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正兴风作浪,各宗忙于加强防御,你最该做的是待在我们身边,不让你哥哥担心。否则待他知道你身处险境,定会心疼担忧。他不希望你们都落入魔族虎口之中。”
忘忧泽也及时出言相劝:“是啊,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很乱了,鬼召,我们还是好好待在灵音宗,相信之后剑尊哥哥会把尘恕救回来的。”
鬼召垂下眼睛,许久后,终于妥协,“好。”
聂更阑这时看向师尊。
清鸿剑尊正同白衣人对视,“你还是不肯回来。”
白衣人:“我依然是无间魔域的魔主。”
聂更阑蹙起眉心。
白衣人缓缓勾唇,视线在青年身上停滞,“你要和他走?”
聂更阑目光沉沉,退了一步回到清鸿剑尊身旁,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白衣人似笑非笑看着他们,“若是想回无间魔域,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罢,他一闪身,已经不见了踪影。
聂更阑心中一动,“师尊,他……”
“无须担心。”清鸿剑尊神色淡淡。
这时,灵舟那边的人已经登陆得差不多了。
元千修朝他们走了过来,“聂小友,清鸿,你们不同大伙一块走吗?”
清鸿剑尊:“你们先回去。”
元千修点点头,笑容忽然有些绷不住了,“如今你总算恢复自由之身——你们打算何时办结契大典?”
“方才还在众人面前牵手,这会儿不牵了?”
“聂小友啊聂小友,你居然把清鸿……”
元千修絮絮叨叨了半日,有许多话要问,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罢了,之后再好好盘问你们!我先带人回宗门了。”
于是,聂更阑和清鸿剑尊看着那艘灵舟缓缓起飞,很快没入了天边狭长的云层中。
清鸿剑尊祭出一方玉瓶,让鬼召的器灵钻入魂瓶中,以防半途魔族使诈劫走鬼召。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看向青年,“是不是有话要说?”
“师尊……”聂更阑惊讶出声,“师尊看出来了?”方才他确实有事要同师尊商量,便打算等人都走了才说。
“嗯。”
原来清鸿剑尊看出他有心事,是以才没随元千修等人一道回宗门。
聂更阑犹豫几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师尊,我想去极北之地看一看那道忽然出现的黑色漩涡。”
第133章
清鸿剑尊注视青年几息, 道:“好。”
两人静静并肩伫立于这片山谷之中。
方才九转天罡杀阵中,沈副宗主以及聂重远等人活祭时洒下的鲜血痕迹洇湿了大片沙石之地,巨石上亦是沾染不少刺目的鲜红。
聂更阑目光阴晦, 视线定格在聂重远血洒的那块岩石上。
活祭之时,聂重远的求饶声依旧不绝于耳。
“更阑, 你是我亲儿子,我是你爹!你不能就这么把我给活祭了!”
“父亲都是被逼的, 更阑, 我知道错了,你替我求求情,我日后定会洗心革面!”
“是我鬼迷心窍了,为父知道错了,我不该和魔头勾结, 不该让你母亲一个人孤零零……”
聂重远不提沈端枫还好, 一提,聂更阑目光越发冰冷, 似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能把人冻伤。
他最终还是看着聂重远被一众修士扔进了杀阵之中。
直到亲生父亲最后一声呼号消失在鸿炎山上空。
有一滴热泪砸在锋利的石块上。
如同白色长河里, 聂家庄正厅里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终究还是镜花水月,对他而言永远都是一场最奢侈的幻象。
……
一只手抚过聂更阑的脊背, 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聂更阑回头看向师尊时,眼眶已经红了。
“想哭便哭出来。”
聂更阑狠狠抹了一把眼角,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口是心非道,“我没哭。”
清鸿剑尊凝视着他:“笑比哭还难看。”
聂更阑:“……”
清鸿剑尊把人拉过来,抱入怀里。
聂更阑埋在他胸膛前。
刺目的日光终于被遮蔽。
信誓旦旦说自己没哭的人终于崩不住, 滚烫的泪滴源源不断往下砸。
从此在这这世上,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清鸿剑尊听着胸口偶尔传来的低泣,无声陪伴着,时不时轻抚青年的脊背。
只是始终未曾听到他真正放声痛哭一场。
聂更阑确实憋得喉头难受,但就是不肯为了一个负心薄幸残害道侣的男人大哭。
他应该为母亲感到高兴才对。
害死母亲的凶手之一,已经得到了惩罚。
还有其他仇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聂更阑以指尖抹去泪滴,但他泪水涟涟,鼻子也堵塞着,状态着实狼狈,那泪花怎么擦也擦不完。
“师尊,替我施清洁术。”聂更阑发出声音时,还哽了一下,别提有多丢人。
出乎预料的,清鸿剑尊掏出一块巾帕,慢慢替他擦干了满脸泪痕。
望着徒弟疑惑的目光,清鸿剑尊淡声道:“不是不喜清洁术?”
