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对此早有准备,霜华影站在店门口,却迟迟未动,他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曾经这里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不断,如今却在这乱世的风雨中被迫沉寂。
秦疏按着他的肩膀,故意玩笑道:“铺子关了,看来咱们得喝西北风了。”
霜华影转过头,秦大哥可真是的,就喜欢说这些话来逗他。想起秦大哥交给他的小金库,霜华影安心不少。
秦疏的信任和可靠极大地缓解了他内心的焦虑。对啊,他现在是有家的人了,再不会像从前那般颠沛流离。
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明明是盛夏,却让人感觉到冷寂。
霜华影轻叹一声:“之前有朋友去外地联系放映的事,我原本还想着能一起养家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霜华影拍胶片的班底都是秦疏找的,电影拍完了,后续的宣传也都有所计划,只是外面在打仗,为了保证人员的安全,后来才搁置了,现在听他的意思却是有其他的人为此奔走,秦疏直觉不对,问道:“什么朋友?”
“你也认识的,张持信和周学林。”霜华影说完,看秦疏脸色不对,心下有些忐忑,“秦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秦疏调整了下神情,“有一阵子没见他们来店里了,原来他们去外地了吗?”
霜华影见他只是好奇,心下稍安,拍了他一下,“刚才听你语气不对,我还以为他们俩另有图谋呢。”
秦疏抬头望天,这机灵劲儿全用他身上了,那两个还真是另有图谋。
阳池山那伙人如今已经有了正式的番号,就叫广平军,只听这番号,明显剑指天下。
当初在发现那两人刻意接近自己时,秦疏就查了阳池山,发现阳池山的人私下里十分活跃。
他不想招惹麻烦,所以在周学林和张持信面前表现得十足纨绔,后来他们就再没出现在他眼前,没想到会找上华影。
秦疏心念电转,对他们的目的有所猜测。
之后霜华影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那些人当然不是为了戏曲推广,而是看中了胶片的宣传作用。
也是他大意了,之前华影说过,找了一个小孩拍了他小时候的那段经历,他当时还想这主意还挺前卫,这不就是《霜华绝代》的前传吗?
现在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根本不是华影的成长史,而是在影射军阀的统治,私货夹带的不要更明显。
华影为什么成了乞儿,是因为父母亲人都没了,他们是失了土地的农民,为了活命不得不离开家乡,又因为世道艰难,死在了路上。
小华影侥幸活了下来,小小年纪却要在戏班子里打杂,戏班子也艰难,老班主不想接那种堂会,得罪了康义城的权贵(白系),不得不辗转各地,却一再减员。
这样的故事表面看是为了展示华影曾经的艰难和过人的天赋,实质上每一帧都在控诉这个吃人的社会。
福贵看到主家回来,忙将大门打开,将人让进去后,左右看看,又忙将门栓好。
秦疏暗暗摇头,福贵这一出是做给他们看的,证明他有在认真工作。最近巷子里有几家辞了长工,家里的几个也都有了危机感,最近干活格外卖力。
不到万不得已,秦疏是不会辞人的,他私下里有不少赚钱的门路,再多的人他也养得起。
两人回了房间,秦疏问霜华影:“成片你看了吗?”
