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以为，不再装傻以后，你至少能变得聪明一点，”没等塞拉斯把话说完, 震麟直接出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愚蠢。”

　　震麟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难道装傻的时间太久了，智商真的会下降？”

　　塞拉斯脸色一沉, 目光阴沉沉地看向震麟：“太子殿下不用想着激怒我，因为我从来不会跟死人计较。”

　　话音落下, 两人脚下的血祭大阵忽然绽放出诡异的红色光芒。无数道汹涌澎湃的灵力顺着繁复的阵纹流动，最后集中在阵枢石棺里的那颗巨大心脏上。

　　下一瞬，所有人都听到了“怦怦”“怦怦”的心跳声。

　　随着那颗巨大的心脏不断跳动，震麟发现自己的心跳声，也在慢慢的跟那颗心脏的跳动重合, 直到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一模一样，震麟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仿佛有一种力量，在虚空中锁定了他的血肉和灵魂。

　　血祭阵法之外，塞拉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加遮掩的狂喜：“不愧是那些卑贱的杂种里，血统最纯粹的一个，你的血肉就是最好的祭品。”

　　“至于你，”塞拉斯的目光从震麟的身上转移到君不器的脸上。他的眼神愈发怨毒，满脸鄙夷地说道：“明明是一个旧人类，却自甘下贱，帮助卑贱的新人类欺压自己的同类。我现在用你的血肉和灵力做祭品，也算是人尽其用。”

　　祭品？

　　震麟暗中挑眉，心中淡定，但是脸上慌得一批地质问道：“你都干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动了？你说的祭品又是什么意思？那颗心脏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连串质问从震麟的口中飞出，同样被困在血祭阵法中，一动不动的君不器瞥了震麟一眼，旋即面色凝重地看向塞拉斯。

　　“你们很想知道大灾变的真相吗？”

　　大概是觉得自己设下的陷阱已经万无一失了，塞拉斯说话的兴致突然变得浓厚起来。

　　身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旧人类，塞拉斯觉得自己忍辱负重百余年，在曙光帝国那些新人类的面前装疯卖傻那么久，却无人知晓他惊才绝艳的复仇计划，这实在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所以他当着君不器和震麟的面，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故事。

　　一万年前，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先祖们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的灵力开始变得稀薄。人类的修炼之路变得愈发困难。从无法飞升，到无法突破渡劫期，再到无法突破洞虚期……大量的高阶修士遇到了天人五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寿命耗尽，只能老死。

　　如果任由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千年之后，人类将会彻底丧失修炼的资格，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世庸庸碌碌，寿命不过百年。

　　然而天生万物，除了自诩万物灵长的人类之外，其他的种族却仍旧可以吸收充斥在天地间的日月精华。那些种族被人类统称为妖。

　　万年前的人类先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看着子孙后代变成只有百年寿命的凡人，甚至变成那些卑贱妖兽们的口粮。

　　于是，万年前的人类先祖们想到了两个改变局面的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寻找新的出路，带着所有修士离开此方小世界，前往一个灵力更加充沛的大世界；第二个办法就是找出妖族可以继续修炼的秘密。

　　认同第一个办法的人族修士开始大肆搜刮灵石和阵法师，想要连通此方世界与其他世界的通道；认同第二个办法的人族修士则开始大肆抓捕妖兽，并在妖兽的身上做了相当残酷的实验，想要挖出妖兽可以继续修炼的秘密。他们甚至还秘密抓捕了很多凡人和低阶修士，让他们跟妖兽结合，孕育出半人半妖的后代，再用秘法激发那些半妖体内蕴藏的传承血脉。

　　经过数百年的反复实验，这些修士竟然成功了。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人类大肆抓捕妖族的做法不仅触怒了更高境界的妖族大能，还触怒了本世界的天地法则。于是，当第一批人族修士好不容易连通了世界通道，想要带领族人迁移到其他世界的时候，感受到自己的后裔被大肆捕杀的妖族大能出现了。

