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被他吓了一跳:“是,是,公子……”手指也随之重重一颤,将一支金钗,摔在了地上。
小厮愣了愣神,慌忙便要去捡。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腰,宋明稚已俯身,触向了那支金钗:“不必。”
喜房里的东西,都沾了合欢香。
身处其中,宋明稚的精神,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起身将金钗递给了小厮。同时,默默地反驳道:“齐王断袖一事,只是传闻,未必是真。”
小厮:“啊?”
“况且殿下身为亲王,怎么可能空有其表?他的才学,还有……”
红绡帐前,灯火幽微。
话未说完,宋明余光便见——
有人伸手,接过了金钗。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腕上还有一颗浅痣。
这是……
宋明稚:“?!”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了铜镜。
什么时候有人到喜房里来了!
晚风穿过窗棂,吹得屋内红绸翻飞。
烫金的喜字下,有人一袭红衣,松松散散地遮尽了月色。
他一双凤眸狭长微挑,薄唇浅淡含笑,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醉玉颓山的薄情风流气。
此时,正好奇笑道:“还有什么?”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能够正大光明出现在这里的只有……
“齐王殿下……!”
宋明稚迅速起身,朝着背后看去。
接着便见慕厌舟将手指抵在唇边:“嘘——”
宋明稚瞬间噤声:“!”
与此同时。
喜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求助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前,他叫来一名侍从,急急忙忙道:“快些去禀告你家齐王,就说陛下被杜大人气到了,方才发话,说要重重罚他!”
情急之下,来人未能压低声量。
这番话直接穿透槅门落进了屋内。
——抚平遗憾,就在今日!
宋明稚的心跳,快得几欲冲破胸膛。
他竖起了耳朵,迫不及待,准备见证历史,没想竟听见……
慕厌舟压低了声音,对自己道:“和外面的人说,我旧疾复发,如今正卧病在床,一时半会应该是醒不来了。”
宋明稚:“……卧病在床?”
他蓦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厌舟。
殿下他怎么会说谎。
卧病在床·慕厌舟:“咳咳咳……”
他默默清了清嗓子,略微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慕厌舟的身后……
小厮瞬间来了精神:你看看,我就说!
宋明稚:“?”
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还不等宋明稚回过神来。
喜房外,已有侍从上前,以过分喧闹、妨碍静养为由,劝说着,将人带向别处。
不是,等等啊!!!
暗卫不得妄议朝事。
然而此刻的宋明稚,终是没能够忍住,瞳孔地震道:“殿下今晚,不进宫吗?”
慕厌舟轻轻地揉了揉肩。
他放下金钗,随口道:“进宫去做什么?杜大人心直口快,整日惹父皇生气,今天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杜大人的确刚直不阿,常令那昏君不悦。
但是,但是……
宋明稚强行压下震惊,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提醒慕厌舟道:“可是殿下,外面的那个人方才说,陛下这一回要重罚杜大人。若他真的出什么事……朝堂定会生出波澜,殿下不担心吗?”
慕厌舟缓缓朝他眨了眨眼睛。
宋明稚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试探着唤了声:“殿下?”
“嘶,头好疼……”
“?”
夜风钻进窗。
拨响了榻前的珠帘。
慕厌舟坐在了榻上,将手抵在额上。
末了,懒声道:“朝堂上的那些事,一件比一件复杂,我还是别掺和了。”
齐王与杜大人亦师亦友,流芳百世。
宋明稚不禁目瞪口呆道:“那杜大人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杜大人他今日,究竟所犯何事,但此时……父皇的气一定还没有消,”慕厌舟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别去惹他为好。”
接着便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宋明稚的眼底:“所以说,还是算了吧。”
算,算了吧。
宋明稚:“???”
楚文帝能力挽狂澜,靠的就是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殿下他就算不救杜大人,也绝不该是因为害怕惹父皇生气。
“再说了,”慕厌舟斜倚在喜榻边,仔细同宋明稚分析道,“父皇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原本就不是我们应该忧心的事情。”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纵情声色、昏庸无道,朝政全把持于奸党手中。
他可是个遗臭万年的大昏君。
他能有什么道理?
宋明稚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就连耳边也嗡嗡作响。
原主为了逃亲已有一天没能合眼。
合欢香的药力,也在随情绪的起伏,而不断增强。
万幸——
原主曾习过武。
宋明稚立即调动内力,强行压下了身体内的不适。还完全未缓过劲来,便听慕厌舟道:“时间不早,睡了。”
话音落下,便有侍从上前,带着小厮离开了喜房。
转眼之间,屋内静得只剩下红烛燃烧,偶尔发出的三两声轻响。
“……”
天下兴亡皆系齐王于一身。
没有什么比殿下的身体更加重要。
宋明稚只得咬牙道:“是,殿下。”
鸳鸯帐下,灯火幽微。
慕厌舟倚坐榻前,缓缓垂下了眼帘。
罩了红绢的宫灯,泄出一丝亮光,如胭脂般,点在宋明稚的面颊。
他五官秾艳,长眉微蹙……
此时,已强压下眼底的急切,朝自己道:“时间的确不早,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慕厌舟闭上眼,轻轻地笑了一下。
末了,饶有兴味地用手指。
在榻上轻点了两下。
“打扰什么?”
宋明稚并没有多想:“殿下旧疾复发,应当以养病为重,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说着,他便行礼上前,去抱榻上那床多余的锦被,打算在软榻上,凑合过今晚。
然而……
就在宋明稚俯身的那一刻。
榻上的人竟然微一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