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讨厌,那伊缪尔该怎么办呢?
没等伊缪尔纠结清楚,医生已经顺着梯子下到了地下室,他提起灯照亮四周,这地下室面积不小,却被分割成了许多窄小的空间,像是一座座囚室。
大厅中央放置着铁床,铁床四角是皮质绑缚带,床脚隐隐有血迹,似乎这里发生过什么血腥残酷的事情。
白郁的眉头越蹙越死,而这在他翻看文件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伊缪尔悄悄探出脑袋,先是看看医生铁黑的脸色,又接着提灯的光芒阅读起文件。
“邻邦进贡奴隶,公猫两对,母猫一对,一只半路感染死亡。”
“基本处置挑选完成,合格品关入监狱。”
“实验人员已经就位,准备进行选育配种。”
这份文件,伊缪尔很熟悉,或者说这里的每一份文件,他都很熟悉。
这是他曾亲历过的事情。
由于地下室的过往太不堪入目,伊缪尔一直厌恶阴暗潮湿的环境,现在故地重游,只是看着,他就忍不住有点应激。
白郁垂眸,第一时间发现了小猫的不对。
猫咪的胆子都很小,带到陌生环境确实容易应激,白郁想,他或许不该把小猫带下来。
这种时候,需要熟悉的东西,熟悉的气味,以及主人耐心的安抚。
于是,在小猫汗毛倒竖,脊背控制不住的崩起时,白郁捏了捏他的耳朵,将它转过来朝向自己,手臂稳稳托住他,然后按在了怀里。
医生语调温和,哄道:“没事,我们马上就走了。”
耳边是医生的心跳,皮肤感知这医生的体温,脊背上还有医生的手在一下一下的顺毛,伊缪尔渐渐安静下来,轻声细语的喵了声。
好哦。
怀里的小猫不再闹腾,白郁就继续翻看起资料,于此同时,一声又一声的心音回荡在了伊缪尔的耳边。
“老公爵在这地下做人体实验?”
“为什么还有关于猫的记载?”
“奴隶制在伊尔利亚仍旧有留存,呵,真是些该投入故纸堆烧成灰烬的恶心东西。”
“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实验伤害了多少生命,这些可怜的人,可怜的猫,老公爵确实是个该死的老东西。”
“伊缪尔的风评到还算不错,应该是他取缔的,从这个层面,他胜过老公爵千万倍。”
看完最后一份资料,白郁轻声叹气,而伊缪尔的耳边,听到了医生又一句心音
“愿那些枉死的灵魂安息。”
白郁是彻头彻尾无神论者,但面对这样惨烈的死亡,他只能祝他们安息。
小猫从医生的怀里探出脑袋,盯着白郁漂亮的下颚线看了许久,缩回他怀里,轻轻喵了一声。
医生,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看见资料时的厌恶不是作假,对奴隶和猫的同情也非常真实,伊缪尔悄悄的想,虽然白郁老是黑脸,看上去又冷又可怕,还打了一只小猫的屁股,但他的内心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伊缪尔特别喜欢!
伊缪尔特别想要!
伊缪尔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了医生的怀里。
医生的体温驱散了地下室的阴寒,小猫特别想摊开身体,将整个小腹都贴上去。
而另一边,白郁看得差不多了,便重新上到地面,合上铁制井盖。
于此同时,伊缪尔再次听见了白郁的心音。
“违背了这么多的禁忌,我能顺利取得公爵的厌恶吗?”
“……?”
伊缪尔探出脑袋,狐疑的歪了歪头。
“喵?”
第397章 if:伊缪尔听见白郁的心声5
伊缪尔不明白医生在说什么,也懒得去想,他顺利的和医生回到卧室,钻进了医生的被窝里。
医生回来后洗了个澡,通身水汽,皮肤泛着薄红,伊缪尔害羞又想看,从被子中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医生换好睡衣,躺上了床。
睡衣是浴袍式,腰间仅仅用一条系带相连,伊缪尔蹭在他的胸前,蹭着蹭着,就将合拢的衣服蹭开了,随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满意的窝了进去。
白郁无奈叹息,却还是纵容默认了,只戳了戳他的脑袋:“小色猫。”
伊缪尔:“!”
才,才不是!
