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些表情各异的村人们围住,宋惊蛰和林立夏也没有不耐烦,耐心地跟他们讲各种改田种水稻的事宜。
听着他们各种恭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敢想敢干,我们这些人都老了,想法跟不上你们了,先前多有误会,你们别见怪啊。”
两人嘴上应着:“没事,不见怪,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来问就是。”
等把他们送走,夫夫俩将房门一关,两人都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
林立夏拉着宋惊蛰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惊蛰哥,我们苦尽甘来了。”
从买地改田种稻子以来,村里人各种不看好的流言蜚语,两人都不知听了多少,心里都憋着一股要把稻子种好,让他们好好看看的想法。
现在这个想法终于实现了,今天过后,再也不会有人笑话他俩胡搞乱搞了,反而会大赞他们有眼光,有胆识,有魄力。
“是啊。”宋惊蛰也翘着唇笑,晃了晃林立夏拉着他的手,“这都要多亏你。”
要没有林立夏一路陪着他,宋惊蛰一个人不可能干得这么好。
林立夏脸红:“这都是惊蛰哥你高瞻远瞩英明神武所致,怎么能说是多亏了我呢。”
林立夏最近学了不少字,能勉强看一些书了,夸人的水平直线升高。
听他把自己描述得这么好,宋惊蛰笑了笑,又夸了回去:“那也离不开你的精明能干,秀外慧中。”
夫夫俩在房里一顿互夸,把对方都夸得不好意思了,这才停下。
歇了一夜,第二日,两人留了六石稻子以备夏税,剩下的二十石稻谷全拉去为王有粮那儿卖了。
按照他们开春的稻价,二十石稻子怎么也有十五六两,甚至可能还要高一些。
谁知道王友良直接给他们算了三十两。
看着柜台上的银子,宋惊蛰都没好意思收:“王大哥,你实打实地给我们算就成,这算得太高了。”
王有粮笑道:“你们这谷子长得好,又适合我们这地生长,我要留着当稻种卖的,这稻种的价钱和普通种子的价钱怎么能一样,你们放心收下吧,我还怕我给你们算少了呢。”
原来今年不止宋惊蛰他们种的水稻丰收了,县令在大荒村种的稻子也同样丰收了。
消息一出,不少去年种了稻子,入夏没跟着种的富户们各种后悔,再有因着县令改田成功了,现在好多百姓也想跟着改田,不用说,今年秋天要多一大批种水稻的人。
人多稻种少,这稻种肯定要涨价,王有粮是真怕给宋惊蛰的钱结少了。
宋惊蛰和林立夏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安心地把钱收下。
出了粮铺,林立夏抱着一包袱的银子,又开心又紧张地问宋惊蛰:“惊蛰哥,我们现在去买地吗?”
他们卖了粮,村里人好多人都知道他们手上有银子,不把这钱花出去,他怕起祸事。
正好宋惊蛰想种苎麻,这个时候把钱拿去买了地,旁人知道他们手上没钱了,也就不会觊觎了。
宋惊蛰点头:“买。”
林立夏立马道:“我去打听。”
宋惊蛰拉住他:“不用了,这次我们不买好地,我们买荒地吧。”
苎麻不像水稻,要在水田里种,对土地的要求高,把它们的种子撒在山里都能长一片。
宋惊蛰觉得拿好地种苎麻太浪费了,正好桃源村有不少没人开垦的山地,宋惊蛰打算买这种山地来种。
“也行。”听了宋惊蛰的话,林立夏觉得他考虑得周到,他们刚用好地种出水稻,又拿好地种苎麻,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流言来。
荒地好,不显眼,价格还便宜,三十两应该能买一大片了吧。
买村里的荒地不用去县城,镇上的镇亭就能办,银子在两人手里还没焐热就花了出去。
卖完地回到村里,果然有不少知道他们手里有钱的人,想跟他们借银子交支移钱和用于改田。
两人对村里人实话实说。
这会儿是没人说他们胡搞乱搞了,但村里又传了个新流言出来:
“宋惊蛰买山了!”
