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兄。”
身后之人仿佛已经把所有该说的话说尽,没有回应,气氛恢复至冷清。
聂更阑没来由从心底浮起一阵怪异感,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抹白色身影,下意识脱口而出:“师兄,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身后之人这次终于吐出两个字,淡然清冷,“未曾。”
“也是,”聂更阑喃喃,“若是见过,你不会认不出我。”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师兄。”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没有再进行交流。
当灵一峰终于近在眼前时,聂更阑心神终于放松。仙鹤载着两人在灵一峰停剑坪缓缓降落。
师兄手轻轻一挥,聂更阑的定身术被解除,当即从仙鹤背上滑落到地面,生怕再触碰到身后之人。
“今日多谢师兄出手相助,”聂更阑神情尴尬,“不过还望师兄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以免师兄受我牵连累了名声。”
“你名声不好?”
“师兄不知道我事?”聂更阑惊讶之余苦笑一声,“没听说过也好。”
“他日师兄若是有需要,尽管可以找我帮忙,我是外门弟子,名唤聂更阑。”
“师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聂更阑再次拱手,之后匆匆离开停剑坪。
清鸿剑尊瞥着少年仍旧泛红的耳后根,重新踏上飞剑回到寒风中,而后,不免垂眸瞥向自己身上仅着的中衣。
大乘境界之人早已风雨严寒不侵,体魄强韧。如果不是因为世俗礼教,他甚至不需要衣物蔽体,因此身边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衣物。
清鸿剑尊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失礼的一日,还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外门弟子。
那日收徒大典他见过这少年,也只是匆匆掠过几眼并无印象。宗主提醒他朔与这弟子之事,他这才亲自出玉髓峰过来看一眼。
这少年,并未如同传言中的那般放浪轻浮,反而举止克制有礼,行为正常。
看来他几百年不出山,这个世道依旧和过去一样,几句流言就几乎能把人杀死。
这孩子生命力很顽强,到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实属难得。
……
聂更阑往课室走去,还未进去许田田已经冲了出来,“聂道友!你差点迟到了!你去哪了?”
“对了,你束发的银冠呢?为何只扎着马尾,头发也乱糟糟的?”
课室里,早有许多弟子在张望,从停剑坪那头远远开始,他们早就注意到聂更阑是被一个只穿着中衣的男子送下仙鹤的,因此都开始议论纷纷。
“那个只穿着中衣的是何人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聂更阑身上穿的明显不是弟子服!这身衣裳明显不符合他的体型,一看就是方才那个人的!”
“我的神君上仙啊,他们这是怎么了?”
张涛发出猥琐的笑声,“一个小倌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你们觉得还能发生点什么?况且他仪容不整,头发凌乱,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吧,聂更阑真的和男人……”
“你们没看到方才在停剑坪上他与那男子依依不舍的情景?”张涛神色讥讽,“看来是舍不得与情郎分开,也不知昨夜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看看,今日还差点迟到了。”
周炎抚掌大笑:“妙啊,张道友,你这推测可谓是十分合理,我赞成!”
第38章
课室内众人议论纷纭。
课室外, 聂更阑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玄色外袍,冷得牙齿打颤,对许田田道, “说来话长,你有没有多余的衣物?”
许田田虽讶异, 但还是很快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弟子服递给他,“赶紧穿上, 考试马上开始了!”
聂更阑拿着衣服去假山后的僻静处穿上, 回到课室时,众人的议论已经被君杳然阻止,因此他并未听到什么不堪言论,只是察觉出,周围的视线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戏谑和怪异。
聂更阑没深究, 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气。
所幸, 终于赶上了考试。
课室另一头,张涛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早知道弄湿衣服不够, 他就再添一把火好了。没想到这兔儿爷如此拼命和不要面子,硬是撑着赶来考试了, 而且还是个不知名的师兄送他过来的。
张涛阴鸷地瞪了眼聂更阑。
也就是这时, 胡长老进了课室,郑重宣布:“纪事课小考开始, 希望诸位都尽力而为。”接着,开始下发题目。
许田田用口型隔空对聂更阑说了句“加油”。
聂更阑稳住心神, 提笔唰唰书写, 专心致投入到考试当中。
诸如张琥珀魏禧之类字还未认全的弟子,只能抓耳挠腮东张西望看着别人作答,毫无参与感。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截止。
所有弟子把卷子交到胡长老手里, 长老当场批阅。
这场考试,外门弟子是最期待结果的,内门弟子对火炎珠不感兴趣,甚至在自己师尊的峰头待久了,会得到更好的灵宝法器,因此对这个小考并不放在心上。
不多时,考试结果当场公布。
胡长老捻须笑着宣布结果:“这次居然有弟子全都答对了,当之无愧的魁首,恭喜啊聂更阑!聂小友,火炎珠今后就是你的了,祝你继续保持这股韧劲和心性,在修炼大道上也能有所成!”
