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聂更阑声音答得低沉,眸色与神情从未这般统一地坚定。
清鸿剑尊视线扫过青年依旧泛红的耳后根、掠过那双在梦中桃色无边的唇,半晌,淡声开口:“起来吧。”
话落,他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聂更阑愕然抬头,“剑尊……您不惩罚弟子?”
往外走的那道修长清冷的身影并未停留,只落下一句渺远的语句:“你何错之有?”
聂更阑惊疑不定地慢慢从地上起身,望着清鸿剑尊离开的方向定定看了很久,眼中惊涛骇浪久久未能平息。
剑尊,似乎并未对自己逾矩的行为生气。
……
玉髓峰,清风殿。
清鸿剑尊才踏入内殿,空中的水镜已经闪烁起亮芒。
一挥手,元千修的声音从里传出。
“清鸿,这是你千年来第一次收徒,这对宗门而言乃是件大事。原本一般的收徒大典在宗门内举办也就可以了,不过我还是建议给各大宗门发出请柬。”
顿了顿,元千修见水镜那头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眼光这般挑剔,聂更阑极有可能是今后你唯一一个徒弟,该给的名分还是要给足,各大宗门才能重视你这个亲传弟子。”
元千修说着,又等了等。
对面依旧毫无动静。
他从水镜里只看得到书桌的一角,以及露出的一丁半点素色衣袍。
“清鸿?”元千修感到奇异,催了一句。
清鸿剑尊头一次在与人联络时失神了。
经元千修一提醒,他蓦然回神,淡声重复方才回荡在耳边异常清晰的两个字。
“名分?”
元千修如释重负,看来这人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是啊,名分。以显示你对关门弟子的重视嘛。”
水镜那边再次没了声响。
半晌后,清冷的嗓音重新响起:“知道了。”
元千修神色瞬间松快不少,“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执事堂长老负责请柬等事宜,今日就能送出去……”
“不必。”。清鸿剑尊淡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元千修侧目:“你说什么?”
“请柬,我亲自负责。”
话音落下,水镜已经在空中消失。
只留下元千修在水镜另一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许久之后,他一拍自己的大腿,又惊诧地“啊”了一声:“我方才没听错吧?”
……
聂更阑在洞府中修炼两个时辰后,径自出了山洞,来到流云杳杳的悬崖前开始练习那一套“心源剑法”。
片刻后。
“好剑法。”
一道喝彩声从高大的灵植后传出。
聂更阑倏然收起剑,缓缓从空中降落。
北溟朔从一大片灵竹后走了出来,看到青年目光里一闪而逝的阴郁,忙不迭解释:“师弟,我是来带你熟悉玉髓峰的。”
“我可先说明啊,这次是清鸿剑尊吩咐我领你去各处看看的,不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聂更阑收起剑,这次没说什么,“嗯。”
晨间清鸿剑尊离开洞府前,确实提过会让北溟朔带他熟悉玉髓峰各处地方。
直到现在,他依旧对剑尊并未恼怒他今晨逾矩之事感到匪夷所思。
“那咱们走吧。”北溟朔见聂更阑答应,已经兴冲冲过来了,手下意识想攀上他肩头。
一道灵力蓦地凌空激射而来。
“哎哟!”
北溟朔痛呼出声立即捂住自己的手,一看,已经变得又高又红肿。
聂更阑侧头:“怎么?”
北溟朔连忙把手藏到背后,“没、没什么?”
看到聂更阑往前走,他急忙龇牙咧嘴地跟了上去,边走还一边东张西望。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洞府地界,就看到一道无脸分神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方才就是无脸分神向他发出的警告。
北溟朔气急败坏朝无脸分神挥了挥拳头。
可恶!
有必要吗!
不就是想勾肩搭背吗,这也不许?!
北溟朔怒气冲冲之下,不由记起昨日在寒池边的情景。
当时他问他哥是不是在给他物色未来道侣,男人的眼神当时异常幽深漆黑,只冷冷扔下一句:“他永远不可能是你的道侣。”
北溟朔当时异常郁闷,不甘心地追问,“哥,为什么不可以啊?虽然我现在还没俘获聂师弟的心,但我有毅力啊,我相信他一定会被我的坚持打动的!”
