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摇摇头，咬着牙说：“算了， 我再忍忍， 待会儿再去。”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紧张。
总算遇到一个比自己还挫的人了， 苏天居然有些诡异的开心。“年轻人， 放轻松， 得失心不要那么重，卖的好自然是高兴，卖的不好也就是那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咱们现在赚的也就是个零花钱。”
江城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还挺豁达的啊，当老板的就是不一样。”其实江城在乎的也不是这点钱，他师傅的卡在他这儿呢， 里面少说也是上千万。他只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独立干一件事儿， 如果结局太惨烈， 肯定免不了难受。
苏天拍拍他的肩， “那是， 谁让咱大风大浪的见多了呢。”
“九点零三分了，怎么这销量还是零呢？”过了几分钟， 江城突然这么说了一句，随即又自我安慰道：“没事儿，这才过了三分钟，肯定观众简介都还没看完呢，没人下单是正常的。”
苏天“咻”一下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说几点了？九点零三了？”
江城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苏天看，“是啊，不过这会儿已经九点零四了。”
苏天仔细瞅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瞅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销量，突然一声怒吼，“正常个喘喘，往常这个时候都已经被抢光了！”
江城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所以，咱们这是惨败了？”
苏天痛苦的抱住脑袋，心如刀割，“啊啊啊，老子的钱啊，钱啊……”他们第一批可是准备了五百份，一斤肉成本就得七十块，三斤就是二百一，加上糕点和瓜子花生，一个礼盒成本得划到三百多，这一批要是卖不出去，少说也得损失十五万。十五万啊，再添点他都可以在市里付个首付买套房了。他真傻，怎么就没像往常一样开个预售呢。
江城看着边上的那个抱住头不住念叨的傻叉，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伤心了。
东西卖不出去，两个人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尤其是苏天，失魂落魄的回了屋，感觉自己顶级网红的江湖地位不保，颇有种廉颇老矣的悲凉，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合上眼睛。
上午九点多，江城“砰砰砰”的敲着苏天的房间门，“起来了，苏天，这都几点了，你丫还好意思躺在床上呢。”
“吵死了，反正又没事儿，你管我睡到几点。”苏天烦躁的扯扯头发，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江城急的拿脚踹门，“没事儿？厨房里一堆事儿等着呢，网上订单已经订了两千份了，我们得赶紧出货啊。”
“什么两千份啊，卖都卖不出去。”
“昨天系统卡了，你赶紧给我滚起来。”
苏天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子就去开了门，“真的啊？”
江城翻了个白眼给他，“真的，实际上我们昨天看的时候已经卖完了，现在订单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赶紧给我滚起来干活。”都是同龄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就跟朋友差不多了，说话都很随意。
