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四溅,摔杯成号。
白荫领着暗卫们现身,把飞鸿居围成铁桶,而薛无心手下的酒囊饭袋,都被暗卫们绑了个结结实实,只等着洪安带衙役们来领去县衙的大牢关押。
宋连云在酒杯落地的那一刻就扑了出去,拧过薛无心的胳膊按到地下。
惊魂未定的一大群人都失了态,半点斯文都不要了,只想跑,只是都会被暗卫给丢回来。
“你说,我是先打断你的左脚,还是先打断你的右脚?”宋连云俯身在薛无心耳边,冷冷威胁。
“你们是什么人?”薛无心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只得愤愤盯着沈沧。
宋连云一巴掌拍薛无心脑袋上:“跟谁说话呢这么大声?”
沈沧手下的暗卫可比魁县县衙的衙役们要高出太多个档次,要毁掉百花会轻而易举,薛无心这个始作俑者更是被宋连云牢牢地踩在脚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好好的百花会瞬间分崩离析,之前还饮酒作乐的人也都被暗卫们用绳子绑成了一串防止逃跑。
“洪大人。”宋连云脚下用力,薛无心嗷嗷叫,宋连云听得不耐烦又多踹了两脚,“这个人我看不如用铁链绑,绳子万一绑不住他。”
洪安立即就招来衙役,给薛无心套上了枷锁,钥匙由他亲自保管。
“尔等作为读书人,不思好生读书进取,尽沾染些龌龊事。”洪安今日特地穿着官服来的,深绿色双钏绫的料子,犀钩腰带,很有派头。
“凡是今日参加百花会之人,本官将尽数呈报御前。”洪安拱手高举至右侧,“尔等自毁前程,也怨不得本官了。”
洪安还是很有担当的,他并没有想着把事情瞒下来,只要京城不查就不会有人知晓,毕竟在他的治下出了恶性事件,很有可能被问罪,削官撸职都有可能。
宋连云回到沈沧身边:“你会罚他吗?”
说到底洪安这个知县做得是有责任的,哪怕不是洪安本人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沈沧:“不会。”
他在魁县不亮明身份,事后也就不会追究。
沈沧的态度并没有让宋连云感到意外,宋连云还称赞道:“王爷,你这般宽厚,真的很迷人。”
然而沈沧没有丝毫被称赞的快乐,他只想堵住宋连云的嘴。
用任何方式。
大白天的,总说些令他不想把持的话,折磨人呢?
第44章
百花会的破产和一大群人被抓还不到事情结束的时候, 这么多的人要挨个审,原本戏曲班子的艺人也要重新想办法安置,在魁县引起的舆论轰动也需要处理……洪安会忙得脚后跟都不沾地。
洪英也带着人在给自己的父亲帮忙, 光是要收押几十人就很麻烦。
县衙的大牢面积不大, 一次性收押几十进去之后,空荡荡的牢房都显得无比拥挤, 人挤人挤人。
洪安早就作好了安置艺人们的方案, 大启的户籍制度还算是比较讲人性的,虽说洪安不能做主抹去艺人们的贱籍, 却可以给他们魁县的土地,让他们从事耕种,只不过贱籍无法拥有土地,算是魁县租给他们种的。
各个班子的艺人加起来人数也不少,洪安要找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 还有窈娘, 下地耕种肯定是不行了,不过也还能做做织布之类的活计。
“安定下来, 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在外漂泊要强。”洪安还是很有慈悲之心。
沈沧不插手洪安收尾之事, 只是特意提了薛无心去堂上审。
吩咐暗卫去查的已经查清,还给沈沧带回来两个人,沈沧很想看看薛无心的狗嘴里能够吐出什么来,亲自去县衙审人。
衙役们也忙着,人手不够用,沈沧便叫暗卫去大牢里把薛无心给提溜到了公堂上。
薛无心被带到公堂上,暗卫们也没客气,押着人就跪下了。
沈沧坐在县衙的公堂之上, 目光如炬,审视着跪在面前的薛无心,不到一日的时间,薛无心风光不再,看着甚是落魄。
薛无心满是不甘与憎恨,恶狠狠地盯着沈沧,活像要将沈沧给生吞了似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魁县的县太爷还没有审我,轮得到你?”薛无心很是不服气。
宋连云刚从洪英那边帮了忙过来就听到薛无心对沈沧出言不逊,一巴掌就呼到了薛无心的后脑门,险些给薛无心扇飞出去。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草菅人命?”宋连云冷冷道。
薛无心被宋连云扇趴下,立马就被两名暗卫一左一右押着胳膊跪直了身子,不给薛无心躺下的机会。
转过头来刚要开喷,薛无心就对上了宋连云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而宋连云的手里正在擦拭一把短刀,短刀银光雪亮,见血封喉不是问题。
再想开口骂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和刀刃硬碰硬,薛无心目光闪躲了一下,扭回去不说话了。
“色厉内荏。”宋连云把擦拭得雪白雪白的短刀放回小腿上绑的刀鞘之中,走向沈沧。
沈沧点评:“色厉内荏用得不错。”读书还是读得很好的。
宋连云抱臂,居高临下看向薛无心:“还真要浪费时间审他?我们不是都查清楚了吗?”
薛无心惊恐,眼珠不安地转动,这些人查到了什么?
不、一定是他们在诈自己!
薛无心定了定心神,他不能乱,乱了阵脚才会中圈套。
“你说得也是。”沈沧手伸向案上的惊堂木,拿起就狠狠一拍。
一声巨响,给下面跪着的薛无心都吓了一大跳。
“把人请到堂上来。”沈沧下令。
白荫福了福身,大步向外走去。
薛无心慌了,是谁出卖了他?
