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新奉县后不仅变得怕鬼起来,现在也怕虫了,看见绿色的虫子就怕,然后郑山辞告诉他。
“其实蝗虫还有黑色的。”
虞澜意瞪了郑山辞一眼。
“外边怎么样?”虞澜意是不敢出门的。
“清音在差人打蝗虫,幸好蝗灾发生的时候,你没在外边而是在屋子里,黄黑相间或是黑色的蝗虫,对这两种颜色的蝗虫不要掉以轻心。”郑山辞安抚的拍了拍虞澜意的后背。
虞澜意靠在郑山辞怀里,“你不在我身边,害怕。”
“不怕,把窗户钉死,让侍从在屋子里多洒些防虫药,我在外边也担心着你。”郑山辞抱紧虞澜意,“看见你没事,心才落下来。明天我要去县衙,可能还要去田地里,不能在家跟你在一起,但我心里一直有你。”
“知道了,我要体谅你嘛。”虞澜意戳了戳郑山辞的脸,他说,“我听清音说蝗虫是吃粮食的,它们把粮食吃了,那其他人吃什么。你是县令,就是要去办事的。”
虞澜意回家时,跟虞夫郎抱怨过郑山辞太忙了。虞夫郎只是笑了笑跟他说,他忙是为了底下的百姓的好。
这次的蝗虫这么多,郑山辞应该去处理这件事,他只是想跟郑山辞撒娇。
他是贤夫。
郑山辞说,“谢谢你理解我。”
虞澜意轻打了一下郑山辞,“说什么客气话,我是你夫郎,怎地会不理解你。我要喝燕窝,你喂我。”
郑山辞笑着应下,从桌子上拿了燕窝过来喂给虞澜意吃。
虞澜意在看见郑山辞时,心里就痛快多了。郑山辞把燕窝给虞澜意喂完了,他抱着虞澜意说,“我想以后给你挣一个诰命。”
虞澜意一愣,他还没想那么远。这会儿就说到诰命了。好吧,听了郑山辞的话,虞澜意也期待起来。大燕想要自己的母亲跟妻子获得诰命,首先官员本身要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或者是为朝廷立下大功人。
郑山辞现在是正七品县令,要成为正五品官员,还有四个官阶。京城中那么多高阶官员,能让家中老母跟妻子获得陛下赏赐的诰命的人寥寥无几。
若是郑山辞真给他请封了一个诰命,不管是什么品阶,虞澜意要笑开花。本来虞澜意是没注意诰命的,但转念一想,要是真有了,京城里的人还不要羡慕死他。
让他们说郑山辞没本事。
“你自己说的。”虞澜意开心起来。
“我自己说的。”郑山辞亲了一下虞澜意。
虞澜意想到马上就能跟郑山辞回京了,他不禁笑弯了眼。
翌日郑山辞没在的,虞澜意看见窗边又有几个黑影,他起床气噌的一下就火冒三丈,拿着自己的拖鞋,走到外边打。
今天的蝗虫少一些,虞澜意看着也不怎么害怕了。他害怕的是密密麻麻的一群,看着渗得慌,头都要晕了。
屋子跟外面都是药香味,院子里还在熏艾草。金云端了早膳过来,看见虞澜意拿着拖鞋打死了几只蝗虫,他瞠目结舌。
“少爷,大人说这几天各自回房关着门吃饭好一些,少爷您先吃饭吧。”
金云害怕。
虞澜意把拖鞋一放去净手后来喝粥。
“这粥怎地一股怪味。”
“厨房说放了安神的药材熬制出来的。”
虞澜意捏着鼻子喝粥,他喝完后,找一条发带把头发绑起来,嘀嘀咕咕的说,“要不是蝗虫太脏了,我一个拳头就能砸死几只。”
金云收拾碗筷,想到那个场景,内心一阵发寒。
他出门带着金云一起去酒肆查账,金云撑着一把伞给虞澜意遮阳。街上县衙雇了人把街上的蝗虫清扫干净,虞澜意瞅了几眼,还真有黑黄相间跟全黑的蝗虫。街上太多虫子的尸体,一股子怪味。
他飞快走到酒肆,掌柜的愁眉苦脸的。
“东家我们放在仓库的酒米被蝗虫吃了,以后酿酒还要很多米,若是相邻的几个县遭殃了,我们只能去别处买米,这样我们的成本也会增加。要降低成本的话,只能给酒涨价。”
虞澜意一愣,这是他头一次认识到这样的天灾跟他的营生息息相关。
他看向街上的铺子,他以前熟悉的包子铺子跟馄饨铺子都没开张,估计是怕蝗虫飞到锅里了,百姓们现今也不敢在外面吃,要吃只能关着门吃饭,有的食肆就是关着门吃饭的。
以前街上还有许多人,现在出门的人少了。
“那先看看吧,看能在哪买到酒米。”虞澜意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对这条街已经熟悉了,他记得这条街上有很多摆摊的。他以前是锦衣玉食的,就是大燕哪里发洪水、干旱了,这些事都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他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是他离天灾最近的一次。
虞澜意一时间发怔,还有些茫然。
“这还不是最苦的时候,田地里的庄稼怎么办,要是岚县也遭了蝗灾,这人不能不吃饭啊,还有朝廷的赋税需要交。”
虞澜意用桌子上的葫芦把几只在店铺里飞着的蝗虫打死了。
“掌柜的,你说什么?”
