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浑身乏力,但抽根烟的力气还是有的。虞微年靠在柏寅清怀里,任由柏寅清帮他点烟。
薄薄的眼皮浮着一层红,眼睫晃动,他看到一抹华丽的反光。随意看了一眼,他才发现,柏寅清此刻用的打火机,并不是他从前用惯的那个。
虞微年不知该说什么了。
可能在柏寅清眼里,那枚朗声火机是他怀念初恋的媒介,实际上并不是。他只是觉得那枚打火机用得比较顺手,滑盖的声音也很好听,平日里,常受他宠幸的火机还有另外一枚珐琅火机。
对这些细节,虞微年懒得解释,柏寅清换就换吧。
反正他们也没之后了。
“我给你擦了药膏。”柏寅清点完烟后,将火机放在较为显眼的位置,随后手臂又箍在虞微年的腰前,“饿不饿?”
他语气自若,一切像从未发生过。
虞微年咬着烟蒂,他吐出一口混合果香的烟。层层叠叠的白雾下,他的皮肤潮红细腻,嘴唇被咬的红肿,浑身上下遍布吻痕,纵横交错,像刚被野狗扑食那般骇人。
“柏寅清。”
“……”
柏寅清并没有马上回话,他身体僵了僵,仿佛预料到虞微年可能说什么。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看向虞微年,冷淡声线透着微妙的紧绷,“嗯。”
“你给久久做猫饭了吗?”虞微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肯定饿了。”
有自动喂食器在,久久饿不着,无非是少了顿生骨肉吃。柏寅清注视虞微年,似乎略有诧异,他没想到虞微年要说的是这件事。
“还没有。”柏寅清说,“等会去给他做,可以吗?”
他想继续抱着虞微年,也不舍得离开。
虞微年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语气与神情都看不出情绪:“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
“……”
“能给我点私人空间吗?”
“没人受得了这样,柏寅清,我也会累。”
柏寅清:“我只是想再抱着你一会……”
“你已经抱了很久。”虞微年又道,“你知道的,我指的不止这件事。”
虽没有直白言语,但二人心照不宣。
虞微年喜欢自由,喜欢不被约束,又贪图新鲜感。柏寅清给了他新鲜感,可惜新鲜感保持不了多久,现在虞微年追求新的外界刺激。
虞微年需要的三点,现在柏寅清都不能满足。
让虞微年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柏寅清也没有抱有期望,虞微年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能改变的只有柏寅清。
柏寅清:“我知道,我会改的。”
他停顿片刻,又给出保证,“我会控制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会再让你不舒服,也不会管着你。你可以出去喝酒,可以夜不归宿,我会一直等你回家。只要你……”
只要不提分手。
柏寅清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可虞微年不是傻子,他自然猜得到。他有些意外,柏寅清居然能做到这份上吗?尽管只是口头说说,他不相信柏寅清能做得到。
一个人的成长受到多方面影响,成年之后基本定型,很难改掉。柏寅清的病态控制欲与占有欲,是长久积淀而成的、时刻缠绕在身畔的影子,绝对不是一两句承诺便能改正的。
虞微年压根没把这句保证当一回事,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柏寅清胸膛,无声又沉浸地抽完这根烟。
他缓慢又随意地打了个哈欠:“你真能做到不管我?”
“我可以。”柏寅清毫不犹豫。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我爱玩,我改不掉。你非要继续和我在一起,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
“我知道。”
“所以你知道我在外面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我可能会接触新的人。这些事你都能忍?”
“我能。”
“哪怕我和前任接触?”
“……”许久,柏寅清才说,“可以。”
虞微年嗤笑一声,更不信了,平时他偶遇前任,只是对视一眼,柏寅清都会拉着脸吃飞醋。
又细又白的手指夹着燃尽的烟,他随手丢进柏寅清的掌心里。
“我很好奇,你能忍到哪一步。”
虞微年一副懒洋洋,根本没把柏寅清放在心上的样子,沙哑音色带着许些鼻音,裹挟几分困惑,“和前任牵手,你也都能接受?”
