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洵目光平直,饱含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如果不是简怀意此刻的心情不太稳定,他应能察觉到梁洵眼里深意。
高中时,梁洵跟谁走得近来着?好像都一直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几乎不怎么跟人交流,自然也没什么朋友。
要非说谁跟他关系近点,好像只有简珞家。
简怀意眉心蹙蹙,不可能吧,简珞家小时候那么招人嫌,还经常欺负梁洵,不可能是跟他吧。
但不是简珞家的话,还能是谁呢?
思绪陷入僵局,简怀意无意识地揉着梁洵虎口软肉,他掀起眼皮,对梁洵说:“你骗我。高中的时候你就只跟简珞家接触,难不成初吻是跟他?”
梁洵下颌瞬间绷直,一副吃了苍蝇表情,他抬手盖住简怀意的眼睛,无奈地轻叹:“一一,少看点悬疑小说。”
说完,把盖在简怀意膝盖的小说扔到了离床很远的沙发上。
简怀意:?
关悬疑小说什么事?悬疑小说又不会跟人谈恋爱,接吻。
脑海里念头越来越清晰,简怀意没拿走梁洵手,豆沙色唇张合,“你在转移话题,梁洵。”
“你真想知道吗?”梁洵眸色沉沉。
“不想。”简怀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然后又说:“但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不介意听。”
梁洵:……
沉默的这几秒钟似乎在权衡利弊,虎口又被当成某种捏捏掐揉,简怀意半仰起头,瞳仁映出人缩影。
“当初寄给你的每一封信,封条上都印了一个吻。”梁洵停顿,那是他隐秘的妄想。
记忆被牵回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午后,他坐在烂尾楼阳台,太阳从墙上的爬山虎穿过,落在每一个一笔一划黑色字迹。
是他给那人写的信。
一千零八十天,每周一封,一共一百五十四封,从未断过。
在那个智能手机发达的社会,鲜有人会通过写信这种过时方式交流,但事实却是他写的每一封都会在第二周周一早上准时收到回信。
他们的灵魂同频共振,默契地从不询问对方信息,仅仅作为笔友,仅仅是笔友。
后来对彼此心动并不算感情变了质,是两个相似灵魂碰撞后产生的共鸣。
共鸣持续的时间长短谁也无法预知,顺其自然好了,他们都那样想,没提出见面奔现,只是后来在每一封信末尾都加上了一句“晚安”。
不只是信,还有洋桔梗项链。寄给简怀意之前,他贴着唇感受良久,像是精神病患者,试图把自己的气味留一丝在上面,心里幻想等简怀意收到信,他的指尖一定会从封条拂过,如同抚过他的唇瓣。
这是他与简怀意唯一的触碰。
一百五十四封信,代表他们至少接触一百五十四次,还有那条洋桔梗项链……
“抱歉。”梁洵垂目,长睫落拓出阴霾,声音很低:“项链被我弄丢了。”
项链?
什么项链?
梁洵还送过项链给他?
像被触发关键词,简怀意挣脱梁洵的怀抱,嘴唇微微发抖:“…项链?”
梁洵从兜里掏出一条银色项链,掌心摊开,一条完整的银色洋桔梗项链铺开在简怀意面前。
洋桔梗形状挂饰中央镶嵌一颗小小的钻石,像是星星。
几乎是一眼,简怀意便认出它,一个荒诞想法隐隐约约涌现,如同巨浪袭卷心脏。
大脑被潮水清空,霎时变得空白,每说出一个字都十分艰难:“洋桔梗项链是…是你送我的吗,梁洵?”
梁洵拧起眉骨,意识到不对劲,他将项链攥紧在掌心,无声沉默含蓄告诉简怀意答案。
怪不得。
怪不得他在陆漾身上找不到一分年少时“他”模样。
怪不得。
简怀意心里发酸,眼尾红了一片,几乎是哽咽地对梁洵说出那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我把你认成了别人。
“没关系。”梁洵轻声道,纵然心里再难以接受,也先安慰简怀意,“你迟早是我的男朋友。”
简怀意嗓子干涩,红着眼看梁洵:“项链为什么会弄丢?”
“我的错。”梁洵说,“抱歉,是我的错。”
把项链寄给简怀意后,又被简怀意还了回来,不过当时已经被他戴了一段时间。之所以寄回来是因为梁洵想在链子上缀一颗星星。
洋桔梗代表的是简怀意,这星星则是他。
简怀意是他一整个放纵的叛逆期。
嫉妒使他变得像是见不得天日阴沟老鼠,又像患得患失疑心病病患。
想告诉简怀意,他说晚安那个人是他,却又不到时候,他还没资格摘到月亮,只能死死压抑。每天撞见不同人跟简怀意表白,嫉妒,恶心,各种阴暗想法交织在一处,他在百般煎熬中往前迈了一步。
拿回项链后,他立刻赶去那家首饰店,把省吃俭用一个月省下来的钱一点不心疼地交了出去。
本不想打造那么好材质的星星,但要跟洋桔梗相配。
黯然失色便宜货怎么可能被青睐?