聂更阑瞬时记起在无间魔域以及和玉髓峰时的情景。
原来师尊一直记着。
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师尊耐心地替自己擦掉所有泪痕,最后,才施了一道清洁术。
做完这些,聂更阑反而有些局促了,方才自己哭得像个小孩,师尊看了会不会嫌弃自己?
清鸿剑尊好笑地看着不敢抬眸看自己的青年,双手于是捧起他双颊。
聂更阑哑着嗓子出声:“师尊别看,我现在很丑。”
“不丑。”
聂更阑终于蓦地抬头,须臾后,又慢慢垂下长睫,“师尊又看不出美丑,怎知我不丑?”
清鸿剑尊:“为师看不出,其他人却看得出。”
聂更阑:“?”
清鸿剑尊道:“临雾宗那个叫邢简的弟子,说要娶你。”
聂更阑眸子沉了沉,急得嗓子又哑了几分,“那是他的事,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清鸿剑尊闻言竟是笑了笑。
聂更阑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喉头滚动,掐上师尊的腰。
忽然,他那双阴沉沉的眸子扫向站在一旁的忘忧泽。
忘忧泽一愣,连忙背过身躯,嗫嚅着说:“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聂更阑勾唇,慢慢松开手,转移了话题:“如今师尊身上散发出影幽魔尊的魔气,身体可有不适?”
清鸿剑尊:“暂无。”
聂更阑忽然记起自己识海中亦是有魔气,道:“不如,师尊将魔气转移到我识海的玄鳞魔珠内,以免……”
清鸿剑尊却打断了他,“不必,你的玄鳞魔珠只有一小部分魔气,而我体内,几乎有整颗影幽的魔丹,其体量之大玄鳞魔珠恐无法压制。”
在素心嫣的记忆里,他们亲眼看到她在种着归墟仙草的仙鼎中融入了半颗影幽的魔丹,归墟仙草长期浸泡魔丹生长,魔气早已深入浸透,再加上后来稹肆威胁他服下的半颗,如今清鸿剑尊体内的黑红魔气已经无可估量。
黑红魔气,如今该称为影幽魔气了。
聂更阑感到怅然,低低出声:“难道真的无解了么?”
他有隐隐的预感,若是不破解了影幽魔气,方才在星辰长河中所见情景也许会在将来一一兑现,流月大陆也必将陷入一片混乱和腥风血雨之中。
方才背对他们过去的忘忧泽忽然转身,朝师徒二人跪了下来。
“扑通!”
“剑尊哥哥,聂哥哥,方才长河里看到的异象,是不是因为归墟仙草和混沌仙鼎造成的?”
聂更阑诧异,随即摇头:“应当不全是,素心嫣在仙草中融入了影幽的魔丹,恐怕这是主要原因。别跪着,起来吧。”
忘忧泽连连摇头,哭出了声,“我不起来。”
“聂哥哥,我真的没有和魔后勾结,鬼召也只是为了和尘恕团聚才帮她做事,她是在挑拨离间!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
聂更阑看着哭得稀里糊涂的少年,道:“此事并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
忘忧泽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说,“那,我以后能都跟着你们吗?我可以和聂哥哥或者剑尊哥哥结灵宠契,我保证乖乖的,我会很听话的!”
“我只想寻一个清静安全的地方,有人保护我,不想再颠沛流离了。”
说到这,他又哽咽了一声,“还有鬼、鬼召,日后尘恕回来,哥哥们能不能也把他们收留了?他们两个也、也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