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是过年事情闹不起来,这开年上值就事就闹开了。
“两位大人的门生故旧多,一百万两银子说起来也不少了,但李将军有心还是能补上来。周巡抚就写了奏折到京城告状,李将军恼羞成怒。”
范侍郎只敢说到李将军跟周巡抚身上,没好说魏首辅跟萧次辅。
郑山辞知道范侍郎谨慎的心理,他让范侍郎先退下了。
这事在郑山辞看来就是李将军做错了,怎地就扯上两位阁老身上了。
郑山辞又想了想。李将军是魏首辅的人,周巡抚是萧次辅的好友,这在地方上就是掣肘的关系。按理说萧次辅应该给魏首辅面子,这事私下压一压,让李将军把钱补上不伤和气,结果周巡抚把事捅了出来,魏首辅面上无光,还要损失一名亲信。
萧次辅性子耿直又觉周巡抚没错,自然就跟魏首辅对上了。
魏首辅确实气得不轻,陛下收了折子只是压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发难。这个萧大人不知道私底下商量商量,李将军贪污了,他能割舍下,他只是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陛下的心思难测,这是送了一个把柄在陛下手上。魏首辅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写了一张请罪折子呈上去,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下值后还要安抚底下的人。魏首辅不曾想开年第一件事就是这样的事,心思百转已经静下来了。
要说这内阁里的四个阁老,除了他跟萧次辅,就剩下雷阁老跟时阁老了。时阁老资历老,儒家大儒,他不爱夺权,只是喜欢点一点陛下的毛病。雷阁老入阁没几年,在内阁是和稀泥的,他哪边都不沾,谁有理就占谁。要说争权夺利,雷阁老还知道自己的斤两,没跟魏萧两个人争。
魏首辅心里不是怕萧次辅,而是怕陛下对他不满意。跟阁臣,哪怕是次辅,魏首辅都没怕过。只有龙椅上的武明帝最值得让魏首辅警惕。
他见过刚刚登基时少年天子,也见过武明帝富如春秋时,这位天子是玩弄人心,维持平衡的好手。魏首辅既为大燕社稷感到高兴,心里又有一丝警惕和遗憾。
他坐上首辅之位未尝没有想过架空皇权,独掌大权。但也只能想想,武明帝太精明了,他只能藏着自己的心思。
这样的想法身居高位的人都会有点想法,重点在于会不会实行。
魏首辅现在就看重名。所以他不贪不怒,礼贤下士,是一个合格忠诚的首辅
第166章 露脸
郑山辞对这些党派之争没有兴趣,事实上他已经被划为是太子党,这个党派郑山辞还能接受。他本身就是太子少傅,跟太子的关系密切,不用说是太子党。
李将军跟周巡抚的事,武明帝让刑部审查了,余下的按照流程走。武明帝收到魏首辅的请罪折子,微微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大多的请罪折子都是一样的,没甚新意。
武明帝并不想作势给魏首辅添麻烦,魏首辅在这个位置挺好的,武明帝用得也称手。
“太子,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太子思忖片刻说道:“李将军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连着举荐李将军的魏大人要斥责一二,但魏大人已上了请罪折子,父皇可以作势放过。周巡抚遭受大难,可拨金银安抚。”
谢承云淡风轻的说:“说来李将军跟周巡抚的事只是小事,观其背后是魏大人跟萧大人。父皇想把两位阁老拉下来可借机发挥,现今两位阁老并无大错,不至于给他们没脸。这是儿臣的愚见。”
武明帝看着谢承半晌没说话。谢承这几年越发长进了,武明帝心中欣慰。
“你说得不错。朕没打算动两位爱卿。”武明帝低头看奏折:“你在礼部也待够了,明日就去翰林院吧。”