苏天呲着牙得意的笑了，“我就说凭我的江湖地位，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呸，那个破系统，亏得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不然换个有心脏病的，非得住医院去不可。
不知道是谁昨天被打击的像个疯子一样，江城懒得再跟他啰嗦，“马上起来哈，猪肉和鸡肉都没了，瓜子花生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还有红豆，反正现在什么都缺，你赶紧去买。”
苏天应了，赶紧穿衣服起来干活。现在地里没什么活，工人们全被他抽到厨房那边帮忙，都是些大男人，细致活干不了，宰鸡切肉揉面倒是挺合适。江城主要就是负责调味，他师傅做饭之余也会抽出手来帮他，苏天则带着方雪丽到处采购，虽然忙了点，但效率还是挺高的。
赚点钱不容易啊，苏天早上九点多起来，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拿着两个包子就跟顾浩初开着车去清江买瓜子花生牛肉面粉和各种调味品，而且一买就是几千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随便吃了点剩饭就带着工人们宰鸡切肉，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才顾得上正经吃个晚饭。
晚上的伙食还不错，范嫂炖的冬瓜海带排骨汤，炒的尖椒牛柳、宫保鸡丁和绿豆芽，另外用葱姜蒜小米椒和醋酱油调了个蘸水，香辣开胃，。苏天就着蘸水啃了好几块大骨头。现在这肉价贵的很，这么几块大骨头得花个好几十，苏天感觉一下子又有了挣钱的动力。
狗狗也拿勺子挑着自己那份山药粥吃的很香，好像饿了很久一样，苏天就问：“他这两天胃口怎么这么好啊，不是白天拿了那么些糕点肉干吗？”
顾浩初说：“他自己没吃，光拿着逗人去了。”
“逗人，逗什么人？”苏天轻轻踢了踢脚下的钱钱，“是给它吃了吧？”
“汪汪汪！”什么给我吃了，那个没良心的就给了我一块儿丁点大的肉。
苏天奇怪，“不是你吃的是谁吃的？”有面从狗狗骗吃骗喝的可不多。
顾浩初笑道：“他拿去报仇去了。”
狗狗是个记仇的，这两天跟二娃子耗上了，没事儿就去惹人家一下，人家不搭理他他就拿糕点和肉干去逗，二娃子又馋，少不得上钩，偷偷就咬上几口，然后狗狗就不得了了，拉着不明就里的大人就让人家去给他主持公道，二娃子少不得被一顿臭骂。
苏天拍拍狗狗的屁股，骂道：“你怎么坏成这样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苏志高说：“亏得那孩子性子好，没跟他急眼。”要搁苏天小时候那群娃，狗狗这做派早就被打哭好多次了。
苏天点点头，“那孩子看着皮，倒是挺有数的，人也机灵，以后好好管肯定有出息。”
苏志高叹了口气，“就是没生在好人家，他那个爸，吃喝嫖赌样样来，喝醉了酒还打孩子，又不往家里拿钱，搞得孩子根本无心读书，再这样下去，这孩子怕是要毁了。”
“那他妈妈不管吗？我看他妈妈是个挺和善的人啊。”
“根本不敢管，也管不住，你不知道他爸打起老婆来有多狠。”
“要是有人敢这么对我孩子，我肯定提起刀就跟他拼命。”
看了看把脏兮兮的小手故意往顾浩初身上抹的狗狗，苏天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也有些庆幸，不管他们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起码他的孩子能够幸福快乐的长大。
苏志高笑道：“你这脾气真是像极了你妈妈，我记得小时候你在学校被一个二流子打了，你妈也是从家里拿了把菜刀就冲到了学校，把那二流子吓得险些尿裤子。”
苏天还挺得意的，“我记得那次，我妈威风的不行，后来学校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见了我都绕道走。”不然以他那小姑娘的模样肯定受不少欺负。
“转眼间你妈也去了快六年了，要是她还在，该多好啊。”他爸勤劳肯干但脾气软，他妈精明又强势，要她在，用不着方雪丽，家里里里外外的都能给他管的妥妥帖帖的，他累了受欺负了，还会提起刀保护他。
苏志高抹抹眼角的泪，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赶明儿我去城里多给她买点纸钱，她辛苦了一辈子，咱们现在宽裕了，也要让她过过好日子。”
