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回去那次就知道了。”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的事。”
“我们说的难道不是一件事吗。”应蔚闻不解地看着他。
贺宇航想也是,应蔚闻多聪明的人啊,怎么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贺宇航垂在身侧的手在衣角轻搓了下,“那他们没说什么吗。”
“怎么没说。”应蔚闻笑,“好生骂了我一顿。”
“然后呢?”
“然后这事就过去了。”
贺宇航不太能想象应蔚闻挨骂的样子,但也难怪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乎,如果只是挨顿骂事情就能过去,贺宇航会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人的解决办法。
他视线看向别处,不到一会又转回来,“我情况……比你要复杂一点,我爸他身体不好,最近状态挺差的,你给我点时间,如果你觉得我们能走下去的话。”
应蔚闻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们为什么走不下去,他朝贺宇招手,“过来。”
贺宇航走过去,在应蔚闻的眼神示意下做了片刻心理建设,然后跨坐到他身上,应蔚闻拉他下来,抚摸他的后颈,“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应该没逼过你什么吧。”
“可你不高兴了。”
“那天我是有点,你让我觉得我很见不得人。”
“我没有这样想。”贺宇航替自己辩解。
“是吗,那把你换到我的位置,你也不会这样想?”
应蔚闻放低了声音,很清楚贺宇航想法似的在他唇上一下下啄吻着。
易地而处,以贺宇航在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的程度,必然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大方”。
贺宇航的沉默叫应蔚闻了然,“所以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应蔚闻摸进他衣服里,靠在他耳边循循善诱,“至少让我觉得,为你挨这顿骂值了。”
贺宇航很上道地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
他以前觉得应蔚闻是个有着四只手的怪物,不然怎么能把他捆得那样紧。
可世界上哪来的怪物呢,再有本事也逃不过他是个人,总不能因为不想承认失败,就借此妖魔化别人。
再后来贺宇航走的每一步都教他看清了,什么四只手,多出来的那两只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在应蔚闻捆缚住他之前,是他先一步把自己驯化成了猎物。
贺宇航以为他诚意足够,应蔚闻放过他了,愿意给他时间,尤其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执意,也说了不逼他,虽然从他很多话里,贺宇航经常分不清是否玩笑的成分更多一点。
就像这次。
应素兰确诊甲状腺癌,需要做手术切除一侧腺叶,应蔚闻请了假回去,而就在这天下午,他告诉贺宇航,他在医院里看到他爸了。
贺宇航问他是不是看错了,印象里应蔚闻应该是没见过贺珣的,但紧跟着跳出来的信息,让他瞬间体会到了呼吸骤停是什么感觉。
【我跟他说了我和你的关系,但他好像并不惊讶啊。】
贺宇航立刻把电话拨了过去,那边却挂掉了。
【应蔚闻!】
贺宇航给他发微信,【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你是疯了吗!】
明明知道他顾忌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贺宇航一遍遍地给他打,应蔚闻始终没有接。
贺珣有定期去医院复查的要求,贺宇航不怀疑应蔚闻真的在医院里遇到了他,他转而打给贺珣,同样是没有人接,随着一声声的忙音,贺宇航的心不可抑制地沉入谷底。
应蔚闻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是在向他挑衅吗,在追求所谓的公平,非要他也被骂上一顿?
可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贺宇航知道,不会是骂一顿这么简单,以郝卉月的脾气,绝对会跟他断绝关系。
贺宇航不敢想象到那时候,失望透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会是种什么感受。
他承认他是懦弱的,没有应蔚闻那样不顾一切的决心,也因为懦弱,才借口重重,才想要拖延时间,或许应蔚闻正是看透了他这一点。
窗外暴雨如注,电话屡次打不通的情况下,贺宇航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打算直接回去一趟。
途中郝卉月回他了,说贺珣下午是去医院了,他自己去的,简单的复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按时吃药就行。
贺宇航问他爸有没有什么异样,郝卉月说他回来就进房间了,看起来跟平时没差别。
这让贺宇航稍稍放下心来,怀疑应蔚闻是跟他开玩笑的,他把被吹坏的伞扔在墙角,简单整理了下自己,下了车到家门口短短一路,即便有伞,倾盆的雨也还是把他淋得湿透。
郝卉月来开门,看到是他后面露惊讶,“我不是说没事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爸呢?”贺宇航尽力掩饰好情绪。
贺珣接了水正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问出了跟郝卉月同样的疑惑。
再怎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自己儿子其实是同性恋的消息时,真的会有父亲无动于衷吗。