翰林院储相之地,武明帝让谢承去翰林院就是去培养亲信,作为太子要是没有自己的班底,以后登基后要被朝臣掣肘。老臣成精了,年轻的官员尚且还有几分稚嫩,可以让太子练练手。
太子领恩。
他出了盘龙殿,姿态越发雍容华贵。回到东宫,脸上才有一丝喜意,他在外是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情。看来这次的回答合了父皇的心意,谢承在礼部也没闲着,跟礼部尚书相安无事,看了一些礼仪的书。他本身的课就有礼仪之课,到了礼部还能学习一二。郑大人能在县城静下心来做事,他是一国储君也要不骄不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蒋詹事给太子上完课后,太子还是持弟子礼。蒋詹事听闻太子已经给武明帝提了要把蒋詹事撤下去,蒋詹事只会照本宣科,谢承也不是幼童了,不需要背诵文章诗歌。
“殿下,这是臣最后一次为您上课了……”蒋詹事心中复杂,对着谢承行君臣之礼。
他昨日接了武明帝的圣旨去安顺府做巡抚,虽说是封疆大吏,但蒋詹事更想留在京城。安顺府跟青州只有一县之隔。蒋詹事这个年岁能做封疆大吏也是武明帝抬举他了。
他没什么有怨言的。
“蒋大人,本宫准备了礼品就当是本宫的一份心意,蒋大人到了安顺府若有什么困难,可写信给本宫。”谢承扶起蒋詹事,让顺子把礼品拿来递给他。
蒋詹事心中感叹,让身边的小吏接过来。他做了太子的老师,这辈子就打上了太子党的标记。蒋詹事盼望着等太子即位后,把他这个老师从地方召到京城来风光。
这次只是暂时去地方。
谢承亲自把蒋詹事送出宫,礼数周到,表现出对蒋詹事的重视。
蒋詹事掀开车帘最后看一眼皇宫,放下车帘让马夫走了。
郑山辞知道蒋詹事的事时,蒋詹事已经离开京城了。兵贵神速,他是急着去赴任,也怕自己在京城待久了伤感便携妻儿一块去安顺了。
没有蒋詹事对他横眉冷对的,郑山辞到了东宫还有些不习惯。这小老儿头喜欢挼着胡子教训郑山辞,说一些之乎者的话,郑山辞敷衍的应声。
郑山辞真心祝福蒋詹事在之后的仕途一切顺利,身体安康。年中述职时,他们还能一块回忆往昔,喝喝酒,说说话。
“郑大人快请进来,太子殿下正等着大人。”宫人见了郑山辞面上带喜。
郑山辞应一声加快脚步,可不能让太子等着。
郑山辞这次给谢承讲的课是晏子春秋《内篇》中的二桃杀三士。除了要给谢承讲四书五经,郑山辞还要给谢承讲帝王心术,再者四书五经,这几本书现今谢承已经记住了,他从小认字后就开始学这几本书。
科举的人学这几本书是为了答题,谢承学这几本书是为了了解其中的思想,虽说都是学,但学的方向不同。
“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
“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
郑山辞把这个故事讲完,只说让谢承想一想为什么二桃能杀三士。
谢承思忖片刻就有了答案,说道:“此三士是被功劳迷了心智,太过贪婪所以被人利用后自相残杀。如果本宫是其中三士之一,那么我就会谦让出桃子,本宫说这话也算是马后炮了。”
郑山辞笑道:“殿下能从中得知道理,这又怎么能叫马后炮。殿下说得是,比如朝臣们有贪婪之意,贪墨银两,欺上瞒下,他们是不懂这违反了大燕律么?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水至清则无鱼,官员贪墨是常有的事。有的官员贪墨还要孝敬上官,给衙门的人互通,这样就牵扯许多人进来,官官相护形成一个利益链,这样就是最麻烦的。他们都相互隐瞒真相,这事就不好查。哪怕是有有心人要来查,也要顾及这涉事的官员之多。”
谢承沉思片刻道:“这些官员需分化击破,既是利益交换,但还是有人对利益的大小不满意,这便是突破口。所以党派之争也是他们利益链上的一环,党派多了,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官员事事都想着争抢,哪还有心思放在江山社稷上?”
