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稚的伤处,虽然上了药。
但是以防万一,慕厌舟还是打算在第一时间,找太医进府,来为宋明稚诊治。
……
巳时,梁王府。
慕思安一夜都没有睡。
估摸着刺杀已经结束,“齐王意外身亡”的消息也该传到崇京城内,按捺不住喜悦与期待的慕思安,终于忍不住叫来了一名侍从,低声朝对方吩咐道:“去,现在就到齐王府门口守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侍从领命:“遵命,殿下!”
慕思安笑了一下:“走吧。”
说着便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他回头看到——
长桌的另外一边,身着烟紫色罗裙的梁王妃,正一脸紧张地坐在桌前,死死地盯着门外,就连丝帕都被她紧紧地绞在了指间,变得皱皱巴巴。
看到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慕思安不屑地笑了笑,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怕什么怕?”他放下茶盏,转身对梁王妃道,“慕厌舟那朽木,绝对不会知道他今日还有这样一劫。王妃尽管放心便是,任慕厌舟有多大的气运,也逃不过今日的天罗地网!况且……岳丈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话虽这么说,可是梁王妃妃有些不安心:“但……”
慕思安打断了她的话:“没什么但是的。”
同时,还缓缓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随口道,“你身上这件衣服实在是太素了,”慕思安笑着,意味深长道,“要本王说,还是鹅黄色的好看啊……”
亲王妃不能穿鹅黄色。
在大楚,这是只有太子妃能穿的颜色。
梁王妃被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朝四周看去,确定他的话没有被旁人听到,同时压低了声音提醒身边的人:“还请殿下谨言!”
慕思安非但满不在意。
反倒是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怕什么怕!慕厌舟一死,太子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缓缓地压低了声音。
停顿片刻,方道:“别说是什么太子之位了,就连那皇位……也只有我能得。”
……
慕思安派出去的人早早守在了齐王府外。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马车穿过坊门,以最快速度,朝着齐王府驶了过来。
被慕思安排到这里来的侍从,只知道有刺杀,但是并不太清楚自家梁王的计划,具体又是什么,看到这驾马车之后,他便立刻激动了起来。
侍从悄悄地退到了街角。
借着另一户人家门口巨大的石狮,探出头朝着齐王府看去。
“吁——”
通体漆黑的骏马急停在了府门外。
侍从正觉得古怪,还没想通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便看到……此时应该是一具死尸的齐王,竟然抱着一个人,从马车上面走了下来!
“……这,这怎么可能?”
梁王殿下不是说慕厌舟今日必死无疑吗!
侍从虽然不清楚慕思安今日的具体安排,但看到慕厌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他便知道——梁王殿下这一回或许要惹上麻烦了!
慕厌舟腿上的伤已经痊愈。
他直接抱着怀里人跨过王府门前的石阶,快步走了进去。
此时,梁王的侍从才看清,慕厌舟怀里抱着的是他的王妃!
“这,这怎么办……”
京城中人谁不知道,齐王对他的王妃一往情深。若是刺客压根没有伤到一个人,白让慕厌舟逃出生天也就罢了……可偏偏伤到了齐王妃!
藏在石狮子背后的侍从。
腿都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来。
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下意识便要扶着石狮子转身,朝召安坊而去,给慕思安通风报信。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他便看到……走进府门那一刻,慕厌舟突然转过身来,冷冷地朝自己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下一息,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之中。
虽然只有一瞥。
那侍从还是看清:慕厌舟的眼中满是杀意……
侍从的腿一软,一屁股便坐在了石狮子前:“完,完了……”
这一回梁王殿下怕是要遭难了!
他四肢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
继而连滚带爬地朝着王府而去,第一时间给慕思安报信。
……
瑶光坊内人虽然不多。
不过早晨巳时,却正是百姓,还有各府侍从外出采买的时候。
这一幕不但落入了梁王府那名侍从的眼中。
同样还落入了无数崇京人眼底。
-
酌花院位于王府最深处。
慕厌舟并没有抱宋明稚回那里,而是穿过前院,将他带到了徽鸣堂中。
同时在第一时间,派人去皇宫,来请太医为宋明稚看诊。
齐王府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
它不但紧邻着城中的繁华之地,甚至与皇宫也没有隔太远的距离。
因此,还没有过多长时间,王府里的下人,便气喘吁吁地带着一名太医,奔回了府中:“殿下,祝太医来了——”
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已经被两名侍从架入了屋内,同时,还不忘呲牙咧嘴地道:“哎哟,慢点慢点!”
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手捧药箱的小太监。
甫一进门,那名小太监便嗅到了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他的余光看见……不仅仅衣袖,齐王妃身上那件浅白的外袍上,也满都是血迹。
小太监:“……!”
齐王对王妃格外在意。
万一他真有三长两短,自己说不定也会跟着倒霉。
以为宋明稚就要重伤不治的小太监,立刻放轻脚步偷偷退了出去,只留祝太医一个人在此应对。
……
宫里的太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他并没有像那个小太监一样,被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吓破胆——乐章山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倘若王妃真的深受重伤,他定然坚持不到回王府时。
太医第一时间强压下心中的紧张。
他解开了缠在宋明稚手臂上的布料,迅速为他清洗起了伤处。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终于处理完毕,拿来丝帕擦掉了额间的冷汗:“万幸!”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道:“齐王妃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很深,但是第一时间,便止住了血。如今只需好好服药,在府内静养,未来是不会影响到正常活动的。”
说着,便轻轻将宋明稚的手臂放回了床帷之中。
府内的侍从,也在这个时候端着汤药,快步走了进来:“殿下,药煎好了!”
慕厌舟松了一口气。
他朝太医道:“届时还请祝太医来府上,替阿稚开些去疤的药。”
太医连忙应下:“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他这一次来王府,来得实在太过着急,身边除了那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小太监以外,谁也没有带。眼见宋明稚的伤已经处理完毕,太医也没有在这里多耽搁的意思,连忙转过身去,自己收拾起了药箱。
作为一名资深太医。
他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种活了。
祝太医的动作稍有些慢,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看到——侍从放下汤药之后,便自觉离开了徽鸣堂。慕厌舟轻轻将床帷掀起一角,理所应当地端起了药碗。
他竟然要屈尊降贵,给王妃喂药?
祝太医进宫已有四十多年,算是看着慕厌舟长大的。
此前他虽已听过,齐王与王妃的“事迹”,但是在亲眼看到这一幕前,祝太医也没有料,在宫中养尊处优,身边随时都有几十号人伺候等着的朽木,竟然有一日会去照顾旁人?
这还是那个齐王吗!
祝太医虽然放缓了动作,但整理药箱总归要不了多长时间。
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看了一会儿终于低声朝慕厌舟行了一礼,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祝太医出门的那一刻:慕厌舟已无比小心地将宋明稚半搂在怀,他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两下,方才放到了宋明稚的唇边,同时低声道:“来阿稚,小心烫着。”
太医:“……!”
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齐王,真的学会照顾人了。
太医看得太过认真,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他忙扶着门框,稳住身形,以最快的速度自徽鸣堂内退了出去。
末了,低叹一声:
太阳还真是能从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