　　为了惩罚人类对妖族的虐杀，数位妖族大能将自己的后裔全部接走以后，毁掉了人族修士辛苦修建的世界通道，共同出手布置了诸天锁灵大阵，又用秘法降下陨星，让愈加稀薄的灵力彻底灭绝。这方世界也会逐渐沦为一颗死星。

　　如无意外，此方世界的人类修士也会随着灵力灭绝后，彻底灭绝。

　　然而大灾变给人类带来了一线生机。

　　所谓的大灾变，其实就是此方世界的天地法则被触怒以后，降下的天罚。人类再也没有办法修炼，可是留下来的野兽却可以吸收日月精华，逐渐进化成为异兽。

　　残存下来的凡人为了生存下去，主动融合异兽基因，将自己改造成为新人类基因战士。而那些无法接受基因改造的旧人类，其实就是那些人类修士的后代。

　　因为天罚，世界规则不允许人族修士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血脉，重新掌握力量。

　　然而在得知真相的旧人类眼中，所谓的新人类其实跟那些异兽一样，都是卑贱的血脉。

　　“卑贱的奴隶和砧板上的鱼肉，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世界的主宰，你们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太荒谬了？”站在血祭阵法之外的塞拉斯好整以暇地询问君不器和震麟：“这些卑贱的牲畜竟然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说自己是什么新人类？还管我们叫旧人类……”

　　塞拉斯笑着笑着，突然冷着脸恨声说道：“狗屁的新人类，他们不过是我们制造出来的试验品，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世界的主人？竟然还敢为了延缓兽化，将高贵的修士后代禁锢起来，成为他们的禁脔？”

　　“而你——”塞拉斯突然伸手指向君不器，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明明返祖了修炼天赋，甚至还幸运的传承了祖先的修炼之法，你不想着带领你的同族，重新夺回世界的权柄，竟然还自甘堕落，跟那些卑贱的半妖沆瀣一气，宁愿帮助他们都不肯帮我……”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塞拉斯说到这里，神经质的勾了勾嘴角：“要不是你拿出了《长春功》和淬灵阵，我们也不可能重新踏入九大禁地核心区域，更不可能……”

　　将自己想要的信息听的差不多了，君不器和震麟若有所思地开口：“所以，九大禁地核心区域里的壁画和文字数据之所以被全部销毁，都是万年前那些人族修士干的？”

　　“万年前的秘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塞拉斯的演讲又双叒叕一次被打断，他整个人都怒了：“不要总是打断我的话，你们两个都快死了，能不能在死之前有点礼貌？！”

　　“谁跟你说我要死了？”震麟说完这句话，浑身上下青光一闪，整个人已经从血祭大阵里面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一语不发的君不器。

　　塞拉斯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柄造型古朴的红色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同一时间，震麟覆满鳞片的利爪也对准了他的心脏。

第67章 冥玄 密辛

　　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 塞拉斯脸色一变，他动都不敢动一下，只用眼角余光努力瞟着身侧的君不器：“你们想干什么？”

　　“你可别忘了, 我们才是同类。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同类下手？”塞拉斯痛心疾首地说道。

　　如果不是害怕自己话说重了会触怒君不器，他甚至还想指责君不器是在助纣为虐！

　　君不器当然不会跟塞拉斯作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 直截了当地命令道：“把那些旧人类放了。”

　　仅从这一句话，塞拉斯立刻判断出, 君不器果然还是惦记着他的同类。既然如此，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手。

　　想到这里, 塞拉斯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是不会对同类下手的。之所以用迷魂大法控制他们, 只是不想让万年前的秘密被太多人知道。”

　　迷魂大法？

　　君不器和震麟对视一样, 不动声色。

　　塞拉斯继续游说道：“你既然这么关心同类的处境，就应该跟我们站在一边。大家共同努力，为我们的同类创造一个更加自由平等的生活环境……”

