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色光芒自储物袋内飞出,注入了老妪体内。
她轻声道:“阑儿,你可以打开这只袋子了。”
聂更阑浑身一哆嗦,鼻子泛上酸意,眼眶也蓦地涌起一阵滚烫温度。
站在后面的聂云斟狐疑地盯着这如鬼妪一般的女人,阴冷视线在她和聂更阑之间来回扫视。
那道从储物袋内飞出的白芒注入老妪体内,她的身体逐渐变为透明,其他人再也看不到老妪,只有聂更阑能看见她依旧站在面前。
“阑儿,接下来,你要记住娘说的话。”
聂更阑鼻尖酸涩,涌出的泪花模糊了眼睛。
他慌乱地拿出丘宿鱼赠给他的那块留影石,开始记录这也许是人生中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老妪的唇在一张一合,“你也许有无数的疑问,娘为何会忽然老态龙钟,为何神魂会出现在此……”
聂更阑已经泣不成声,渐渐地似乎听不到老妪的声音,但她的每一个字却又能清晰钻入耳内。
直至面前的人把所有事情交代完毕。
老妪停止了说话,似乎还对少年笑了笑。
接着,她转过身,一如之前几次遇到的那般,重新往无尽的秘境丛林枝叶里荡荡悠悠地走去。
聂更阑眼泪流得凶狠,颤声叫道:“娘!”
老妪脚步没停,渐渐消失在高大的灵植之间。
一旁,聂云斟眉心重重跳动了一下,蓦地转头不可思议望向聂更阑:“你叫她什么?”
卫子野几人看得莫名其妙。
邢简诧异地问:“那个是你母亲?聂家家主的道侣,沈夫人?”
聂更阑心口颤动得厉害,胡乱地摇头,拔脚要追上前方消失的身影。
“嗤啦。”
他手里的留影石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聂师弟,聂师弟?”
“太好了,终于看到你了,我还以为永远也等不到你打开留影石呢!看来当初我送给你是对的,派上用场了哈哈哈!”
聂更阑怔然望向手里的留影石。
北溟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正激动地朝他挥手,“聂师弟!我是北溟朔,北溟师兄呀!还记得我吗?”
“你、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聂更阑面上泪痕未干,忽然嘶哑着声音问:“你说,这留影石是你送我的?”
“对啊!当初是我托丘宿鱼那家伙送你的,你喜欢吗——”
北溟朔欢天喜地说到一半,猝不及防从留影石里看到聂更阑背后的情形,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快跑!”
众人被他的惊叫弄得立刻回头,这一看,纷纷露出惊恐神色连连后退了几步。
一只金额巨蟒睁着金色的竖瞳,正在浓密的五色枝叶后静静盯着这几个少年。
金额巨蟒大约有一座山峦般高大,投射下的影子完完全全将几人的影子遮盖。
巨物骤然出现在眼前,令几人呼吸和心跳骤停。
聂云斟的记忆忽然被激活,嘴唇颤抖着开口:“那条金额巨蟒,丘、丘宿鱼……”
聂更阑记起来了。
丘宿鱼确实在他们面前变出过一个幻境。
幻境里,这只金额巨蟒过于逼真,以至于当时聂云斟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发生颜面尽失的事。
没想到,现实里居然真的存在这只巨型的金额巨蟒。
卫子野忽然出声:“快逃!对上这金额巨蟒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传送阵!陆金狂,立刻发起传送阵,逃出无量山!”
陆金狂也死死盯着那金额巨蟒,低声应道:“好!”
邢简已经吓到脸色惨白,两股战战,失声了。
陆金狂在迅速掐诀,低声道:“聂云斟师承紫业真君,你也助我一块布阵!要快!”
聂云斟瞬时压下心头的恐惧,迅速帮起陆金狂。
两人布阵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这期间,金额巨蟒虎视眈眈盯着几人,信子“嘶嘶”吐着,仿佛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这时。
“好了,快进来!”
随着陆金狂声音落下,金额巨蟒也同时有了动作。
聂更阑等人往传送阵里一跃——
传送阵关闭的同时,几人看到金额巨蟒的庞大身形逐渐在靠近传送阵入口。
传送阵入口彻底关闭合。
邢简终于敢大口大口呼吸,但还来不及说话,已经被阵法绞得头晕目眩。
黑暗的虚影不断闪过。
聂更阑同样被传送阵弄得头晕恶心。幽暗光影中,他忽然被一只手拽了拽。
无数虚影一闪而过。
没多久,聂更阑从传送阵跌了出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到了。”
聂更阑咳了两声,缓缓从地上爬起。
举目望去,眼前居然是一片悬崖,上方紫物翻腾缭绕,一看便阴森幽冷,魔气冲天。
不详之地。
聂更阑闪过这个念头,转身道:“速速离开,此地危险!”
但一回头,视野里只有聂云斟一人,哪还有卫子野等人的身影。
空旷的悬崖四周,只见聂云斟神情阴鸷,一步步朝聂更阑逼近。
“方才在秘境里,你见到了母亲?”
“她把自己库房的所有秘宝都传给了你,对不对?”
聂更阑一步步被逼着往后退,警惕地注视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你想说什么?”
“到底是不是!”聂云斟蓦地狂吼出声,“回答我!”
聂更阑沉默无言,只是冷冷与他对视。
聂云斟面上陡然绽放一抹森冷笑意,忽然,飞速上前几步把弟弟往深不见底的魔域推了下去。
聂更阑心神一凛,他早有准备,当即祭出了储物袋里的法宝混元天尺。
“没用的!”
“哈哈哈哈!”
悬崖上方传来聂云斟疯狂的大笑,他手里同样甩下一座九幽玄冥琉璃塔往少年身上砸去,“没想到吧,我这个是极品灵器,任你再怎么厉害,依旧压不住我!”
“聂更阑,你挡了我太多路!”
“我每日每夜都在心惊胆战何时会被父亲扔出家门,何时会沦落到与乡野散修争抢一个微不足道的法宝!何时天才的名声会被你这个从凡界爬上来的小倌抢走!”
“我只能这么做!”
“弟弟,永别吧!”
“叮!”混元天尺和九幽琉璃宝塔在浓郁的紫雾里发出激烈碰撞,后者被狠狠往下一压。
聂更阑心头狂跳不止,在无尽的紫雾中望着悬崖上方聂云斟疯狂猩红的眸子,渐渐的,被紫雾遮掩,再也看不清了。
紫雾穿透了他的身体,疼痛不断入侵。
聂更阑闭上双眼。
似乎四周有凛冽狂风袭来。
身体在不断往下坠落,无间魔域的底部似乎没有尽头。
聂更阑双目涌出泪意。
聂云斟阴狠森寒和决绝的眼睛和神情,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解。以至于震惊到浑身冰凉。
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他被魔气缭绕中的紫雾洞穿了肩胛骨、手、脚各个部位。
鲜血在空中乍然迸裂飞溅。
他想,在母亲神魂消散的这一天,他也要随着她在浓郁的紫雾中风云流散了。
母亲才叮嘱过的遗愿,似乎无法完成了。
“轰隆!”
在无限坠落中,无间魔域上空忽然传来隐隐滚动的浓云紫雷。
并且,看其威势浩大的景象,似乎是对准掉落无间魔域的少年而去的!
简直旷古奇闻!
居然有人的渡劫是在性命攸关、生死一刹那时到来的。
悬崖上方,聂云斟惊愕地盯着那紫雷,半晌,又一次疯狂大笑,直至泪流满面眼里充斥着晦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