谢承冷冷说道:“只顾自己的小家,掠夺朝中的利益,分明是鼠目寸光,利欲熏心,非是忠臣良将。”
郑山辞心中赞同,“殿下所言极是。”
谢承收敛眼中神色,随即说道:“说来利益便最能体现一个人,也能操纵一个人了。晏子能用二桃杀三士何尝不是对人心的把握,本宫倒是颇为欣赏这晏子。”
郑山辞哂笑,要是真有这样的人,谢承也要防备着,这都是做帝王的通病。
授课完毕,宫人给郑山辞倒了一杯热茶。郑山辞正是口干舌燥时,端着茶杯还是慢慢的喝下。
谢承见状吩咐小顺子:“你去把父皇赏赐的蒙顶茶给郑大人包上三两。”
郑山辞知晓谢承的性子未曾推辞,拱手道:“多谢殿下。”
这蒙顶茶是贡茶,是蜀山之地年年进贡的,听说是染了仙气的茶。
小顺子包好茶叶双手递给郑山辞,郑山辞道谢后把茶叶搁置在桌上,谢承还未走,这是还有话要跟他说。
谢承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们福身退出宫殿。
谢承从礼部到翰林院的事是不想瞒着郑山辞的,他还想听听郑山辞的想法。
“恭喜殿下。”郑山辞说道:“翰林院有许多有学之士,殿下若是有心便能找到一二能臣,以后也好辅佐殿下。”
“殿下在翰林院只需大大方方的便可,陛下既是让殿下去了翰林院,就做好准备让殿下培养自己的班底了。殿下如今除了伴读的势力跟王家势力外,这还算少了。”
皇族子弟,更何况是太子,他们的亲事就是要靠交换的。像是谢承年纪一到,宫里的人就要张罗着娶妻妾,以后的妻妾就是太子的势力。
所以不管是为了壮大势力,还是繁衍子嗣,身为皇族子弟都会娶许多人。
现今谢承并无喜欢的人,对娶妻生子的事一切都是由武明帝跟王凤君做主。
要说武明帝怎么仅仅娶了先凤君跟王凤君,因武明帝跟先凤君是两情相悦,先有了情分,便不再想纳妾。
谢承却对这些事看得淡漠,像是没开窍的模样。
郑山辞在东宫停留片刻,谢承要留郑山辞在此用膳,郑山辞婉拒之后归家了。
谢承心中遗憾,让宫人去请谢澹过来一块用膳。
他新请了厨子做的药膳很合胃口,又能开胃健脾,强身健体,这食补起来晚间睡觉都舒服多了,现今把谢澹叫过来也是让他尝尝鲜。
谢澹到了东宫还是欢喜的,向谢承见礼后就坐在椅子上倒茶喝。
谢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作甚还满身是汗?”
“我刚练武回来,今日听舅舅说了一会儿子外边的事,心里渴望得紧。明日正想央了父皇,让我去猎场跑跑马。”谢澹把头发往后顺了顺,露出一双桃花眼。
“我喊你来你就来了,合该先把衣裳换了,这湿哒哒的衣服穿久了,过了寒气怎办。”谢承起身让谢澹同他进内殿,又让宫人准备沐浴。
谢澹倒是扭捏起来。
谢承让小顺子找了寻常的衣裳没有绣上蟒,是一件深蓝色的袍子,太子常服就是杏黄色的蟒袍。
“我穿皇兄的衣裳这怎么使得。”谢澹瞅了谢承一眼,还是知礼节起来。
谢承笑道:“放心,这件衣裳就是寻常的衣裳,你先换洗了再出来用膳。”
谢澹吸吸气应下了。他待谢承还是当做兄长一般,只这几回到坤宁宫用膳,父君都叫他要待谢承像是父皇一样,做皇兄的臣子。
谢澹吃鱼时差点咬到了舌头。父皇跟兄长这怎么能一样,谢澹表面应下本不打算放在心上,王凤君说了多回,他心里也留下痕迹了。终究皇兄是君,他是臣,还是要注意一些分寸,不逾矩。
当然跟谢承在一起后,谢澹也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分寸,待谢承还是如亲兄弟一般。
谢澹开开心心的用膳。
“好吃的话,我就把厨子送给你。”谢承说。
谢澹摇头:“我想吃的话就来找皇兄。”
谢承听谢澹这么说也不再勉强。
谢澹现在已有十二岁了,武明帝命工部已经在给他修齐王府了。他年纪还小,等再长大一些就要住在宫外去,再大一些就要去封地了。
谢承给谢澹夹菜。
……
郑山辞回到家中用了膳,便跟虞澜意出去走一走。小平安刚回来晚上就去找郑夫郎了,今晚在那边睡。
虞澜意看见这熟悉的夜景,心里欢喜。
“虽说武昌县是我老家,我却是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要是离开了京城就有思念之情了。”虞澜意说罢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朝一处场子走去。
这是一处宅院荒废已久,牌匾上都结了丝网,大晚上来这地方,郑山辞觉得怪阴森的。
虞澜意指着门口的石狮子,在石狮子的后脑勺还有一丝裂痕,虞澜意摸到了很惊喜:“这还是我小时候调皮用刀在石狮子上划了一横。”
郑山辞好奇,靠近石狮子看了看,果真有一道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