苏天唇角努力维持着上扬的状态，说：“光纸钱哪里够啊，吃的用的都要给她准备齐全了，不是说现在还有什么纸别墅纸轿车嘛，咱们都给她烧上。”
上坟的时候苏天带着狗狗去了，顾浩初本来说送他们，被苏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可以是狗狗的父亲，但不会是他苏天的爱人，起码现在不可能是。
顾浩初也没有争论什么，只是坐在房间里，抽了半根烟，剩下的半根被他踩在脚底下碾碎了。
……
苏天和江城的生意做得很是红火，短短几天接了五千多单，单子多了也是个苦恼的事儿，不说人工，就说这原材料都是个问题，苏天鸡圈里的鸡都被宰的差不多了。最后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二十九那天就提前把商品下架了，饶是如此也是大年三十的下午才把最后的一批货发出去。
一个礼盒的材料成本大概是三百多一点，这两万多单算下来毛利润就有一百万左右，再去掉人工运费之类的，苏天算了算，短短五六天的时间，他们居然纯挣了八十多万。
江城摊在椅子上，看了看银行卡里增长的数字，笑的跟偷腥的老鼠一样。“苏天，我搁你这打了几个月的工，还不如跟着你干这一票，要不咱们专门干这个算了。”
苏天说：“这玩意儿也就过年过节能赚钱，怎么能靠着这个生活呢？咱们平时还是要脚踏实地干实业才行。”
江城嗤笑一声，“没文化，这不是实业还是金融业啊？话说你够奇怪的，要是想挣钱吧，每天开开直播不就好了，比这轻松多了；要是不喜欢钱吧，干嘛又一直为了钱奔波劳累？”
苏天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钱当然要赚，而且要踏踏实实的赚才开心，就像你们收徒俩，这么好的手艺干什么不行，怎么非得到我这来受累？”
江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是那回事儿。”
苏天暗暗松了口气，他生怕哪天江城就想开了带着他师傅跑了。
第120章
三十号下午， 狗狗蹲在门口和钱钱玩，手里拿着一块儿鸡肉，嘴里指挥着， “钱钱，坐下。”李广义昨天就回去了，门口的补习摊自然也就散了，院里没有跟狗狗差不多大的孩子，阿静也没有回来过年， 他就只能跟钱钱玩。
钱钱也是个小气的， 估计是还记恨他之前把肉都给别人吃了，一点儿都不听他指挥。
狗狗倒没有得罪人的自觉， 以为钱钱是没听懂， 特意把肉拿到它鼻尖前头晃了晃， 然后跺着脚，颇有气势的喊道：“坐下。”他这跺脚力度有点大，身上穿的又有点多， 臃肿的小身板因为惯性还前后摇了摇。
钱钱耸了耸鼻子， 还是不理。
狗狗抓了抓头上的毛线帽子， 皱着张小脸，看起来有几分苦恼。
“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啊？”顾老爷子一下车就看到了这个憨态可掬的场景， 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了笑意。虽然大半年没见了， 但还是会时不时的开个视频， 所以顾老爷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曾孙子。
狗狗看着眼前这个白头发的老头， 眨巴了一下眼睛， 突然扯着嗓子喊了声：“爷爷。”
跟在顾老爷子后头的司机都惊呆了，“大半年没见， 这么大点孩子居然还认得人？”虽然应该叫的是曾爷爷，不过这点小细节也没人会在意了。
顾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一把把狗狗抱起来，“小心肝喂，怎么这么招人疼啊。”
狗狗很给面子的偎在老爷子怀里，嘴里还不忘念叨着，“爷爷，钱钱，坐下。”
“好好好，让它坐下。”
曾孙子发话，顾老爷子哪有不应的，让司机去屋里弄了一大块肉回来，钱钱就很识趣的坐下了。司机怀疑这癞皮狗就是嫌狗狗刚刚手里的那块肉不够大，不划算。
虽然忙着做礼盒，但方雪丽还是抽了几个人把清湾山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每间客房门口都贴着对联和福字，走廊里挂着一式的大红灯笼，连院子里的树都被绑上了红色的腊梅枝，里里外外都展现着过年的喜庆。
