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握着他的手笑得开心:“好。”
“……”
热热闹闹过完年,又是一年春。
在别人都忙着开春耕地的时候,宋惊蛰和林立夏下了田,开始收稻子了。
这批稻子没种好,先前被虫吃了不少,又因为不会选种,南方稻子结出来的穗粒又小又瘪,倒是北方稻子长得还不错。
宋惊蛰猜测是他种稻子的缘故。
他们这儿说是南方,可也没有南到哪儿去,不如真正的南方四季如春,南方稻种习惯了南方温暖的气候,在他们这儿自然长不好。
而北方稻种常年生长在寒冷的天气下,很适应他们这儿冬天的气候,自然就长得好。
宋惊蛰去找王有粮打听了先前买过他稻种的人,果然,买北方稻的人都说北方稻的收成比南方稻好。
他们今夏还要种北方稻。
宋惊蛰却不这么想,他们这儿冬天不暖,可夏天它也不冷啊,夏天继续种北方稻,不一定有南方稻长得好,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准不准,还得再种一季北方稻和南方稻试试。
不管如何,总之,宋惊蛰和林立夏开始割稻子,插秧的时候没觉得多累,收割的时候,宋惊蛰和林立夏都快累断气了一天也割不了多少稻子,而他们可是整整有十亩地的稻子的啊!
“这样下去不行。”林立夏想着家里还有三亩的旱地等着耕种,他们不能将时间全都放在稻田上,跟宋惊蛰商量,“我回去请我爹娘他们来帮着干吧。”
这只是割稻,后面还有打、筛、晒一堆活儿,宋惊蛰再不想麻烦人,想到他和立夏两个人无论如何也干不完,点头同意了:“好。”
冯金玉和林敬山听宋惊蛰这儿忙不过来,二话不说就带着镰刀赶来了,他们不仅自己来了,还把林季冬和林孟春及两个哥婿一块叫了来。
十个人下地割稻子确实快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打稻子太累人了。
成熟的稻子不能像豆子那样可以晒一晒才脱杆,而是立马就要从稻秆上打落,不然就会发霉生虫。
打稻子的方式也累人,抓着稻秆在立起来的木板上,不停地摔打,这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耐力。
宋惊蛰和随鹤生、施青山三个汉子,打一天稻子下来,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第二天,正当宋惊蛰望着那堆成山的稻禾发愁的时候,宋家兴带着宋家旺回来了,一边接过宋惊蛰手中的稻秆帮他打,一边骂他:“你是不是傻,这有现成的自家兄弟都不叫,自己憨累。”
宋惊蛰见到宋家兴一脸意外:“大哥怎么回来了?”
他们厢军一月只能歇四天,这几天还不到宋家兴歇的时候。
“我跟迟都头调了歇。”宋家兴随口回了一句,又骂宋惊蛰,“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累死。”
宋惊蛰笑笑:“我只是不想麻烦大哥二哥。”
“不想麻烦也麻烦很多回了。”宋家兴打完一把稻秆丢在一边,又换了把新的,无所谓地说,“不差这一回了。”
“巧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也不想回来帮你。”宋家旺嘴上还是那么不饶人,但他接替了随鹤生的活儿,打起稻子来一点都不含糊。
宋惊蛰看他用力那劲儿,怀疑他把帮他干活的怨气都撒在了打稻子上,这哪里是打稻子,这分明就是打他。
但令宋惊蛰意外的不止宋家兴和宋家旺,过后宋福树也带着宋硕果来帮忙了,父子俩没喊一声苦地接力打水稻。
宋硕果边打还边跟宋惊蛰笑:“惊蛰哥你别看我腿脚不行,我手劲儿大啊。”
行吧,看他干得卖力的份上,宋惊蛰也不嘲他笑得憨了。
宋万民年纪大了,实在干不动打稻子的活儿,自己拿了把镰刀找了块地,闷不吭声地在割稻。
要不是宋惊蛰割稻子的时候跟他割到了一起,他还发现不了他。
宋万民看到宋惊蛰就没好气:“都叫你不要改田了吧,看吧,收成不好还连累一大帮子人。”
宋惊蛰没有跟他计较,将他割的水稻全都抱在自己割的那一堆上。