　　塞拉斯巴拉巴拉说个没完。他的话实在太密，听得震麟头痛。

　　就站在塞拉斯正对面，却被无视个正着的震麟手上微微用力, 布满鳞片的锋利爪尖直接刺穿塞拉斯身上穿着的祭祀长袍：“你废话太多了。”

　　塞拉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杀意扑面而来, 包裹胸腔的细嫩皮囊差点被这锋锐的利爪开膛破肚。塞拉斯颤着声音说道：“你们先把我放开，咱们有话慢慢说。”

　　“还是跟你背后的人说吧。”君不器淡淡开口。他不想对着一个被洗脑的提线木偶浪费口舌。

　　塞拉斯呼吸一滞, 下意识狡辩道：“我背后没有人——”

　　话没说完，只听空空荡荡的大殿内，忽然传来几声孤零零的掌声。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安静的大殿中回响着。数百道黑色身影从其他几条甬道中缓缓走出。他们同样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兜帽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只露出一点点苍白的下颚。乍一看, 就像是从阴暗的坟墓中爬出来的幽灵。

　　“咻~”震麟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夸张地道：“好多人啊！”

　　“曙光帝国的太子殿下，”为首的一名黑衣人抬起头，目光直视震麟的眼睛：“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厉害一点。”

　　向来无往而不利的血祭大阵竟然没能困住他们两个，这不禁让男人感到意外。

　　并且对这两个人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直到此刻，君不器和震麟才看清出他的样貌。

　　来人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和一双黑色的眼眸，容貌俊秀，身材纤瘦，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却丝毫感受不到澎湃强劲的血肉力量——这是君不器推出《长春功》和淬灵阵以后，非常典型的旧人类的特质。

　　震麟心中一动，他飞快举起右手，用光脑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进入曙光帝国的子民信息库做对比。果不其然，他在曙光帝国的信息库中，并没有查到这个人的录入信息。

　　“看来你们这些旧人类还有很多秘密。”震麟笑眯眯道。

　　那人也跟着笑了一下：“并不是所有修士的后代……用你们的话说，应该是旧人类，都在曙光帝国的控制之中。知道了这一点，太子殿下是不是感到非常意外？”

　　“你倒是消息灵通。”震麟称赞了一句，又道：“看来，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也不是一味的躲躲藏藏。”

　　那人听到震麟的讥讽，毫不动怒地勾了勾嘴角：“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冥玄，上古人族修士的后代。你们这些半妖口中的……新人类。”

　　震麟的眼睛在冥玄的身上一扫而过，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上下打量的动作，然后笑着说道：“看来你们这些上古人族的修炼天赋，比较一般啊！”

　　至少在震麟看来，冥玄的修炼天赋可比八百年就能渡劫飞升的君不器差远了。甚至还不如近水楼台的白虎一家——用冥玄的话说，就是他最瞧不上的一群半妖。

　　冥玄脸上一直挂着的虚伪笑容忽然僵住了。撕开了故作温和的表象以后，他看向震麟的眼神变得狠戾且富有攻击性，目光透着一股子不知所谓的高高在上：“我知道你想激怒我，但是没用。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跟死人计较。”

　　活死人也一样。

　　在冥玄看来，不管震麟这个半妖的实力有多强悍，他都走不出这座祭祀大殿。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再跟他浪费口舌。

　　冥玄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君不器的身上。他用看似礼贤下士，实则傲慢无礼的态度邀请道：“看在我们是同类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们吧。只要你肯弃暗投明，我一定既往不咎。”

　　“我相信以你的奇遇，一定听说过修士一族。我们跟那些资质鲁钝的凡人，还有自甘堕落的半妖是不一样的。我们才是同类。”

　　“我们修士一族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太久了，为了大业，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天才。”

　　君不器没有理会冥玄的话。他的目光在冥玄身后一行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忽然问道：“你们跟黑洞号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整座大殿忽然寂静的可怕。几秒钟后，站在冥玄身后的旧人类们纷纷用愤怒的目光看向君不器。