宋掌柜摇头,又笑起来,“郑大人是个好官,有他在,我们新奉县的百姓还是有好日子过的。这次要不是郑大人提前让人来告知了蝗灾这事,这损失就更大了。”
虞澜意心想,可不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提前收割的小麦还能抢救一部分的粮食,因上一年种植的是药材,郑山辞让县衙修了好几个粮仓,现在就是让江主簿去统计粮仓里面有多少粮食。看见粮食就想囤,更何况是在抵抗力脆弱的古代,郑山辞让里正也是修了粮仓。
要防治蝗虫只能把它们踩死,绿色的蝗虫基本上没有了,剩余的都是有毒的。宋大夫配了好几种防虫药,百姓们拿着物件就出门去打蝗虫。
郑山辞不能在县衙里坐着,他又下乡了。
兰龙村的孟里正声如洪钟:“县衙的告示上写了这些黄黑相间还有黑色的蝗虫有毒,你们仔细点别被它咬了。反正现在庄稼是不能种了,先把这些害虫打了再说。去年提醒你们要储备粮食,家里没粮食的,自己赶紧去镇上的铺子里买,不然以后这价格就不好说了。”
第89章 打虫
兰龙村的村民家里备好了粮食,孟里正看他们都没有离开,就带着防虫网一起出去打蝗虫,还带了火折子,把蝗虫打死后烧死。
家里除了要照看孩子的女子跟哥儿,整个村子都空了。这再不打下去,蝗虫越来越多怎么了得。莫说这蝗虫是啃咬庄稼,还啃咬鸡鸭羊这些家畜,真是无法无天,令人不寒而栗。
村民先是用网子把它们网住,然后拿着木板拍下去,一下子能死好多,要么就是直接用脚去踩,这是这样鞋底免不得会沾染味道,不太好闻,还很黏糊。他们还是从家里都拿木板来打虫。
看见田地间的小麦都被霍霍了,村民们看着就心疼,又看这蝗虫心里就更气,对打蝗虫更来劲。
这厢由镇长跟里正带着人一并去打虫,人多力量大总能缓解一下蝗灾,郑山辞去看了鹿乡村的情况。鹿乡村的人刚安置在新奉县,这就出了蝗灾这事。
他们还是买了粮食但也只够两个月而已,他们有的去镇上的铺上买粮食,一斤粮食涨了三文钱,他们心疼钱也知道这越拖到后面,涨价就会越来越凶,立马把家里的银子都用来买粮食。
除却还未熟的小麦割下来,辣椒这些八月份就能收了,他们把辣椒跟大豆、芝麻收了,这还能卖给县衙收拢几个钱,这眼看就要到秋天,出了这事真叫人唏嘘。要是来一回还好,要是隔几年就来一次,他们也受不住。当下心里不知怎样,只跟刚开始来时心情低落许多。
里正一看他们那样子,心里生气,“看你们什么神色,县里通知让我们去打蝗虫,你们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想想若是我们不来这里,还被乡绅欺压着。来这有田有房了,遇见这事心情低落人之常情,但这么下去怎么了得。”
鹿乡村的村民们打起精神跟着里正一块去打蝗虫,他们刚到地里,还瞧见了郑山辞在兰龙村那边,两个村子挨得近,分的田地挨得也近。
“郑大人这般看重百姓,还愁没好日子过么?”