聂更阑在一众诧异和艳羡的目光中起身谢过胡长老。
周炎嗤了一声,满脸不屑。
许田田拼命冲聂更阑竖大拇指:“好厉害!”
胡长老:“今日起纪事课全部结束,希望各位小友修仙大道一路坦途。”
“哦对了聂小友。”
聂更阑:“长老有何吩咐?”
胡长老开口:“差点忘了一事,这火炎珠昨日被药峰的青炎真君借走,聂小友今日去上课直接向青炎真君取回来便是,我已经同他打过招呼了。”
“是,长老。”
胡长老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看他一眼,又道:“下次仪容须得干净整洁,不可坏了宗门纪律,今日看在你小考不错的份上就不追究了,知道了么?”
聂更阑躬身行礼,“弟子知错,自当谨记教训不会再犯。”
胡长老满意地嗯了一声,“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说罢,他自行先出了课室。
许田田一脸崇拜钦佩的目光看着聂更阑,“聂道友,这次小考你居然做的全都对,你也太厉害了!那些题目光靠背下来是不能全部答对的,死记硬背根本行不通!”
一早上的有惊无险再到顺利赢得考试获得火炎珠,总算没白费力气,聂更阑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还好,我——”
话没说完,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山上的冷风一吹,聂更阑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冷,尽管已经穿上许田田的法衣,但此前在仙鹤上他受寒厉害,寒气早已入侵体内,若不是有那位不知名师兄的结界,恐怕他现在已经高热了。
尽管如此,聂更阑现在也浑身轻飘飘的,头重脚轻,走路还踉跄了一下。
许田田赶紧扶了他一把,“对了你怎么会穿这身衣服过来,你的弟子服呢,怎么银冠也没束弄得这般狼狈?”
周炎张涛等人这时簇拥着聂云斟过来,停在二人面前。
张涛不知何时已成了聂云斟阵营的人,神情阴恻恻故意拉长了语调,“也不知道聂小倌这是穿了哪个野男人的衣服,这是才完事儿吧,啧啧,小考前一晚你们还翻云覆雨,果真是郎情妾意缠绵不休啊。”
周炎:“张道友可真是一针见血了,新晋弟子在宗门里□□勾引师兄,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呢,某人担得起吗?”
许田田愤而攥起拳头:“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聂更阑不出声,寒着脸二话不说冲上去狠狠往张涛脸上揍了一拳,后者猝不及防踉跄两步。
从早晨起发现衣服全被浸湿到储物袋被人动过,就连束发的银冠也不翼而飞,聂更阑胸口早已堆积满腔怨气,此时再也忍不了,拳脚使劲往张涛身上砸。
这些小人手段,用脚趾头也想得出自谁之手!
张涛身上的伤早已养好,这回哪还由得聂更阑揍人,“呵呵,你个贱蹄子,该不会以为上次打不过你是因为自己厉害吧?老子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聂更阑显然不是张涛的对手,两人力量悬殊,他脸上很快挂了彩。
许田田本想让聂更阑打个痛快,一看不对劲连忙祭出一张定身符,几乎是同时,君杳然、慕容证雪也出手,各自祭出一张符篆。三张符篆同时打在张涛身上,顿时让他身体腾空而起狠狠摔在地面,发出惨叫声。
许盼娣连忙上前将聂更阑扶起:“聂道友,你没事吧?”
聂更阑嘴角流出一道血渍,闻言摇摇头,只是看向躺在地上的张涛神情阴沉不少。
他还是太弱了。
方才他被张涛钳制得死死的,丝毫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和他打。若这里无人在场而对方起了歹意,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毙命。
汪淼淼蹲在张涛身边查看后,扬声道:“张、张道友的肋骨似乎断了!”
张涛嚎叫不已,眼里迸发出恨意,“我要向执事堂告发聂更阑昨夜与男子颠鸾倒凤,□□宗门,败坏宗门风气!”
……
妙音峰,执事堂。
众多弟子围在执事堂大厅看好戏,低声议论着什么。
张涛的声音异常清晰:“安师兄,弟子要告发聂更阑勾引男人颠鸾倒凤,□□宗门!”
大厅里安静一瞬。
安如风声音冷了几分:“你可知污蔑诽谤同门是什么罪过?”
“弟子没有污蔑!聂更阑今晨纪事课小考穿着无名男子的衣裳姗姗来迟,浑身凌乱不堪,头发也未束,他此前身份便是小倌,想来这些事应当做过不少了!”
所有目光聚集到只囫囵扎了个高马尾的少年身上。那身玄色衣袍在他身上极不合身,无论是哪个部位都长出了一截,一看就是别人的衣裳。
且,对方比他身量比他要高出不少。
如此情形,一般人下意识会觉得发生了什么,再经过张涛刻意拱火,这下所有人都很难不怀疑聂更阑与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