　　冥玄轻笑一声，用颇为赞赏的目光看向君不器，笑吟吟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也足够敏锐。”

　　千百年来，藏在龙谷禁地的人族修士们会想尽办法迷惑在禁地中落单的新人类。用迷魂大法控制他们的神智，再在他们的身上种下子母蛊，可以随时感知这些人的行动。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已经成为旧人类傀儡的新人类放出去，让他们想尽办法捕捉旧人类。这些傀儡就是黑洞号的前身。

　　冥玄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是有些自鸣得意的。一直以来，新人类对旧人类的压迫和管制都是极为严格的。可是他们的先祖以及他们，照样可以在曙光帝国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么多事。

　　尤其是在曙光帝国成立了旧人类保护协会以后，他们为了更好的隐藏在人群中，拉拢更多旧人类中的天才，还会那些被种下迷魂大法和子母蛊的傀儡悄悄把同样达成共识的旧人类送回曙光帝国，方便他们以同类的名义接近其他同类，必要的时候配合傀儡完成一场偷天换日的戏码。

　　“你们确实很厉害。”不想看着冥玄在君不器面前夸夸其谈，不甘寂寞的震麟站到了君不器的身边，笑吟吟地称赞道：“竟然能想到假借星际海盗的名义，捕捉旧人类。”

　　震麟说到这里，目光扫过冥玄身后站着的数百位，明显在曙光帝国的旧人类信息库中被标注为“失踪”状态的熟面孔，充满好奇地询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挑选苗子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因为旧人类的特殊性，数千年来，捕捉贩卖旧人类的陋习一直没能杜绝。而在所有捕捉旧人类的团伙当中，黑洞号算是最臭名昭著的。

　　黑洞号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为他们捕捉贩卖旧人类的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罪名证据确凿。

　　曙光帝国建立数千年，曾经组织过上百次的围剿和解救行动，从黑洞号以及他们的卖家手中解救出上万名旧人类。可即便如此，在曙光帝国成立旧人类保护协会之前，每年仍旧会有数十位旧人类被黑洞号掳走。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冥玄身后那些人中，看到了不下三十位在曙光帝国官方信息网上，已经被明确标注为“失踪”或者“死亡”的旧人类。由此可见，这个理论上已经被君不器歼灭的黑洞号，跟这些旧人类关系匪浅。

　　“你可以把黑洞号视为修士后代们培养的秘密武器。曙光帝国对旧人类的管制太严格，我们只能用这种办法，迂回解救我们的同类。”冥玄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看向君不器，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最后一次出任务，本来是想将这位惊才绝艳的太子妃阁下带到这里。却没想到太子妃阁下竟然助纣为虐——”

　　“话可不能这么说，”震麟笑眯眯地打断男人的话：“或许在你们眼中，黑洞号是你们的秘密武器，可在我们眼里，黑洞号就是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是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君不器也开口问道：“既然黑洞号是你们的爪牙，奉你的命令捕捉旧人类进行洗脑，为什么还要贩卖旧人类？”

　　冥玄沉默片刻，沉声开口：“你们不懂，为了大业，必须要有所取舍，必须要有人要做出牺牲。”

　　他们想要颠覆曙光帝国的统治，颠覆新人类建立的规则，重新树立修士的正统，就必须要有大量的金钱和资源支持自己的颠覆行动。可是他们这些高贵修士的后代，受困于天罚，要么被困在禁地核心不敢露面，要么就成了无缚鸡之力的生育工具，被曙光帝国严密看管。形势如此紧迫，他又能怎么办？

　　只能放弃一批天资鲁钝，又生性懦弱的同类——那些灵根差资质差的修士后代，能用这种方式为他们共同的大业献身，也算是人尽其用了。至于那些已经被新人类的豢养驯服的同类，冥玄压根就看不上。那就只能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反正那些懦夫满脑子只想着当金丝雀，既然如此，给谁生孩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