第59章
宋惊蛰真是哭笑不得。
寻常没有开垦过的荒地二两五钱银子一亩, 而他这次买的更贫瘠的山地只需一两银子一亩。
三十两他买了三十亩,就在距离磨盘山不远的小西坡,名字都带个坡了, 还是一个不高连草都不怎么长的坡,就被村里人给传成山了。
林立夏气愤得不行, 撸起袖子:“惊蛰哥, 要不要我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宋惊蛰见他个子不矮,但撸起袖子来的手腕依旧很细, 就他这样的还想去跟人扳手腕, 更哭笑不得:“随他们去吧, 人生在世, 谁能背后不说人, 谁又能背后不被人说, 总归都是要被人说的, 拦得了一时,拦不住一世。”
“好吧。”林立夏见宋惊蛰不追究,又默默地把衣袖拉了下去,按他以前的脾性,谁要是说他, 管他三七二十一, 他先把人骂爽了再说。
可现在有了宋惊蛰不行,他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一点惊蛰哥。
夫夫之间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才能走得更远。
他未来还要跟宋惊蛰过七八十年,他不想年纪轻轻就跟惊蛰哥过成一对只有埋怨的怨侣。
“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成,不用跟一些不相干的人置气。”
宋惊蛰捏了捏林立夏还有些生气的脸, 将他气鼓鼓的脸颊捏下去,拇指又在他的酒窝里把玩了一下。
舒服过后, 收回手:“好了,不是说想吃白米饭吗,我去舂米。”
“好啊,那我现在去洗锅,待会儿你舂好就能下锅。”一提到吃,林立夏的注意力立马从吵架上挪移开了,一个转身进了灶房。
宋惊蛰被他的风风火火逗笑,挽起衣袖去粗存粮食的柜子里找到稻谷袋子舀了一斗稻谷出来。
先前他留了六石稻子,交了五石两斗的田税,余了八斗自己吃。
宋家加上施银杏也才六口人,一斗稻子肯定是吃不完的,宋惊蛰舂这么多,主要是想到这次收稻子,他爷爷、二爷爷,大伯母、三婶都有帮忙,干脆舂出来一家给一点,让大家都尝尝这粳米的味道。
在舂臼里舂好米,又用风车将米糠筛了出去,宋惊蛰给各房都送了一些过去。
“哎,既然是你自己留着吃的,你还给我干嘛,快拿回去。”
令宋惊蛰好笑的是,没分家前,大家占便宜都恨不得把人榨干,这分了家,全都客气地开始推诿了。
好说歹说一阵,才让他们勉为其难地收下,孟双秋收了米,更是拉着宋惊蛰好一阵问:“惊蛰,你真买山了,你看我们那山地改水田行不。”
“买的坡地,不是山。”宋惊蛰照实了说,“山地存不住水,改水田怕是不易,三婶你要是也想种水稻,趁着村里靠近渠堰的荒地现在价格还不是很高,赶紧买几亩。”
“哎哎哎,三婶知晓了。”
孟双秋一听买地心上就是一揪,分家这么久她手上也没攒下多少银,但她还是笑着感谢了宋惊蛰,给他拿了点她新腌的萝卜条:“拿回去,当个下饭菜也好。”
宋惊蛰没有推辞,拿了萝卜条就回家了,至于孟双秋买不买地,他没有多问,言尽于此,机会要不要把握,还得靠她们自己。
白米饭没有杂粮饭好做,杂粮饭将杂粮泡水,泡软后倒入锅中重新加水煮熟就成了。
白米饭得先在锅里煮软了,再用沥米筛将水过滤出,最后再把半熟的米饭倒回锅中,用灶里的余温闷熟。
宋惊蛰炒了菜,拿了碗出来,给家里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
“这饭好香啊。”
饭一上桌,桌上的肉菜都没人关注了,全都看着碗里那晶莹剔透,雪白如雪的米饭,明明没什么味道,都叫他们说出了山珍海味的香味。
宋寒露更是拿着筷子无从下手。
“吃吧,这米煮出来就是让人吃的,别有心理负担,以后我们种多了,没准能天天吃。”
宋惊蛰忙完上桌,见桌上的人都没动,不禁好笑。
他种稻子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过好么,要是挣钱了,家里还跟从前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这日子过得多没劲。
宋寒露听了她哥这么说,这才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不同于宋寒露的拘谨,这米是林立夏亲手种的,他吃起来一点负担都没有,配合着孟双秋给的酸萝卜条,越吃越下饭,不禁跟宋惊蛰商量:“惊蛰哥,下季我们多留一些谷子吧。”
这白米饭软糯,爷奶爹娘年纪大了,正是吃杂粮饭不好克化的时候,多久一些谷子,让他们时常吃些精粮,对身体也好。
“行。”宋惊蛰没有拒绝。
今年种稻子的人多,宋惊蛰估摸明年的稻价不高,少卖一些,也省得拿钱去买粮了。
一家人吃了一顿只有地主老爷家吃得起的白米饭,宋福田放下碗,咳嗽了一声,问宋惊蛰:“我听外头的人说,你买了座山。”
“是啊。”面对宋福田,宋惊蛰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那么谦虚了,“用种稻子赚的钱买的。”
他可是记得他当初买地的时候,他爹各种不看好他来着。
“那什么……”宋福田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问了宋惊蛰一声,“你手上的钱还够不够使。”
宋惊蛰原本很想气气他爹,说他够得很,但他视线落在一旁的林立夏身上,转了转音:“不太够。”
“哼。”宋福田瞬间在宋惊蛰面前找回了颜面,说话的声音都硬气了,“我那儿还有些,待会儿我给你拿点。”
“谢谢爹。”宋惊蛰很识时务,“爹,你还吃饭不,我再给你舀一碗。”
宋福田其实有点撑了,但看儿子这么殷勤,把碗支了过去:“再来一碗吧。”
然后他就收到了宋惊蛰给他盛的冒出尖尖的一大碗饭,气得他边吃边想打儿子。
最后他是一边打着嗝一边回屋给宋惊蛰拿的钱,给完钱就后悔了。
郑月娥安慰他:“你就当养了个孝顺儿子,谁家儿子有咱惊蛰这样,什么都不靠父母,还拿这么多白米饭孝敬你。”
话是很中听,可宋福田扶着撑得不行的肚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惊蛰在宋福田这儿拿了五两银子回房,林立夏喂完施银杏吃饭进来,好奇道:“惊蛰哥,你缺钱使吗?”
家里除了种稻子的进项,他每月卖鸭蛋鹅蛋也能卖几百文,还有带银杏大姐给的每月三百文。
零零散散下来刨去买牛那会儿支出去的银子,这会儿他们手上又有七八两了。
宋惊蛰要用钱的话,完全可以从他们的钱匣子里拿。
宋惊蛰没有隐瞒:“是有个花钱的地方。”但这钱要花在什么地方,他没说。
“……”
小西坡不是很大,整个坡加起来可能也就三四十亩的样子,刨去宋惊蛰买的地方就不剩什么了,所以村里人说宋惊蛰买了座山,也没有说错。
不过这坡不是很茂盛,上面稀稀拉拉地长了些杂草和一些长不高的树,一看就贫瘠得很,大家都好奇,宋惊蛰买这山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