霜华影摇头:“他们在城外拍的,我都没参与,这些还是听高川说的。”
高川就是秦疏找的摄影师。
秦疏心道: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这羊毛撸的。
霜华影看秦疏面无表情,直觉自己欠考虑了,“高川想多积累些经验,周学林说会负担高川的吃住,胶片也由他那边负责,我就同意了。”
秦疏唇角微勾,捏了下他的鼻子,夸奖:“咱家内掌柜真是持家有道。”
霜华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给张大家去信,他对拍电影也很感兴趣,我想着总得让高川他们把技术再好好练练,不好让张大家在片场苦等。”
说到这,秦疏才真正明白了霜华影为什么松口。
最主要还是为了省钱。
当初霜华影从高川口中得知胶片很贵,之后再拍摄的时候总要私下排演好多遍才肯上机器,即便如此,废掉的胶片也不少。
周学林抓住了他这种心,再动之以情,自然就成功了。
秦疏预感到会有隐患,不过想过一回也就拋在了脑后,兵来将挡,他只是不喜麻烦,又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华影从前一直在戏班子里待着,如今开始学着自己拿主意,这是好事,泼冷水的事情他绝对不干。
秦疏垂眸看着爱人,华影这一年长了五厘米,一米七三的个头和之前没法比,在这里却已经达到了正常水准。
因为营养充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健康。面部线条少了些秀美,多了些棱角,初初显露男子特有的英气,秦疏看着看着,就没心思去想其他了。
手指无意识的动作,钻进霜华影宽大的衣摆,落在凹陷处,那是霜华影的腰窝,秦疏记得那里的样子,尤其是后背位,圆润的一个小坑,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腰窝往下,是嫩滑饱满的小丘。仅仅只是揉捏几下,霜华影的眼眸便水润起来,那模样,看得人心猿意马。
秦疏再也按捺不住,带着人进了内室,手指缠上嫩黄瓜,缓缓动作。霜华影顿时倒抽一口气,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软软地看着秦疏,无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秦疏心头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俯身含住他的嘴唇,辗转吮吸,手上动作不停,幽深的黑眸欣赏着爱人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样的快乐,只有他才能够给他,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热血一路向下,直冲小腹。
大热的天,两人互相撸黄瓜,直到房间里弥漫着青草气才消停下来。
霜华影衣服已经卷到了胸口,浑身汗津津的,与他相贴的另一具身体却好似不受暑气影响,温凉的体温蹭在上面好舒服,他都不想动了。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享受这份宁静。过了一会儿,秦疏拍拍霜华影的屁股,嘴角噙着一抹轻笑,说道:“起来了,今天是佳佳的生日,一会儿小丫头找过来,这副模样可不好看。”
霜华影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被秦佳女撞破两人亲吻时的尴尬场景,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朝着屏风外望去,仿佛下一秒那个睁着纯真大眼睛的小姑娘就会好奇地张望。
确定四下无人后,霜华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低头一看,罪魁祸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胸口。霜华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迅速跳到地上,手忙脚乱地起翻卷的衣服。
秦疏挑了挑眉,调笑道:“真白。”
霜华影下意识地回嘴:“没你白。”
秦疏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还差那么一点,可以多喝牛奶补一补。”
霜华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炸毛跳脚道:“青天白日的,你净胡说些什么!”说完,也不给秦疏辩驳的机会,转身一溜烟地向后边的浴室跑去。
秦疏望着霜华影的背影,无奈地张了张嘴:“……”
第311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6
之后的几年, 外面一直不消停,兴庆城两次易主,先是被白启凤的人占了, 后来陆大帅请来盟友陈老虎, 可惜引狼入室, 白军被打跑了, 陈老虎的人却占着地方不挪窝了。
陆大帅自然不甘心, 又跟陈老虎打了起来,结果腹背受敌,最后他的地盘被陈白两系馋食殆尽, 没了办法,带着残兵一退再退,后来渐渐没了消息,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味飨居关了开, 开了关,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支撑着, 一年又一年, 竟然还真成了兴庆第一楼。
此时,味飨居里, 霜华影正在宴请吴师兄和芸师姐。
吴师兄看着眼前的青年,风姿秀骨,眉眼清正, 面上是平和的笑,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好。再看他夫妻二人,也没比霜华影大几岁,如今却是满面风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辈儿人。
他心头感慨:“幸好当年你没答应回荣春班。”
芸师姐给了他一拐子:“好不容易见面, 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
随即看向霜华影,身为女子,芸师姐更细心些,她的目光扫过霜华影奶白色菱形条纹毛衣,单是看着就知道十分柔软,这样的款式她还是第一次见。
霜华影担心湿了袖口,便将袖子拽到了小臂的位置,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滑,手背上的血管在阳光下透出浅浅的青色,竟然有些反光,她下意识摩挲了下自己的双手,粗砺的手感昭示着生活的风霜。
对比实在太强烈,芸师姐移开目光,刚好看到秦疏往楼上走,身后的伙计端着托盘,笑道:“当初秦东家见天地拎着食盒往羊角胡同跑,我们也跟着沾光,没想到今天还能尝到他的手艺。”
霜华影也想起曾经,“若不是今天你们过来,我想吃一口他亲手做的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
芸师姐和丈夫对视一眼,只听霜华影无意中的一句话,就知道他和秦疏的感情有多好了。
芸师姐手掐兰花,语气揶揄:“他今天下厨,不还是为了你。”
包厢门打开,秦疏问道:“是在说我吗?”