“……”
在虞微年说出“牵手”二字时,柏寅清的大掌猛地收紧,四周如冰窖散发冷气。他竭力压制翻涌的情绪,可光是设想这些场景,他都没办法接受。
虞微年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所以柏寅清在装什么大度?他爱玩,也不愿意被管。如果柏寅清想像之前那样管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没逼你的意思,你也用不着为我改变。要我说,我们还是……”
“不上床。”
冷淡却克制的声线,带着几分僵硬。柏寅清说完之后,闭上眼,良久,才再次睁开眼,又恢复往常的冷静,仿佛方才险些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
他近乎麻木地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前任,也知道你会和一部分前任成为朋友。我不介意你和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再阻止你们见面……”
“但你们不能上床。”
“……只要没有留下痕迹,没有被我发现,我都能装不知道。”
“从今以后,你只能有我。”
虞微年诧异地看向柏寅清,很难相信这是柏寅清说出的言语,先不说柏寅清最后那句话有多么天真。柏寅清如今对他的要求一降再降,竟到达这种程度了吗?
他和别人喝酒、牵手、拥抱……又或是做遍除上床外的亲密事,柏寅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不和别人上床。
这要求还真够低的。
虞微年淡淡地笑了声,他拖着懒散的音调,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叫人无法分辨他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行啊,这是你说的。”他道,“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分手。不然一直拖着,对我们都是折磨。”
“你知道的,我这人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天长地久。”
听见“分手”二字,柏寅清眼色陡然一沉,呼吸变得混乱。他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暴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
“我会做到的。”他装作没听见虞微年说的后半段话,又道,“我们不会分手。”
虞微年直接闭上眼,他体力消耗过大,说两句话都觉得累,当下更懒得抽精力和柏寅清周旋。
但他也没忘记提醒:“记得给久久喂猫饭。”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去。”柏寅清依然抱着他不肯撒手。
虞微年心中冷笑不止,他哪看不出柏寅清打什么主意?表面上是黏他缠他,实际是怕他跑呢。
所以才拐着弯监视他。
“随便你。”虞微年恶狠狠地抓过小毛巾,冷冷丢下一句,“别饿着久久。”
将话说开之后,虞微年撕掉最后一层伪装,全然没有往日里乖巧甜蜜的模样。
他的声线冷淡不耐,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给柏寅清的恩赐。
柏寅清并不在意,他知道他控制欲强,是他惹虞微年生气了,所以虞微年才会这样敷衍。
他也的确失控了。
看到虞微年腰上的痕迹,柏寅清以为虞微年和常在希在车上做了什么。
那一刻柏寅清沦为被情绪支配的怪物,他顾不得其它,只想覆盖掉别人留下的痕迹。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这个痕迹并不是指痕,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剐蹭到的。
因为他过分病态的占有欲与控制欲,他误会了虞微年,之后也没控制住情绪,居然让虞微年晕了过去。
虞微年怪他,对他有怨言,给他冷脸都是应该的。
柏寅清反省过后,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回忆起虞微年晕过去的那一幕。当时虞微年意识不清,处在半晕厥状态,浑身却依然处在不自然的颤抖,还会一缩一缩,泪水不断从眼尾涌出。打湿了床单,到处都是湿黏黏的。
他很喜欢看虞微年因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性感。
柏寅清准备好久久的猫饭,送到猫房。久久用餐时,他开始打扫猫房,并消毒。
他一边做家务活,一边警告自己。
虞微年已经对他很好了。
按照他对虞微年的了解,虞微年一旦腻了烦了,都是直接提分手,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可虞微年提了分手,却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也能变相说明,他对虞微年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虞微年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喜欢得有点少。
从前柏寅清希望得到虞微年的全部,过强的控制欲与占有欲,让他们的关系进入危险境地。现在他不会那么贪心,他不求太多,只要虞微年还喜欢他,就足够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
柏寅清想通之后,竟发现一切事都变得能接受了,想起虞微年与前任纠缠不清的画面,他依然会感到烦躁、愠怒……诸多情绪加起来,都抵不过虞微年提分手时的恐慌与无措。
现在虞微年还年轻,贪玩点是正常的。只要他一直陪着虞微年,虞微年迟早会有长大定心的那一天。
至于其他人,都是虞微年人生中的过客,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柏寅清打扫完猫房,也没忘记清洗虞微年换下的衣服。
他喜欢手洗虞微年贴身衣物的感觉,贴身衣物上有虞微年的味道,这会让他很安心,也很有成就感。
做完家务,柏寅清洗干净手,准备回卧室陪虞微年补觉。
房间却空无一人。
柏寅清面庞迅速浮上寒意,他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虞微年的踪影。
半晌,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柏寅清坐在沙发上,神情阴郁地看着新消息。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