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又投了七八枚信符,对面终于传来沙沙声响,水镜里出现影像,似乎是清鸿剑尊堆叠在地面的织锦金丝袍角。
而后,清鸿剑尊半边锋利的下颌角出现在水镜里,“何事?”
宗主哼了一声:“那日我不是与你说过,朔追求那位聂更阑张扬得很,闹得宗门人尽皆知,那你可知,昨夜他们两人幽会了一整夜?!”
水镜里,锋利的下颌线微微抬起。
清鸿剑尊额角跳了跳,“为何如此说?”
宗主把执事堂禀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那追息钟的紫鸟幻影就停在玉髓峰外流连不去,你说,不是朔还能是谁?”
“清鸿啊,我本意是让你劝劝朔,你是不是还没同他提起这件事?如今都有弟子告发那位聂小友淫/乱宗门祸害弟子了,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宗主语重心长对水镜道:“我看那聂小友并非什么浮花浪蕊之辈,你说,会不会是朔勾引的人家,唉,龙族毕竟天性就——”
“元千修!”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我昨晚在玉髓峰睡得好端端的,你怎的给我乱安罪名!我出没出去剑尊还不清楚吗!”
水镜视线不能及之处,北溟朔的声音怒气冲冲传了出来。
宗主:“……”
“啊?”
下一瞬,他震惊地看向水镜里。
里边却没有动静再传来,甚至那道下颌线在水镜里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只留下那堆叠的金丝线锦绣袍角。
宗主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之下,最终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当即震惊失语,“难道昨夜那人是……”
“清鸿?!”
第39章
宗主还欲问个清楚, 然而水镜通道已经关闭,不知道那一人一龙此刻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玉髓峰。
龙咆气势汹汹将清鸿剑尊当成柱子缠绕了个紧,龙首在他头顶龇牙咧嘴喷出鼻息, “我几日没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衣物为何会在聂师弟那儿!”
清鸿剑尊目光一寒:“再不下来,你的龙尾别想要了。”
龙瞬间成了怂货, 蔫嗒嗒松开清鸿剑尊游到旁边的柱子上缠绕成几圈,耷下脑袋气势不足地嘀咕:“事关我喜欢的人你也不告诉我, 真没义气。”
清鸿剑尊冷淡道:“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我喜欢的人穿了你的外袍, 这个举动多么地暧昧,在我眼里就是背叛我,要同我抢人!”龙激动地又开始喷鼻息。
清鸿剑尊:“是么?”
“是!”
清鸿剑尊神情渐渐变得讳莫如深,周身灵力散发出寒凛之意,整个大殿发出咔咔声, 地砖、墙壁和穹顶覆盖上一层冰, 冷冽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龙自知说错话,心虚地从柱子上游下来打算溜走。就在他快要滑溜出大殿之际, 清鸿剑尊却淡声开口了。
“凭你们这点三脚猫的修为,加起来也不及我半根指头, 抢人?”
嘲讽, 浓浓的嘲讽!
龙气恼地转头要和人对峙,清鸿剑尊已经原地化作流光离开, 只留下一声毫不留情的冷笑。
龙气得大叫:“杀人诛心!”
这人分明知道他做错了事惭愧,还要再添上一把刀子!
龙委屈地缩起脑袋, 这才记起他似乎还没弄清楚聂更阑为何会穿这毒舌的衣物。
龙已经气迷糊了!
***
安如风不知在无名峰头待了多久, 发髻都快被吹成鸡窝形状时才意识到宗主也许可能没这么快回复,于是自己笼罩了一层防风结界。而结界才落下,宗主的传音符就到了。
传音符表面凸起成嘴唇的形状, 一张一合:“如风,此事无须再查下去,聂小友并未触犯宗门律法。”
“切记。”
随着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消散在空中,传音符也逐渐化成灰烬不见。
安如风一头雾水,“不查了?”
本来宗主的吩咐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但他最后添的那两个字却给这件事笼上一层神秘阴影,简直像是在欲盖弥彰。
可宗主之命,他不能不从。
安如风疑惑地踏上飞剑,原路返回妙音峰。只是脑子里仍旧止不住在想这件事。
紫鸟幻影已经飞到玉髓峰,聂师弟身上那件衣袍分明出自此处,衣物主人除了朔还会有谁?
可宗主这姿态分明是看在清鸿剑尊的面子上维护朔,还不准许执事堂将聂更阑定罪。
安如风脑子转得快,一下子便福灵心至,难不成,清鸿剑尊和宗主是打算默认朔和聂更阑的事了?