中午,大家赶时间没空回去吃饭,吴桂花带着三个儿媳给大家带了饭来,分到每个人手里的菜和肉都是足足的。
宋惊蛰捧着饭碗,跟林立夏坐在一起,看着地里乱七八糟坐着的一堆人,眼眶有些泛红地跟林立夏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我的家人,心这么齐的一天。”
第52章
两家人加起来二十几号人, 足足忙了四天才把十亩地的水稻收割完和打完,大家家里还有其他事要做,剩下的过筛和晒只能交给宋惊蛰他们自己做了。
宋惊蛰和林立夏见大家都累得不轻, 忙完那天特意抽空去镇上酒楼叫了桌席招待他们。
席间宋万民一直板着脸不开心,等大家吃好喝好各自散去, 他将宋惊蛰拉到阴暗处:“你们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还没挣钱就先花钱了,吃饭哪儿不能吃, 非得去酒楼叫, 这一桌席下来, 你们这次种稻子挣的钱, 还能剩下几个。”
宋万民愁死了, 宋惊蛰他们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还欠着一屁股债就胡花乱花, 他们欠的饥荒何时才能还清。
宋惊蛰倒也想自己做,可他的胳膊实在抬不起来了,他奶和他娘也忙几天了,他们宴请她们,还要她们自己做饭, 像什么样子, 索性花钱让大家都轻松一点。
但他也清楚,宋万民不是故意扫兴,他是俭省惯了,一花钱心里就不舒服,何况这也是关心他。
宋惊蛰想了想道:“爷爷, 立夏他爹娘借了我不少钱,这次帮忙又这么尽心, 我要不表示表示,立夏的另外两个哥夫心里该不舒服了。”
宋万民想到这次打稻子,林家那两个哥婿没少下苦力,这才不说话了。
“你心里有成算就好,赶紧将稻子晒出来过秤,看看这改水田值得不值得,要是不值得,还是赶紧改回来吧。”
这次收稻子宋家搞出这么大个动静,村里人全在议论,这稻子收成能有多好,值得这么多人这么累。
可以说,现在桃源村的全部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稻田的收成上。
宋万民还是担心孙儿忙活一场不仅赚不了钱,还惹大家笑话。
“我知道了,爷爷。”宋惊蛰点点头,将宋万民送回了老屋。
其实不止村民们好奇收成,宋惊蛰和林立夏也好奇。
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见亮,两人就忍着身上的酸痛爬起来,将放在屋檐下的晒席抱出来,摊在院子里,把家里堆得都不能下脚的稻谷一一搬出来,倒在晒席里摊开晾晒。
其中还有不少打稻谷的时候落在里面的稻秆稻叶,宋惊蛰和林立夏拿簸箕将它们筛出来,直到晒席里再没有一丝稻叶为止。
可晒稻谷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正值开春,万物复苏,不仅地里的虫钻出来找吃的,天上成群结队的鸟儿也在找吃的。
谷物是鸟类最喜欢的食物,特别是这摊在地里任由它们啄的谷物,几乎是要不了一会儿就有一群鸟类落在晒席上吃谷子。
宋惊蛰和林立夏拿着响杆赶了一天的鸟,施银杏觉得好玩,馋着宋福田拿竹子也给她做了根响杆,每当棍子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激飞一群鸟,她就嘎嘎乐得不行。
就这样重复忙了几天,直到稻谷里的水气全被晒没了,林立夏和宋惊蛰这才装袋,过秤。
十亩地的水稻,五亩北方稻收了五石,五亩南方稻收了三石,加在一起都没有千斤。
这个消息一出,村里人全摇头:“那么多人忙活一通,就这点收成,还不如就种高粱豆子呢,还不用那么累。”
“收这么麻烦就不说了,种的时候又是改田又是育苗的,还要赶虫,哪有我们刨点土挖个坑下种方便。”
“我还见惊蛰往稻田里撒了不少肥呢,我看他刨去这些杂七杂八的,不仅没挣钱,还往里面贴了不少呢。”
村里人的议论,宋惊蛰和林立夏不是不知道,但他们这儿没空管这些。