顾老爷子进来就有人帮着招呼，“老爷子，住店啊，老板在忙，先过来这边坐一会儿吧。”
走了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现在清湾山庄的客人大概维持在八十个人左右，其中一大半的人都待在大堂里玩儿，所以还是显得很热闹。
顾老爷子抱着狗狗坐了过去，见这桌人是在打麻将，便笑道：“好雅兴。”京城那些老头子觉得打牌是不入流的活动，一向都只肯下棋。
边上看牌的高老爷子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打发时间嘛，反正这么冷的天儿又出不去。”要是夏天还可以去喂兔子遛鸟，高老爷子就养了两只鸟，在林子里捡的，从只会张大嫩嘴儿叽叽叫喂到会在天上飞，然后没多久就自己飞走了。高老爷子被气得够呛，准备明年养兔子，看人家芳芳，对苏源那就一个不离不弃。
顾老爷子问：“那你们过年不回去？”看这些人的架势，顾老爷子就知道他们应该不是本地人。
“回去干啥？”房老爷子盯着手里的牌说，“我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还有女儿都在这儿呢，今年一家人都在这儿过年啦。”
“就是，在这儿过年多热闹啊。”高老爷子给他指了指，说：“我女儿媳妇都在那学插花呢，儿子跟孙子去厨房里帮忙了。”实际上是受高老爷子指使，去厨房骗吃骗喝去了。
顾老爷子点点头，说：“这儿是真热闹。”不像在京城，过年除了那些繁文缛节外，竟找不到事情做。
刘老爷子说：“诶，之前没见过你啊，第一次来？混的不错啊，狗狗在你怀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找事儿。”
顾老爷子笑道：“我是狗狗的曾爷爷。”然后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亲的。”
房老爷子看他说的不像是假话，便抬起头来，笑道：“失敬失敬，顾老爷子，玩两把不？”
顾老爷子还没发话呢，狗狗就很感兴趣的吆喝道：“玩。”他对桌子上那些石头感兴趣很久了，觉得扔起来那啪叽啪叽的声音很好玩，可惜苏天和顾浩初都不玩这个，没给过他机会。
曾孙子都发话了，顾老爷子肯定是要给面子的，“那就来两把试试吧，不过我技术不精，大家别嫌弃啊。”
刘老爷子说：“这有啥，大家都是打着玩玩。”
顾浩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狗狗撅着屁股趴在牌桌上，胖乎乎的小爪爪一本正经的往桌上甩着牌，嘴里念叨着“幺叽。”
顾老爷子两只手箍着曾孙子的大肥腰，笑眯眯的说：“还是狗狗的运气好，要啥牌有啥牌。”
桌上其他三个人脸色臭的跟大便一样。
顾浩初有些无奈，“爷爷，你怎么还带着狗狗打牌啊？”
顾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打牌怎么了，男孩子就是要文武双全，样样都行。”想当年他发家必不可少的原因就是牌技，什么时候赢钱，什么时候输钱，输赢的尺度可都要把握的准准的。
顾浩初把狗狗从牌桌上抱下来，拍拍他的屁股，说：“那是五毒俱全，他这么小可不能学这个。”
“啊啊！”狗狗不满的叫了两声，扭着屁股还想往牌桌上挣，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
除夕夜的晚饭非常丰盛，每桌三十道菜，鸡鸭鱼肉样样齐全，知道有些女孩子不爱吃肉，苏天还特地让人多炒了几道素菜，米饭是加了玉米和红豆蒸的，吃起来有种淡淡的香气。
“吃吃。”狗狗再也不是几个月大的小可怜了，他已经一岁了，可以在饭桌上指点江山了。
“那个土豆泥是吧，好嘞，爷爷给你舀。”抱着狗狗不愿意撒手的顾老爷子，很自然的接替了顾浩初服务员的位置。
一勺香喷喷的土豆泥入口，狗狗更来劲了，又指了指右边那盘红烧鱼，“吃吃。”
“好嘞。”顾老爷子指哪打哪，把鱼皮拨开，从里面挑了一筷子白嫩的肉喂到曾孙子嘴里。
狗狗咂摸了一下小嘴，又看中了前面的宫保鸡丁，老爷子觉得里面的鸡丁和莴笋丁都切得太小了，怕他直接吞下去噎着，便商量着说：“狗狗，咱们换个好不好，那个肉丸子看起来就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