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回过神看向他, 沉声道:“没事。”
“我要去一趟炼器峰, 你们要不要一块去?”
片刻后,三人一同御剑前往炼器峰。
许田田许盼娣得知聂更阑去炼器峰是为了丘宿鱼,欣然一同前往。
“说起来,丘师兄陨落也有一年多了,”许田田叹了口气, “当初这般厉害的一个师兄, 没想到说没就没,真是世事无常。”
聂更阑听在耳里, 沉默不语。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们,丘宿鱼也许还活着。
也或许, 丘宿鱼就是白衣人, 无间魔域的主人,如今修真界人人树之为公敌的白衣魔头。
这一切太过于复杂, 暂时没必要将他们卷入更深的漩涡。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若丘宿鱼是狠辣嗜血的魔头, 早在丘宿鱼时期就会不知不觉向灵音宗弟子下手, 怎么还会如此耐心一步步带他修炼,替他操心洗经伐髓之事,陪着他成长。
事关丘宿鱼和白衣人, 因此,他必须去一趟炼器峰。
三人到了峰头外,杂役弟子看到清鸿剑尊的亲传弟子亲自到了,惊诧地飞快去禀报元德真君。
片刻后,他们没等到可以进去的通知,居然等到了元德真君亲自迎了出来。
“聂更阑?”元德真君打量着几个弟子,道,“本君不是答应把他的命灯给你,还有什么事?”
话里话外,看上去似乎不太情愿与聂更阑接触。
聂更阑恭谨地行了个弟子礼,“真君,丘师兄陨落后弟子一直未能有机会过来,是以这次想接着机会到炼器峰看一看师兄生前的住所,缅怀过往。”
这一问,把元德真君给问懵了。
“你要看丘、丘宿鱼的住处?”
许是从未说起过这个名字,第一次提居然有些磕巴。
“是,真君。”
元德真君此前不喜出席各种活动场合,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炼器峰炼制各式各样的法器。
是以之前他听说那一位要借用他名头时不曾有过排斥。横竖他不必应付这些麻烦的人情往来,只是借个名头而已。
没想到“丘宿鱼”一朝陨落,更麻烦的是,他照拂过的小师弟居然还寻上了门。
炼器峰何来丘宿鱼的住所?
元德真君面上顿时出现为难的神色,“这……”
这可真是糟糕极了。
他现在总算是能明白元千修的心情。
果然师徒之间穿同样制式和颜色的衣袍,属实很怪异。
许田田好奇道:“真君可是有为难之处?”
元德真君捋着短须,看似为难,实则脑子在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打发这几个弟子。
聂更阑又行了一礼:“丘师兄此前待弟子不薄,他陨落后弟子未能过来看一眼,如今有机会,还望真君成全。”
元德真君颇有些烦躁,出来之前他还在炼器房里锻造法器,捋起的袖管还未来得及放下呢。如今匆匆忙忙被迫出来应付这几个年轻人,真是为难了他这个两千多岁的老人了。
他将因为炉火弄得脏兮兮的衣袖放下,清了清嗓子,这时忽然看到聂更阑发冠旁的那支发簪。
“这火麒麟簪子——”
“看来丘宿鱼对你确实极为照顾,当初他特意托本君替你锻造这簪子,还颇费了本君几日功夫呢。”
聂更阑一怔,从发冠旁拿下那枚火麒麟发簪,“这簪子,是真君您锻造的?”
元德真君哼笑一声,“本君锻造技术上乘,当然——”
说到一半,他脸色变了变,神情古怪地看向面前的青年,“你不知道此事?”
聂更阑脸上慢慢浮现出惊异之色。
思绪瞬时有些混乱。
当初他得知丘宿鱼是炼器峰弟子,还以为簪子是他亲手打磨而成。没想到,居然是特意托请元德真君炼制的。
而元德真君拖了这么一回时间,总算是想到一个计策,又清了清嗓子:“罢了,既然你这么诚恳,便让你进去看看,丘宿鱼便住在峰头南边的一处小洞府中。”
聂更阑还未有动作,许田田已经大喜行了一礼:“多谢真君成全!”
于是,在元德真君领路下,几人御剑来到炼器峰南边峰头的一处洞府。
“就在此处,未免睹物思人,我早已命弟子将他住过的地方清扫整理,如今这里空空如也,倒是无甚可看的。
“看完就走吧,闲杂人等不能在炼器峰久留。”
元德真君说罢,留下他们先一步离开。
匆匆忙忙走的样子像是逃离现场一般,生怕这些年轻人再问出什么需要绞尽脑汁应付的话。
聂更阑于是开始慢慢四处打转打量起这处洞府。
许田田道:“还真是空无一物,丘师兄生前的东西一件都没留下,这看了有什么用?”