星星也要用跟洋桔梗一样材质。
打造出成品他还算满意,光彩夺目洋桔梗中心镶嵌一颗同样耀眼的星星。
但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条裹挟着少年暗恋项链,被简珞家翻出丢在地上,又被人偷走交给了巷子里小混混,几经周折最后到当时正跟人混社会陆漾手中。
自此,梁洵这场籍籍无名暗恋彻底暗无天日。
也许当时他没那么贪心,项链也不会丢,简怀意也不会认错人,他们也不会错过那么久。
“是我没用。”梁洵嗓音低哑,“没能保管好项链。”
回想起过去,一切应是他咎由自取,惩罚他当年太过贪心。
话音刚落,纤细的食指抵在嘴唇。
简怀意目光闪动,一字一句拉回深渊里梁洵:“梁洵,你可以贪心。”
“对我,你可以随意贪心。”
梁洵胸腔轰然震颤,鼓动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袭击耳膜发出空白的鸣声。天意让他不要贪心,简怀意却将天意驱赶,如同一团正在盛放的玫瑰闯了进来。
“简怀意。”梁洵轻阖起眼,情难自抑:“谢谢你爱我。”
……
灯光被熄灭,两人在黑暗里拥吻。
————————
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要巳巳如意,心想事成哟!![竖耳兔头]
第58章 .番外(三)[番外]
午夜,简怀意揉了揉惺忪睡眼,踩着不合脚拖鞋走出卧室。
走廊只亮了一盏灯照明,拖鞋鞋面有个毛绒球,随着走路动作前后摇摆,晃影从墙上划过,最后停在书房前。
书房灯火通明,透过门缝,他看到一身灰色高领毛衣梁洵,正坐在木桌前办公。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凌晨三点,别墅里却无一人在睡梦中。
暖橙色光线从男人头顶倾泻,从眉峰照到下颌线。男人漆眸深邃,鼻梁高挺,唇线饱满流畅。
简怀意发了片刻呆,刚要迈步上前,大腿内部的肌肉如同撕裂般酸疼。
眉心拧成一团,与此同时,脑海闪过刚才一幕幕香艳画面,不自在地扁了扁嘴。
明明从十八岁到现在已经在一起近六年,梁洵还像没开过荤毛头小子,一到做那种事就在他身上啃个不停,不厌其烦地重复时轻时重动作。
嘶。
简怀意绷绷足弓,等症状好些再轻轻地直起身,缓步走进书房。
察觉到动静,梁洵抬眼扫去,胸腔里好不容易平息的内心又开始躁动。
原本就是睡不着才来书房办公,这下怕是要整晚失眠了。
后知后觉的懊悔涌上心头,梁洵紧抿下唇:“我吵醒你?”
也是,论谁跟相处多年兄弟睡了都没法平静。
简怀意没回答,反手关上门,转而问梁洵:“你还要很久?”
梁洵低头看刚做完一半的计划表,事实上就是做完那部分回头也要推翻重做。一个小时只完成百分之五十还是质量非常差的一半,对于他来说可谓效率极低。
这一切都归咎于昨晚的意外,简怀意喝下了酒吧里掺了东西酒不清醒,他也将错就错,他们在床上滚一圈。
事后简怀意累极昏了过去,他抱着人去浴室清理,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太熟练,清理了很久才把人抱回床上。
简怀意嘴唇很干,应是药效造成的脱水,他又去下楼烧水,把水吹凉再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等到把人安顿好,他又去浴室洗两人换掉脏衣服。
这一番做下来,梁洵已经全无睡意。
懊悔,心疼,还有一种诡异餍足交织成密不合缝网勒住心脏,他实在静不下来,便趁着这个时间去书房办公。
一个人独处让他能尽情思考。
“还差一点。”梁洵说,停顿片刻:“抱歉,我吵醒你。”
简怀意怔愣,梁洵疏离客套的模样,越发奇怪。
他上前跨坐在梁洵腿上,伸出胳膊搂着梁洵脖颈,浅色瞳仁像在发亮:“那你快。”说完,额头抵在他肩侧,眼皮困倦地耷拉在一起。
晚上折腾太久,本来就睡得晚还半中央起来找梁洵,身体几乎要透支。上下眼皮阖上没多久,梁洵便听到他平稳的鼻息声。?
梁洵不明所以地挺直腰杆,脚蹬着地把椅子往前挪挪,一手轻按住简怀意的腰窝,一手摸上鼠标,毫不犹豫地点保存,然后叉掉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