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初唇角弧度微陷,拿过止血带放在手边,然后握着陈予泊的手,带着他的手指去捏止血管:“好的血管就像这橡皮一样,很有弹性,你摁一下。”
陈予泊捏了一下血管。
“你再摸摸自己的这根血管,感受一下。”段砚初又带着陈予泊的手摸回胳膊上的血管。
陈予泊神情认真,感受着这两者间的差异,确实是很像,但还是有差别的,不过大致有感觉了,他‘嗯’了声:“感觉到了。”
“再摸摸我的。”段砚初放开他的手,拉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肘弯曲,再拉过他的手摸自己的血管。
陈予泊看着段砚初伸出的胳膊紧致修长,冷白如瓷的皮肤上覆盖着薄薄的线条,跟他的深麦色放在一起肤色形成强烈对比,就连血管跟他的比起来,都显得艺术文静。
但他的手很粗糙,摸在段砚初的皮肤上有点不敢下手,这男人皮肤太好了。
“用力点,不用力能找得到吗?”段砚初感觉到这根摁压血管的粗糙手指不敢用力:“学习态度不端正,别拖拖拉拉的。”
陈予泊:“。”他听自己被批评,只能抛掉多余的念头,听从指挥:“哦,好。”
“哦什么哦,我正在教你知识,也不喊声老师?”
陈予泊:“……”所以到底是谁教学态度不端正,搞得气氛怎么那么微妙,他都坐立难安了:“好的老师。”
段砚初这才满意了,带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找血管:“找我的也一样,你先摸一下。”
找弹性最好的那处。
陈予泊在细腻的皮肤上一处处摁压而上,找寻着那根弹性最好的血管,也很好找,在胳膊中间位置一摁压就摸到了,他用指腹摁了摁:“这条。”
段砚初看不见,他只能自己再去摸一下印证。
在不经意的瞬间,温度不同的指尖猝不及防碰在一起,仿佛有什么传遍全身,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陈予泊没动,皱眉看着段砚初。
段砚初看不见,点了点头:“嗯,摸对了,学得很快,真聪明。”
陈予泊瞬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大腿叉开,往左边挪也不是滋味,往右边挪又觉得动静大,不是,他真的要坐不住了,得找点事情做一下。
“那等会给你绑上胶皮管后,我会给你摁住手,你尝试一下进针,动作快准轻就好,大概斜30度进针。”段砚初像是感觉到什么:“坐好。”
这不温不热的一句话,听得人莫名心头火热。
陈予泊还没来得及完全火热,就听到这话:“你……你蒙着眼睛,然后要我自己扎自己?”
段砚初点了点头:“嗯,我怕,所以我教你后你先自己扎自己,学会熟练后再来扎我。”
陈予泊:“……”又是理直气壮得他无言以对:“那我怎么知道我扎没扎对?”
“我给你摸到血管,然后你扎,只要出血了,那就可以了。”
陈予泊半信半疑:“老师,你蒙着眼睛真的靠谱吗?”
“你这个小学生还敢质疑我?”段砚初笑出声,反问。
陈予泊:“。”很好,无言以对,话题终结。
“好,那你现在拿采血针。”
“就这样直接来?”
“嗯,我相信你。”
“……”
陈予泊拿起采血针,看着这玩意,真是陌生又熟悉,他见段砚初蒙着眼从容不迫的坐在自己面前:“老师,那我自己拿不准,你可以握着我的手帮一下我吗?”
“不可以,我怕,碰不得。”段砚初姿态优雅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礼貌拒绝。
陈予泊:“……”接下来,全靠技不高人胆大来完成。
于是,在盲眼段老师的远程指导下,陈小学生还真的自己给自己扎成功了,并顺利抽到一小管血。
“真的抽完了?”
“真的。”
“针丢掉了吗?”
“丢掉了。”
陈予泊见段砚初低头摘下眼皮上的黑色领带,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热劲上头吧,他捏起拇指食指做出刚才拿针的动作,忽然将手伸了过去。
段砚初刚摘下领带,措手不及就撞见陈予泊的这个动作,瞳孔紧缩,手猝然攥紧领带,整个人僵住。
陈予泊本来也只是脑袋一热,却在看见段砚初眼里满是惊恐,脸色瞬间透白,他没想到段砚初连这样都害怕,吓得连忙换了个动作,直接切换成手比心的动作。
“我只是比了个心!”他说完还将手指比心的动作放大给段砚初看:“你看,比心而已。”
段砚初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急促的心跳,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攥着,仔细看肩膀在发颤。
陈予泊见况自己只要凉了,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连忙走到段砚初跟前蹲下:“大少爷,你还好吗?”
段砚初微仰头,又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后见陈予泊蹲在跟前,他盯着对方,冷脸启唇,一字一顿:“陈、予、泊。”
刚说完,他分开双腿,将手中的领带往两端一扯绷直,动作干净利落地绕上陈予泊的脖颈,再将人顺利用力扯到自己腿间。
陈予泊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双膝直接跪在段砚初腿间,衬衫领子被领带猛地一收紧卡住了喉结,仿佛呼吸被段砚初扼在了手中,他被迫抬起了头,恰好撞入段砚初泛红透着愠怒的双眸。
本觉得姿态屈辱,却又瞬间心虚了。
他……他把段砚初吓哭了?