无论如何,公爵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赶在白郁服侍公爵之前,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白郁一早醒来,发现小猫不见了,倒也没有惊慌。
那只猫在外面流浪数天,毛发干净,吃饱喝足,显然是有人喂食洗澡的,而大公府守卫严密,四处高墙,到处有人巡逻,也不是一只小猫能溜进来的。
唯一的解释是,团子就是伊缪尔公爵养的猫。
故而,他没有着急寻找团子,而是继续着男仆的“本职”工作。
是的,今天医生也在努力的惹公爵厌恶呢。
于是,大公府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张狂的男仆。
他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是公爵府的男仆,倒像是伊缪尔大公的长辈或主人,他对公爵的饮食指指点点,质疑公爵每日食用了太多的肉类,却严重缺乏水果和蔬菜,并冷淡的嘲讽大公体质太差,疏于锻炼,身体再这样造作下去,恐怕活不到老年。
管家服侍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男仆直接拿走了大公面前的肉类,往大公碗里扒拉了一大叉子沙拉,又对大公的日程表指手画脚,觉得对方的工作时间不合理,需要避免昼伏夜出,做到早睡早起等等等等。
老管家心跳加速,血压拉满,只觉得一股子热流往脑瓜子里涌,涨得他满脸通红,屡次用眼神提点白郁未果,只好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开始向神灵祈祷。
“请神灵保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保佑他不被愤怒的大公大卸八块。”
然而,医生完全没有遭到大公的责难,伊缪尔大公照单全收,就是时不时在医生凑近时,盯着他的脸或胸口,露出茫然或呆愣的表情。
老管家低下头,不敢再看,害怕被大公灭口。
伊缪尔现在确实很呆。
医生靠得太近,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他不受控制的往医生身上瞟,甚至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整个苹果——要知道,小猫不喜欢吃水果。
况且,他还总是听到医生的心声。
虽然是宠物医生,治病对象都是宠物,但在同学老师的影响下,白郁依然保留了某些医生的职业特质,比如见不得病人糟践身体,看见体弱多病的就想问候两句,很不巧,伊缪尔大公恰好体弱多病。
来到伊尔利亚这么久,医生也多少知道伊缪尔的情况,这位青年大公从老一辈残酷的权力倾轧中生存下来,父亲纵情声色犬马,生母不详,而大公从小就身体不好,后来还被捅了一刀,没死全是运气好。
而这几天白郁看伊缪尔,大公容貌出众,不像传言中的暴虐残忍,在他面前乖的不行,还疑似团子的另一个主人,加上伊缪尔年纪轻轻,放现代应该还在上学,于是白郁的心声中,总是夹杂着怜悯和惋惜。
——“小小年纪,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
——“再不好好吃饭,再熬夜,真的可能会英年早逝。”
伊缪尔不需要旁人的怜悯,要是有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他一定会把他的脸挠花,可医生的心声响起,他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挠了挠桌底,完全没办法批复公务了。
讨,讨厌的医生!又说这些奇怪的话!
就是其中,白郁老是在想:“为什么伊缪尔大公还不厌恶我呢?”
这心声响了好几次,伊缪尔没法忽略,小猫苦恼的看了医生好几次,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被伊缪尔大公厌恶。
做大公的贴身男仆,然后当管家,最后顺理成章的继承爵位,成为伊尔利亚的新贵,不好吗?
在他这样的疑惑中,大公府度过了一段还算和平的日子,伊缪尔白天处理公务,惩治叔父的势力,调查黑袍会成员,晚上变成小猫,钻进医生被窝,在医生的怀里喵喵喵,获得额外的牛肉和羊奶投喂,大公每天睡好,吃嘛嘛香,某天一低头,觉得自己胖了好几斤。
就连白郁也在某日掂了掂团子,狐疑的揉了把他的肚子:“小猫,你是不是胖了?”
伊缪尔:“!”
才,才没有!
总之,大公非常希望,这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唯一的困扰就是,医生执着于让大公讨厌他。
深感郁闷的大公揽镜自照,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难得的对容貌产生了不自信。
医生是讨厌大公,才想让大公厌恶驱逐的吗?那他为什么要关心大公身体呢?
伊缪尔想不明白。
直道某一天,大公府抓到了黑袍会的细作,连夜审问。
那位代号“夫人”的黑袍会成员交代,白郁是黑袍会的一员,代号“渡鸦”,他依照黑袍会的要求潜藏在大公府,身上藏了一包毒药,随时准备刺杀。
“……”
审讯官一句句逼问,夫人一句句回答,而伊缪尔大公坐在审讯室外,面容阴沉如水,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夫人,苍青的眸子缩成竖瞳,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等到所有罪证陈述完成,调查结果摆上大公的桌案,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伊缪尔缓缓闭眸。
医生,确实是黑袍会的人。
伊缪尔感觉很疲惫。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与谁交心,从未依靠过谁,甚至从未喜欢过谁,只有一个白郁而已。
可偏偏,白郁是黑袍会的人。
于是这天,伊缪尔晚饭吃的闷闷不乐,白郁也看出他的不开心。
医生熟练的将大公面前的肉菜换掉,顶上一道绿叶子菜:“今天公务有问题?”
他声音泠泠,面容冷淡如常,但落在伊缪尔眼中,却有点不是滋味。
大公目光盯着远去的牛肉,开始闷闷不乐的啃叶子,心想:“白郁不喜欢你,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医生喜欢亲近的,从来只有白金小猫而已。
伊缪尔不说话,白郁便看向他,微微抬眉:“不开心?也不想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