想知道种稻子赚不赚钱,就得把稻子全卖了,可正经田地种的庄稼是要上税的,上了税,就估算不出价值了。
宋惊蛰找到村长,想跟他商量,让他把他这十亩地的稻子给算成秋花生,正好去年他们收的花生还没有卖。
村长也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村里就宋惊蛰一个种水稻的,收成还不好,在一堆高粱豆子的田税中,他交那么点稻子上去,着实不好看。
宋惊蛰一来找他,他当即就应下了:“成,不过你那十亩地是上等地,你知道的,上等地要交两成的田税。”
宋惊蛰应下:“好。”
他们这儿的田税是按田地的地色来上的,上等两成,中等一成,下等半成。
先前因为立夏跟荣夫郎打架那事儿,他们跟村长家生了嫌隙,村长没有在这事儿上为难他,让他们如实交税,宋惊蛰已经很感激了。
但村长也给宋惊蛰泼了盆冷水:
“惊蛰啊,我去外头打听过了,县令大人他们在大荒村搞的水田收成也不好,那些跟着种稻子的富户今夏都不打算种稻子,想种点别的试试。”
“你一个农家人,要钱没钱,要本没本,今年的地你还能靠去年的花生抵税,今夏要再种水稻,你还能拿什么抵税?”
这确实是个问题,去年分家分的粮食,宋惊蛰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今夏分家那三亩地的收成得留着换粮食了。
可宋惊蛰要是个听劝的,他当初也就不会改田了,他嘴上应着:“我心里有数,叔。”回头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在村里所有人都不看好中,宋惊蛰一解决完税收的事儿,就和林立夏把稻子运去镇上卖了。
这季的稻子被虫啃过,长得也不好,还没种子饱满,宋惊蛰和林立夏也以为值不上什么价了,谁知他们都想左了。
他们这地儿没人种水稻,这粳米又是细粮,是富贵人家才能吃的东西,即使长得不好,但只要口感不变,一样不影响卖价。
王有粮南方稻给他们算的五文一斗,北方稻八文。宋惊蛰八石稻谷,总共卖了五两五钱。
他们这儿的豆子高粱最高价还是去年夏天遭灾,又恰逢各大作坊没有存粮了,王有粮给的三文多一斗。
寻常豆子高粱的价格在一文半和两文钱间来回浮动。
十亩上等地的高粱豆子收成也不过二十五石,最高价全卖了,也才五两银子。
他们算下来比种豆子还多出半两。
而且这还是在他们第一年种稻子,不会种,收成不好的情况下,要是他们种得好,收成好,宋惊蛰和林立夏都不敢想,这十亩稻田的收益该有多好!
“……”
卖完粮,林立夏回家数了数钱匣子里的银子,虽说过年那段日子他们花了不少,可过年那天公爹给他包了个二两银子的红封,说是感谢他为家里的付出。
这些日子他又卖鸭蛋鹅蛋攒了不少钱,零零总总算下来,花出去的钱都赚回来了,还多出二两来呢。
林立夏高兴地跟宋惊蛰道:“惊蛰哥,有二十八两了,可以买牛了。”
宋惊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高兴道:“好,咱明儿就去买牛。”
因为买牛这事儿两人惦记好久了,且这次买牛的钱是他们一点一滴辛苦攒下来的,不像买地一口气挣了笔大的那么虚,两人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翌日,在家里用过早饭,跟郑月娥打了声招呼,拿上钱就要上畜牧庄买牛。
施银杏一听他们要回稻香村,拉着宋惊蛰的衣角,眼巴巴地央求道:“舅舅,我也想去。”
宋惊蛰哭笑不得:“我去你林舅舅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施银杏一脸认真道:“我去看榆哥儿呀,我上次跟他说好了,要送他一个毛球球的。”
去年林立夏那身皮毛做的衣裳,施银杏很喜欢,等宋白露和施显宗收山货回来,就跟他们说了,她也要做一身那样的衣裳。
把女儿放在宋惊蛰这儿本就对女儿心存愧疚的宋白露哪有不答应的,正好她们收山货收了不少白色的兔毛,当即就全拿出来给她做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