“你想死吗?”段砚初扯着领带,低下头,将陈予泊扯近自己,目光锁定着他,语气冷厉:“我把弱点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耍我的,你竟然敢耍我?陈予泊,你竟然敢这样耍我?”
陈予泊见段砚初的眼眶愈发的红,脑袋‘嗡’的作响,心情骤然沉入谷底,完了完了完了……的字眼在脑海里飘荡。
“滚吧。”段砚初用力甩开手中的领带,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他正准备走出去,察觉到不对,让人滚他走什么,于是转过头,见陈予泊还跪在原处没动,心头更怒了:“陈予泊,你给我滚出这里!!”
陈予泊抬起头,侧眸对上段砚初生气的样子,喉结滚动,悻悻然的站起身:“哦,好,我滚。”
气氛因为这场小意外仿佛凝固。
段砚初站着没动过,胸膛因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垂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他听着陈予泊离开的脚步动静,眉心紧蹙。
“那个……”
段砚初瞥了眼又倒回来的陈予泊:“还不滚?想被我打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陈予泊从门口倒身退着走进来,恰好最后一步停在段砚初身旁,而后麻溜的从从口袋里掏出熨烫工整的手帕,双手递给他:“擦擦眼泪。”
“……”
空气又那么一瞬的凝滞。
“陈予泊!!!”段砚初怒目瞪他,一把夺过手帕,实在是忍不住了,将手帕往他脸上丟,再扯过他的领子,拳脚一起上。
这场单方面的斗殴最终胜利的自然是大少爷。
至少揍完一场有心情做血培养了。
段砚初双手扶着实验台两侧,看着面前完全相融的两组血液样本,眸色浮现不可思议。
一组是他两年前保存的血浆样本跟陈予泊血液反应,一组是他刚才被陈予泊抱着抽的血液样本和陈予泊的血液反应。
两组得到的结果完全一致,因为他们俩的血型相同所以不会出现排斥的溶血反应。
他的手快速触上身旁的晶屏,只见光粒在屏幕上扩散开来,数据逐渐浮现,这是上次许医生传给他的陈予泊初次血液检查结果。上面的数据结果显示,陈予泊最开始检查出的血型是MNS血型。
但现在——
光粒在指尖下再次扩散,另一组血型数据出现。
姓名:陈予泊
性别:男性
血型:A型
身体情况:基因等级S3+
分化情况:未分化
检测报告:暂无分化迹象,延迟分化,全球首例S3+基因等级。
段砚初若有所思盯着这串数据,这只是最常见的检测手段,高通量测序需要等几天才能够出结果。
仅是这基本的检测都能看得出陈予泊的血型已经被他改变,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且赋予了身体更强的机能,能同时拥有已分化人群S级以上的天赋和信息素失控者的绝对天赋。
那问题又来了,他和陈予泊200%的契合度到底是怎么来的?
从基因学上看,他和陈予泊是属于什么样的关系,又或者说陈予泊在被他修改血型后基因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既不受他信息素的影响,又可以抚慰引导他。
引导信息素失控者……
难道这就是基因等级S3+的能力?但仅如此吗?
由于太过于专注实验结果,全然没发现身旁一直盯着他的目光,认真且入迷。
……
傍晚时分,他们才离开实验室。
陈予泊咧嘴揉着被揍得酸疼的肩膀,他边放松着肩颈,目光则注视着走在前面的段砚初,见他脚步不停,迈着长腿边走边将外套穿上,手臂舒展,动作干净利落。
黄昏就如轻纱,轻悄地落在他肩上,背影高挑挺拔,落在地面的影子延伸后方,仿佛拖拽着自己的影子,步伐却没有一刻迟疑往前走去。
那个高高在上命令他的段砚初,画画时的段砚初,躺椅上摇晃的段砚初,练枪时的段砚初,又或者是练拳时的段砚初,其实都是这男人鲜活真实的一面。
但最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一面是刚才做实验时的全神贯注。
仿佛全世界的动静都与他无关,认真严谨,只专注在手中的仪器,他的身上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知性美,散发着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自信。
更重要的一点,在段砚初做实验时问其他问题都不会理人,但只要是问实验相关的,一定会回答。
毕竟段砚初还生着他的气。
“那个……”陈予泊两三步跟了上去,他走到段砚初身旁:“段老师。”
段砚初看了他一眼。
“就是我想问一下,你刚才为什么要把血放到那个什么机器了,是做什么的?”
段砚初微眯眸,见陈予泊那么认真好学的模样,仿佛看透了他的意图:“问来做什么?”
“哦,怎么说这个这么伟大的计划也有我参与的环节,就是也想学习一下。”陈予泊双手放在身前搓了搓,笑得忠实憨厚:“我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