许盼娣:“或许他们给丘师兄做了衣冠冢?我们去问问,祭拜一下师兄怎么样?”
聂更阑颔首,在洞府里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无甚可看之处,只能离开。
出了洞府,离开这边的峰头,他们转悠了大半日终于在一处小院子门外看到一名洒扫弟子,于是上前询问。
“师兄,敢问炼器峰弟子陨落可有建立衣冠冢,能否带我们看看丘师兄的坟冢?”
那名弟子看了他们一眼,似是有些慌张,磕磕巴巴地摇头:“没、没有衣冠冢,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赶紧走吧。”
这洒扫弟子竟扔了扫帚一溜烟跑了。
笑话,真君可是吩咐过,谁也不许回答那几个内门弟子的问题,否则月俸就全扣光。
他哪敢呐。
许田田在后面扬声喊道:“哎,我们又不是鬼,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那洒扫弟子跑得更快了,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许田田啧了一声,“再找几个问问,我就不信了。咱们去找丘师兄的几个同门弟子问问,方才那个是杂役弟子,不知道也正常。”
于是,几人在炼器峰上又寻了一圈。
倒是找到了几个弟子,但每一个都同第一个洒扫弟子那般,见了他们仿佛见到了鬼。
许田田愣是没从他们嘴里撬出半个有用的字来。
“不是……哎……”许田田已经冒汗了,“他们到底在跑什么,咱们又不吃人?”
聂更阑已经停下脚步,淡声道:“别追了,他们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许盼娣:“或许炼器峰有自己的规矩,峰内事务不能告知外人。看来,元德真君那边也没戏了。”
聂更阑点点头:“走吧。”
三人不得不离开了炼器峰。
烟火熏人的炼器房里,元德真君听到洒扫弟子过来禀报,欢喜得差点被炉火的火舌舔着了袍角,“谢天谢地,他们可算走了。”
洒扫弟子:“真君,您平日一向稳重,怎么碰到他们和耗子见了猫似的这般害怕?”
“不许多问,下去吧。”元德真君已然恢复威严肃冷的神情,挥了挥手。
“哦。”洒扫弟子应了声,出去把门掩上了。
元德真君叉腰望着炉鼎里的真火,捋着下巴的白须摇了摇头,“剑尊,这下你可又欠本君一个人情了。”
……
聂更阑三人得不到结果,只能离开炼器峰。
在去往停剑坪时,聂更阑在半路看到了一处堆放炼器材料的小院子,门口有弟子正在搬运这些灵植药材进去。
聂更阑脚步微微停顿,看着一名弟子把一截木料扛进了院子。
许田田道:“炼器峰的弟子倒是都同丘师兄一样,各个晒得黝黑,人也长得壮实。”
许盼娣:“听说他们是长年在炉火边炼制法器造成的?”
“对,炼制初级法器,法力和人本身的力气都必不可少,他们都是到日光下挑水砍柴,到荒山上负重爬山锻炼体能,和当初丘师兄训练聂更阑有些大同小异,估计就是从炼器峰受到的启发吧。”
聂更阑再次扫了眼那些搬运材料的弟子。三人这时已经来到停剑坪,接着便御剑离开了。
许田田道:“聂更阑,你也别太难过了,所幸还有丘师兄的命灯留给你作念想,想开些。”
后者无声点头,心不在焉望着手里一直握着的火麒麟发簪。
许田田看他不在状态,道:“那个,我和许盼娣就先走了啊,你今日刚拜了师,师尊定有许多话还未嘱咐,赶紧回去吧。”
说罢,他向许盼娣打了个眼色,拉着人匆匆走了。
等到飞出三四个峰头看不清聂更阑的身影,许田田才放慢了飞行速度,忧心忡忡开口:“这家伙是不是对丘师兄的陨落一直放不下?”
许盼娣:“他没有家人爱护,丘师兄又对他百般照顾,师兄猝然陨落,换做是我,我也得哀戚忧伤个几载走不出来。”
“看来,只能让时间冲刷淡化这一切了。”
……
聂更阑心不在焉地回到了玉髓峰。
丘宿鱼为他做了太多,他现在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有用的事。
若他真的没有陨落,或许……日后还能见到他。
思及此,聂更阑呼吸凝滞一瞬,心脏开始砰砰剧烈跳动。
“哗啦!”
寒池那头传来一阵水花声。
北溟朔疗伤完毕,长长的龙尾扫过水面掀起水花,往聂更阑的方向飞来。
“聂更阑!”
在快要落地时,龙倏然化作一道人影来到青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