贺宇航观察贺珣,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变化,想要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如应蔚闻说的不怎么惊讶。
“没什么。”贺宇航收敛了呼吸,笑了下,“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哪天回不行,非得挑这么个日子。”郝卉月将信将疑,“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赶紧先去洗个澡,我给你拿衣服。”
贺宇航再次看向贺珣,发现贺珣也在看他,似乎是要说什么,这让他放回去的心再度被拿捏,一下又紧张起来,然而贺珣只是坐到沙发上吃药,吃完他就回卧室了。
贺宇航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他想干脆承认了算了,就告诉他们他是个同性恋,和一个叫应蔚闻的男人在一起了,应蔚闻真的那么想让他出柜的话,真的出了也就一咬牙的事。
但贺宇航不想说的是,应蔚闻忽冷忽热的态度时常让他觉得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到正轨上,所以他为短暂被鬼迷心窍的自己哪天一脚踏空留一条缓冲带是多十恶不赦的事吗。
应蔚闻不给他希望,还要连退路也一并毁了。
两个男人,听起来就够惹人笑的。
站在浴室,看着镜子里何其狼狈的自己,贺宇航给应蔚闻发过去,问他为什么要骗他,【你没有跟他说。】
应蔚闻终于接电话了,却说:“开个玩笑。”
“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贺宇航腿软得站不住,渐渐蹲下身,一开口,几乎每一个字的气息里都带上了痛苦,“这一点都不好笑,应蔚闻,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呢。”
第78章 玩笑收场【P】
那天过后, 贺宇航第一次没有联系应蔚闻。
他们真正吵架的时候不多,首先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贺宇航会不高兴, 多数时候也能把自己哄好。
而应蔚闻,冷漠不能归类为脾气不好, 在贺宇航认识的人里, 他算得上温和且情绪稳定。
这一次是他过分,确确实实,无论从哪个角度,贺宇航都找不到理由替他开脱。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应蔚闻身上感受到如此明显的恶意。
贺宇航猜他在那一刻其实是想说的,甚至假设了贺珣的反应。
没有人喜欢被人逼着做事, 贺宇航也不例外, 应蔚闻都没跟他说过一句喜欢,凭什么对他提这种要求呢。
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玩弄他?
看戏吗?应蔚闻在等着看他的好戏?
既然这样,那不如他们各自好好冷静一段时间, 想想怎么把这个玩笑收场。
贺宇航请了假,连着周末都待在家里,他想确认贺珣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其次是那支笔, 因为两个他曾经以为完全不相干的人突然的关联, 让贺宇航再度勾起了疑惑, 且越发有预感, 贺珣手里的那支笔,就是应蔚闻当初给他的那支。
为此他甚至产生了个很荒谬的念头。
应蔚闻,不是贺珣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吧?
特地编造一个已故同性恋父亲的故事说给他听,其实是在暗示他?不然为什么贺珣是报社的编辑,而关联起他们的纽带恰好是一支笔呢。
这个念头很快被贺宇航压了下去, 太荒谬了,甚至称得上恐怖,如果跟应蔚闻真的是有血缘关系,事实就会变成他跟自己的亲哥哥上床。
那他收回刚才说应蔚闻恶意大的话。
因为没有比这更大更疯狂的恶意了,光是想到就让贺宇航严重生理不适。
真那样他感觉自己杀了应蔚闻都不为过。
贺宇航找了个理由把贺珣骗下了楼,说想吃他单位附近那家店烤的栗子饼,贺珣以前经常给他买了带回来,上两次去没找到路。
郝卉月怪他大冷天的折腾人,那店早搬走了,搬得离这儿远远的,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不过贺珣愿意出去走动她倒也乐见,就说一块去吧,顺便把明天的菜买了。
贺宇航在他俩出门的时候,特意递了件不常穿的外套给贺珣。
等人一走,他飞快把剩下几件外套的口袋里里外外挨个翻了一遍,却什么也没翻到。
贺宇航有些沮丧,眼前这张书桌有些年头了,从他小的时候就在,但凡稍微用点力都要担心它撑不撑得住,那样还不如直接跟贺珣摊牌了。
他试着拉了两下,又翻起贺珣留在桌上的笔记本,随着这一动作,一把小小的银色钥匙顺着纸页,从笔记本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抽屉被拉开,入眼是一叠未动过的印有xx报社抬头的空白信纸,下面压着郝卉月口中贺珣在写的稿子,厚厚一摞,贺宇航没看,他把信纸掀开,果然在最底下发现了那支笔。
外观跟他丢的一模一样,他迫不及待地拧开,不出所料地在笔尖的位置找到了纵向刻着的HY两个字母。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在贺珣这里?
还把被他摔坏的笔尖给修好了。
如果在这之前说是贺珣捡到的贺宇航可能还会信,但在他修好了它,并且将它锁起来不打算归还的时候,再多的无意也成了故意。
应蔚闻能一眼看出不同,应该是有除此之外别的记号在,贺宇航没注意到过的。
他躬身凑近了台灯,在笔身上仔细检查,一寸寸摸过去,不放过任何细节,终于让他在笔帽里面,边缘的位置上发现了异常。
如果没看错,那是同样的两个字母。
HX。
贺珣,贺宇航的第一反应。
他有些不敢相信,指尖在灯下反复转动着,也因此那两个字母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HX对应人名的话,那HY呢。
贺宇航觉得自己都没用到“想”这个过程,记忆里听到的那个名字就已经跳了进来。
胡方那天怎么说的,说那个人来不了,他来替他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