他忽然庆幸自己留了一手,没让其他弟子跟来。此事恐怕越少人知道越好。
……
执事堂里,安如风离开多久,聂更阑就在寒冷的穿堂风里跪了多久。
直到安如风回到大厅当众宣布:“事情已经查明,完全是一个误会,这件事到此为止,聂师弟可以走了。”
许田田松了口气,立刻冲过去把法衣披在聂更阑身上,“赶紧穿上,别冻坏了!”
聂更阑嘴唇在颤抖,手脚僵硬膝盖也发疼,在法衣披上的瞬间倒抽一口气,双臂抱紧了自己。
大厅里人群骚动,张涛首先表示不服:“安师兄,敢问那件衣袍是哪位师兄的?”
安如风:“师弟,你在怀疑执事堂的判罚结果?”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知道,那只紫鸟幻影最后停在谁身上了?聂更阑分明亲口承认了那件衣袍属于某位师兄,安师兄,您到底看到了什么,能否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个姓樊的弟子和张涛同屋,也跟着附和:“是啊安师兄,这结果也太草率了,我们怎么清楚每天朝夕相处的同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搞得人心惶惶的我们也没法修炼啊。”
“放肆!”柳师姐喝道,“执事堂判罚向来分明,安师兄已经说明聂师弟无罪,你们这是要造反?”
安如风摸了摸鼻子:“……”
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安如风清了清嗓子:“怪我没把话说清楚,紫鸟幻影最后停在某处荒山上,恰好有一个人在砍柴呢,说来也巧,此人我认识,因为长年只在荒山活动,所以宗门里并未有太多人认识。”
“为免牵涉到这位无辜的师兄,姓名我就不透露了,总之一切都是误会。”
张涛等人原本兴致勃勃地等着看聂更阑出丑,没想到却来了个反转。
聂更阑真没和那男子幽会?
张涛悄悄向周炎那边望了一眼,悻悻地低头。
执事堂都如此申明了,他们也不敢再闹出动静,否则真对峙起来,吃亏的是他们自己。
安如风:“好了,方才主动告发的张师弟,我想你应当向聂师弟道歉,此事便就此揭过,聂师弟,你以为如何?”
许田田愤愤举着拳头:“凭什么,他们这么污蔑聂道友,光道歉能顶什么用!”
他手忽然被用力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聂更阑在对他摇头。
聂更阑虚弱开口:“安师兄,我接受道歉。”
安如风满意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他们这边倒是有商有量,张涛却不乐意。
笑话,让他给这个婊子低声下气道歉?想都别想!
安如风见张涛一动不动,沉声催促:“张师弟?”
张涛脸憋红,阴恻恻地剜了一眼聂更阑,接着求助一般看了眼周炎聂云斟的方向。
这两人这会儿冷眼瞧着,根本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周炎嘀咕:“还以为这蠢货真能给那废物一个教训,没想到失败了,真是够废物的。”
许田田怒声道:“张涛,你冤枉好人败坏同门名声,还不赶紧道歉!”
柳师姐:“张师弟如若不道歉,只能接受消灵鞭的惩罚了,每只手掌各五鞭。”
张涛立刻想起那日收徒大典被消灵鞭支配的恐惧,登时瞳孔张大,瞬间服软,“我、我道歉。”
他咬着牙走到面色苍白的聂更阑面前,扭过头愤声道:“对不起。”
许田田:“哪有道歉不看着对方说话的,你这是诚心道歉吗?”
张涛欲发作,转头看见安如风冷冷盯着他,只好看向聂更阑,不情不愿道:“聂道友,是我冤枉了你,对不起!”
聂更阑只低低回了一个字:“嗯。”
安如风见状,宣布这件事就此翻篇,让大家都散了。
张涛怒气冲冲大步离开,魏禧张琥珀更是如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出去了。而在执事堂外面的墙根处,周炎正等着聂更阑同屋的几个弟子……
安如风来到聂更阑跟前,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清融丹,“抱歉师弟,我也只是例行公事,还望不要见怪。你恐怕是被冻伤了,服下这颗清融丹即可恢复。”
聂更阑不做声,接过丹药服下,看了一眼安如风。
谁知对方竟是心虚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
柳师姐好奇地来回看着二人,感到莫名。
药效发挥还需要时间,聂更阑依旧感到虚弱,“多谢师兄,我们先走了。”
许田田扶着聂更阑出了执事堂,两人终于晒到暖和柔软的日光,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可恶!”许田田想起这件事就来气,“张涛分明和周炎聂云斟那帮人一伙的,他们之前造谣也就罢了,如今居然直接指认你与男子幽会说你□□祸害宗门!这件事我怎么想都很气!”
聂更阑因为浑身冰冷僵硬,步子缓慢,被太阳晒了一会儿后,稍微好受了些,但手脚被冻得发痒肿胀,依旧难受。
许田田又道:“对了,你同屋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居然联合起来污蔑你,我看他们就是被周炎那两个人收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