宋连云瞧着薛无心此时心虚的模样就想笑,做坏事的时候也没见他慌啊。
白荫去请了一男一女来到公堂上,二人双手交握,一看就是夫妻俩,妇人的脚行动不便,走路时一瘸一拐。
“大老远请你们来一趟真是抱歉,只是有些事情你们二人是苦主,总得请你们来做个见证。”沈沧招手,暗卫给腿脚不便的妇人送上了凳子。
“薛无心,你不如看看,你认不认得他们。”薛无心装死,宋连云直接点他,“我猜你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薛无心抬头,目光扫过那对夫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奋力地想要往上挣,奈何被暗卫按住。
“贱人!”薛无心对着妇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要喷人家衣服上了。
妇人对上薛无心那张脸,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不死?”
妇人的丈夫抱住妇人,明显是对自己的妻子很心疼。
“你还来劲了?”宋连云大步流星走到薛无心跟前,“啪”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你再骂?”
就会恃强凌弱,有本事对着他一直骂,看他抽不抽这混蛋。
“看来你还认得,那想必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也应当记得。”沈沧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看薛无心的眼神也如同看死人。
“我记人不记事。”薛无心矢口否认,他心里也明白,沈沧能找到人,那就意味着他做下的事情确实被查清楚了,然而他在赌,赌沈沧再有手段也不可能什么都能查得到。
“啪!”
又是一巴掌抽上去,宋连云给薛无心的脸扇对称了,两边都肿了一块。
“好好说话。”宋连云威胁,“你算算自己能挨得住我几巴掌。”
薛无心争辩:“大启律法中规定了不得动用死刑!你们凭什么这般对待我?”
沈沧笑了,一个罔顾律法的人,竟然跟他讲律法?
“原则上是不得动用私刑。”沈沧慢悠悠地抽出一支令箭扔下去,“按住,先打二十大板。”
宋连云在心底默默补充:原则上的确不能动用私刑,可是大启的半个原则,就在上面坐着呢。
沈沧发了话要打,暗卫们毫不犹豫,架人的拿刑具的,简直是驾轻就熟。
宋连云默默地望了沈沧一眼,没想到沈沧的暗卫不仅是会的多,操作也很熟练。
薛无心被按在长凳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暗卫们施以刑罚,二十大板,没有哪一板子是下手轻了的,厚重的木板落到身上,薛无心怎么也忍耐不住。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薛无心挨打,宋连云更是很好心地给薛无心报数,从一数到了二十。
打完二十大板,薛无心已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想来你也没有力气再顶嘴了。”沈沧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如实交代。”
薛无心喘着气儿,咬牙不肯张嘴,只要他不说,这些人不会知道自己到底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你不说算了,你不说有人能说。”宋连云招来一名暗卫,“他一身血肉模糊,难免会引来飞虫,去取些热水来,给他好好冲干净。”
薛无心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宋连云能出这种招数。
暗卫们把薛无心给拖到了公堂外边,还去打水来洗公堂地上沾染的血迹。
妇人和她丈夫都惊呆了,大抵是对薛无心遭报应的方式感到震撼。
“陈玉堂,申慧。”沈沧点名,“十年前的经过如何你们可以说了。”
已经有暗卫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要留下证词。
申慧擦擦眼泪,和丈夫陈玉堂一起朝沈沧深深弯下腰,以表谢意。
“我的父母与我夫君的父母乃是至交好友,我们二人亦是打小就定下了婚约,也签了婚书,只等到了年龄便能成亲。”申慧神色哀伤,“只是十年前,我的家乡偶发山崩,整个镇甸都被埋了,我也是因不在家中,在县城里读书才逃过一劫。”
自古以来天灾都难以预测,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场山崩带走了整个镇甸的人,申慧没了家也没有了家人,举目无亲,只能去魁县投奔自己的未婚夫陈玉堂。
申慧才魁县隔壁县上路,走官道前往魁县,只是她一个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的女子,容易被人盯上,申慧家里能让她到县城去上女学,家中还是颇有资产的,而这些本该跟着申慧当嫁妆的资产被贼给偷走,害得申慧身无分文。
“正是在我走投无路之际,薛常出现了,他和他的戏曲班子收留了我。”
薛无心的本名是薛常,籍契上也是薛常,薛无心顶多算个艺名。
申慧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谁曾想薛无心根本就是个恶人,贼图申慧的钱,薛无心图申慧的身子。
申慧从小娇生惯养的,跟班子里那些从小就要苦练的女艺人不一样,加之确实容貌不俗,薛无心见色起意,假意要帮申慧去魁县投奔陈玉堂,可在夜深人静之时,却进了申慧的房间,要申慧跟他。
“最开始薛常没有拿我怎么样,我说我已经有婚约了,他就没再提要我跟了他这件事。”申慧也是因此才放松了警惕。
薛无心是个狠辣的,他每天晚上都会偷偷闯进申慧的房间,逼申慧从了他,申慧不愿意,也不想再和薛无心纠缠,打定主意自己独自走,然而她前脚走,后脚就被薛无心给抓回来,不许申慧离开。
“班子里的女艺人可怜我,便趁薛常不在时放我走,可是被薛常的心腹撞见* ,将我们二人都给绑了起来,薛常回来之后听了此事非常生气,他当着我的面,把人给活生生打死了!”
申慧哀痛不已,伏在丈夫怀里大哭。
薛无心在公堂外,人都被打废了,还不忘嘴硬:“贱人……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怕是不知道被山匪掳去玩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