清鸿剑尊却吐出一句犹如惊雷轰然劈下的话:“若敢对他有半分肖想,你一身的龙筋就别想要了。”
北溟朔猛地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神思看向前方青年的身影。
昨日他哥那个可怖冷寂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太可怕了。
他哥从来对他都是关照有加,何曾对他说过这般狠话?
难不成是好不容易得了个资质优异的徒弟,生怕他拐走他的宝贝疙瘩徒弟,从此那套太初剑法失去了传人?
北溟朔犹自出神,前方青年已经停下脚步,“怎么不走了?”
北溟朔这才发现自己一动不动站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呆,赶紧几步上前追过去,没话找话地对青年道:“聂师弟……不是,聂更阑,你方才练的那套剑法可真不错,这就是昨日用来对付独孤苍眠那老不死的剑法吧?”
“嗯。”
北溟朔闻言点点头,随口又问;“你剑法从哪学来的?倒是同我哥,呃,也就是清鸿剑尊的一套剑法还挺相似,都是威猛刚烈但又飘逸如龙的剑招,而且,修为越高呢,剑气也就相应地越发强悍威凛。”
聂更阑声音淡漠:“藏书阁的剑谱。”
北溟朔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自学成才,不愧是剑尊看上的徒弟,他的眼光错不了!”
聂更阑却脚步一顿,眸光冷冷扫向后方一道身影,“他是——”
话一出,他才看到,那道身影无脸无形,完全同昨日剑尊的分神如出一辙。
北溟朔顺着他视线往后方不远不近跟着的无脸分神扫了一眼,啧了一声扬声喊道:“哥你烦不烦,有必要跟得这么紧吗?还真把我当成什么采花贼了?”
聂更阑目光沉郁,惊异地打量无脸分神几息,而后道:“是剑尊?”
“是啊!我哥收徒可不是随随便便收的,千年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坚定地要收你为徒。”
北溟朔说着,神色开始变得义愤填膺,“知道他把你看成宝贝疙瘩,但也没必要看得这么紧吧?难不成我还真把你拐走了?我还怕被你一剑削成渣滓呢。”
这番话落在聂更阑耳里格外清晰。
“宝贝疙瘩?”
“嗯!你资质天赋奇高,我哥当然重视你啦。”北溟朔说得理所当然。
聂更阑垂下眼眸。
原来,剑尊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并未降罪于他?
北溟朔对无脸分神喊道:“行了,我要是对聂师弟图谋不轨,你还没动手他已经把我一剑捅了。我喜欢他不假,那也得两情相悦才行啊。”
聂更阑眸色沉沉扫了过来。
北溟朔耸耸肩,“我说的是事实啊。”
“走吧,别管我哥的分神了,他本体此刻在清风殿写请柬,还有心思弄个分神过来监视我们,真是……”
说着,他朝无脸分神的方向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他并没有在骂他。
聂更阑脚步一顿:“请柬?”
“对啊,收徒大典准备邀请各大宗门的宗主过来观礼,将你拜我哥为师的消息昭告修真界。”
北溟朔说着,也停下脚步,神色大为埋怨,“宗主也真是的,请柬这种事还让我哥亲力亲为?他居然也答应了。”
聂更阑忽然道:“请柬一事,需不需要我前去帮忙?”
北溟朔一怔,“这个嘛?”
“他没吩咐,应当是不需要,今日你只要跟着我熟悉玉髓峰就好,对了师弟,咱们逛完玉髓峰就去璇玑峰的膳堂吃东西好不好?我听说那里的膳堂……”
聂更阑却忽然移开目光往他身后看了过去。
无脸分神不知何时已经从小径朝他们走来,且还出乎意料地横在了两人中间。
北溟朔:“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让我带聂更阑参观吗,我们参观完去膳堂用饭并不过分吧?”
无脸分神淡声道:“熟悉峰内各处地方后,到清风殿替我研墨。”
话是对聂更阑说的。
聂更阑微微躬身:“是,剑尊。”
北溟朔气结,对着无脸分神大呼小叫起来,“你分明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