芸师姐回道:“是啊,如果不是有华影在,我和师弟今天还尝不到秦东家的手艺呢。”
霜华影拉开椅子,秦疏在他旁边坐了,“这是应该的,华影接到消息说你们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
菜品一一上桌,伙计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相互寒暄几句,主家一动筷,吴师兄和芸师姐便也跟着开动。
秦疏知道两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特意做了滋补不油腻的菜品,只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饭菜一入口,两人就有些停不下来,直到吃个半饱速度才开始放慢。
吴师兄有些不好意思:“让师弟和秦东家见笑了,这些年,我和师姐颠沛流离,有上顿没下顿,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霜华影有些心酸,举杯道:“师兄师姐既然过来投奔我,华影保证,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亏了二位。”
酒水入喉,话匣子也打开了。吴师兄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兴庆城被白军攻破,宋应生带着荣春班的人跟在陆家的军队后面跑出了城。
等到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戏班子再度缩水,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宋应生为了站稳脚跟,答应了接堂会,这是一步臭棋,彼时吴师兄和芸师姐已经结成了夫妻,两人商量后选择离开,他们两人一边做工,一边在街头卖艺,勉强混个温饱。
至于荣春班,软了的膝盖骨就再没站起来过,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暗门子,最后死的死,散的散,宋应生眼见荣春班在自己手里毁了,接受不了现实,开始酗酒。
最后是在河里被发现的,也不知道他是失足落水,还是想不开投了河。
霜华影听得有些唏嘘,“若是老班主多活几年,绝不会让荣春班落到这步田地。”
秦疏在一边听着没有说话,华影对那位老班主滤镜太厚,而且人都没了,他还是不多作评价了。
芸师姐并不想回想那段苦日子,她更感兴趣的是华影制片公司。
“本来我和你吴师兄是打算南下的,幸好当时看到了你登的广告,这才动了过来投奔的心思。”
霜华影看了秦疏一眼,“都是秦大哥帮我出的主意,说来也是凑巧,国内现在太乱,也就吴淞和陌耒有专门的剧院,有条件放映电影。别的地方都是随便扯块布露天放映,赔本赚吆喝罢了。我天天愁得什么似的,还是秦大哥有办法,他联系了几个掮客,竟然把电影卖到海外去了,洋人的钱可太好赚了……”
霜华影提起这段经历,简直眉飞色舞。吴师兄和芸师姐对其中的细节也十分感兴趣,不时问上两个问题。
秦疏就在一旁含笑看着,间或给他添些茶水。霜华影说得兴起,手也跟着比画起来,“你们是不知道,电影在国外放映后,还有人特意坐了几个月的船找了过来。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咱们承国做出来的,后来还是看到了拍摄现场才服气,他们当时那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就跟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后来干脆就赖在我那不走了,制片公司就是在那之后成立的。”
芸师姐眼中满是钦佩,“华影,你可真厉害,洋人都给你打工呢。”
霜华影面色赧然,“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也是后来学了洋文才知道,他们那边的电影大多都是黑白的,彩色的也只有红绿色,所以看到色彩丰富的电影才会那么惊讶。”
厉害的还是秦大哥,霜华影能听明白洋文后,从他们嘴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回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手里的拍摄设备都是秦大哥改良过的。
秦大哥说,他想把他最美的样子保留下来。
想到这些,霜华影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不过这些却是不必和师兄师姐说的。
吴师兄惊讶道:“华影,你还会说洋文啊,快说两句我听听。”
霜华影简单说了两句,引起对面两人一顿惊叹,霜华影一扬下巴,炫耀而不自知:“秦大哥教我的,秦大哥会好几种外国话呢。”
芸师姐看向秦疏,这个男人气质温和,这么多年过去似乎一点儿都没变,刚刚说话的时候,她甚至忽略了包厢里还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