里了?
弟弟又回来了,弟弟在爬梯子,弟弟开始敲窗户,一边敲一边轻声呼唤“哥哥”。
俞昼并没有直接开窗,他闭上眼,听弟弟喊他时略显急促的声音。
五声之后,弟弟愈发着急了,呼吸的频率加快,像在喘息。
俞昼忍不住笑了,他把浅黄色布料递到鼻尖,嗅了一下。
接着,俞昼从抽屉里取出抑制喷雾,对着自己用力喷了三下,这才起身走到窗边。
窗台的高度很好,恰好遮挡住他的紧绷,不至于被弟弟看穿。
俞昼左手插兜,右手打开窗户,窗沿放着瑞士卷和牛奶,梯子上坐着沈惊,背后是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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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昼冷峻的脸出现在窗户后,沈惊笑着喊:“哥哥!”
“秋天还没有开始。”俞昼扫了眼窗沿上摆着的食物,“沈惊,你是来秋游的吗?”
沈惊说:“不是啊,我秋游还要带奥利奥和乡巴佬鸡翅的。”
俞昼嗤了一声:“深夜爬我的窗户,沈惊,针对你的这个行为,我是可以报警的。”
沈惊不以为然,甚至怡然自得地晃了晃小腿:“哥哥,你要给我买自行车了。”
俞昼说:“我很忙,没有时间。”
沈惊故意说:“我找知舟哥哥给我买。”
俞昼微笑:“知舟明天出国访学。”
沈惊很不舒服,俞昼怎么这么清楚他未婚妻的动向。
“那我找我司亭哥哥给我买!”沈惊昂着下巴,“给我买摩托车!”
俞昼看着沈惊,本来只有一个知舟哥哥,现在又来一个司亭哥哥。
他作势要关窗:“随便你。”
沈惊着急了,连忙伸出手卡着窗户:“哥哥,我不要别的哥哥买,我就要你买。”
俞昼说:“沈惊,我说了,我没有时间。”
沈惊妥协:“哥哥,那你网购,你手机呢,现在就买。”
俞昼右手捏了捏眉心,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左手捏紧了浅黄色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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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俞昼还是给沈惊网购下单了一辆自行车,明天就送到。
沈惊很开心,第一次有人满足他的愿望,他特别特别开心。
俞昼漫不经心地问:“你要教小旭骑车?”
沈惊吃瑞士卷:“对啊,哥哥,齐明旭太笨了,他不会骑自行车,我教会他骑车,我就是他的偶像。”
奶油沾到了他的嘴角,俞昼眼神一黯:“沈惊,不要这么吃东西。”
沈惊眨眨眼,哦,原来是嫌他这么吃东西太脏。
他和俞昼对着干,大拇指揩掉奶油,然后放到嘴里嘬了一口,笑嘻嘻地说:“哥哥,奶油好吃。”
俞昼面沉如水,他有个东西想要弟弟嘬一下,被窗台挡住了,胀得可怕。
沈惊见俞昼绷着脸的死人样,莫名感觉亢奋,俞昼越生气,他就越亢奋。
于是,他故意把瑞士卷的奶油吃得满嘴都是,喝牛奶也要发出“啧啧”的声音。
沈惊眼睁睁看着俞昼额角绷出青筋,他恶劣地想俞昼恐怕要被他糟糕的吃相气死了,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憋坏了。
他上半身前倾,笑眯眯地问俞昼:“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俞昼看着他:“吃好了吗?”
沈惊心满意足:“吃好了,哥哥。”
俞昼面无表情:“记得把垃圾带走。”
沈惊:“知道啦,哥哥。”
俞昼转身接了一杯水,沈惊说:“哥哥,我不渴。”
下一秒,俞昼把水泼在窗沿上:“冲一冲你留下的蛋糕屑。”
他力道大了,许多水泼到了沈惊身上,把沈惊的裤子打湿了一大片。
“哥哥!”沈惊叫嚷。
俞昼的道歉很不真诚:“抱歉。”
沈惊真的生气了,没有和他的哥哥说晚安就下了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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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子和内裤都弄湿了,不得不换新的。
太晚了,他懒得搓洗,草草过了遍水就晾上了,挂在了杂物间的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