“总之,比我们之前在江县的县令是好上许多。”村民们交耳几句。
新奉县这里的百姓看见郑山辞在田地上,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地,看样子郑大人不会不管他们。
岚县的情况就糟糕很多了,他们是完全没有防备就遭受了蝗灾,遭遇蝗灾时方县令还在县衙逗弄鹦鹉,直到县丞来回禀时,蝗虫飞到面前来了,他们才明白蝗灾是真的来了。方县令让衙役先把县衙里的蝗虫清扫干净,不然不能办公。等把县衙的蝗虫清扫干净,半天就过去了。他这才急急忙忙找人来商量对策。
事情都发生了还有甚好对策,只能说怎么挽救了。整个县衙吵做一团,都是一些老办法,方县令挼着胡子把这件事交给县丞去办。
县丞心中苦笑,还是把这件事揽下来。这吵做一团也没提出什么好办法,县丞想着不能出差错,都是按老办法来办事。先是对这件事表示重视,再派几个衙役到乡里走动走动便好了。至于百姓遭受了什么损失,跟他也没甚干系。
百姓种粮食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他有甚关系。上官都当甩手掌柜了,县丞只觉面上敷衍过去便好。反正上官也是一个糊涂官,糊涂点,大家都只好糊涂点。
县丞想到郑山辞还给方县令写信提醒蝗灾的事,结果县令是一点没放在心上,现今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摆摆手交给下属去做,眼里也无半点愧疚。县丞一想这样,他心里就灰心。之前他还是乐于为县衙做事,可每次做完事,这功劳都被方县令揽去了,他便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这良心也变硬了。
方县令出门时还瞧见有蝗虫在飞,晦气的让人拾掇干净,“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们做甚吃的。”
一回到家里,家里也是药香的味道,地上还是蝗虫,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这蝗灾有那么厉害么?直接全部打死不就完了。”
百姓种的粮食被蝗虫啃咬了,那就让百姓手里拿钱买粮去,赋税交不上来,自己想法子,反正他这里是要收税的,他还要给朝廷一个交代。至于百姓怎么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这样凑合。
“你过几日去设个粥铺,粥要稀,打我的旗号去施粥。”方县令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每回出什么错,要么设粥铺,要么就捐东西,岚县的百姓都被他蒙在鼓里。
他的妻子是岚县当地的大户,有了这门姻亲,在岚县更加作威作福起来,他的一众侧夫郎,妾室的也都是本地的乡绅跟大户,整个院子落不得一个清静。
方县令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县丞惨白着脸说,“方大人,这次蝗灾太大了,整个青州都被牵扯进去了。百姓们拿钱去买粮食这也买不着,要么就是价格极贵。我看这次是不能善了了,搞不好要闹出人命。”而且这一闹,还不是一条人命的事。
方县令也联想到今后的光景,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不就是新奉县跟岚县遭殃了么,这怎地还牵扯出青州来了。这县城里的米店是哪些商人在开,容本官去说说。”
县丞眼中藏着一丝讥讽,恭敬回话,“正是夫人家的,一斤粮食涨了八十文钱。其余的米店也是老爷家里的侧夫郎跟姨娘们家开的。”
方县令脑子一懵,没了言语。
……
新奉县
郑山辞走了几个乡,百姓们的心情还是平稳的,他也不知道蝗灾会持续多久,总之先打蝗虫也能分散注意力,粮食方面的价格这事,郑山辞也关注着。这样的情况下粮食涨价是难免的,可以涨价,但不能涨得太高了,超过了郑山辞认为合理涨价的范围,那他就不得不请他们去县衙里走一趟。
他刚回到县衙,江主簿就拿了册子进来,“郑大人,我查看了去年堆放在粮仓里的粮食,有一些折损是难免的,但大体的粮食都还在。至于每个乡里修的粮仓,我差了信任的文吏去办,有水泥路在,脚程快,下午就有信儿了。”
江主簿也得了信,“郑大人,我听说这几个县都遭殃了,估计州府那边也是不大好。”
郑山辞看这次蝗灾的规模便是大的,他思忖片刻道,“等州府的折子到了京城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来回拢共就要四个月了,再让朝廷赈灾拨银子跟粮食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各个县里都自顾不暇更不法去救旁人了。这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郑大人说的是。”江主簿本还寄了一份希望在朝廷的赈灾上头,现在心是凉了。郑大人说的四个月还是短的了,这州府的折子上去,还要臣工议一议,该拨多少银子、粮食、还要遣钦差大臣,这来回又要费一番功夫。
“县城粮食店开得大的是哪几家?”
江主簿眼皮轻轻一掀,“郑大人都是老熟人,夏家、徐家、高家,还有一户张家稍微不熟悉。”
真还都是老熟人。
江主簿笑道,“大人之前不是跟高家合作了药材么,再加上大人的雷霆手段,他们是不敢在这个时间来兴风作浪的。”
好不容易跟郑大人的关系缓和了,现下因为这点米粮的事闹起来便不太划算,再者高家一家闹涨价,徐家跟夏家应当是不会闹涨价的,这短时间赚的钱跟以后长长久久要赚的钱,谁更重要聪明人都知道分寸。
“你跟我说说,他们涨了多少?”
“四个大户都涨了一样的价,首先是徐家陈米涨了十文,新米涨了二十文,其余三家都是跟着这个价涨的。”
郑山辞松了一口气,徐家这个分寸拿捏得好。
这些城中的大户又是开粮店的,应该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再加上县衙修的几个粮仓,还有百姓自己囤积的粮食,蝗灾导致的粮荒会解决一大半。这也能撑到朝廷的赈灾粮下来。
郑山辞想了想,“今晚在千味楼订一桌宴席,我请这四家的家主吃饭。”
江主簿应声退下。
他看县衙里的蝗虫少了不少,他今天得知粮店的价格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些商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现今还卖这个价已经算良心了。要是换了别的县令,这几家可能就不是这个价了。
晚上郑山辞请四个家主吃饭,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吃饭,郑山辞说道,“这个蝗灾的事,你们也是晓得的。我听说你们的粮店涨价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只要这个涨价是合理的,县衙也不管这事。另外找你们来一说是限粮的事。闹了蝗灾,这粮食的事就成老大难的事了,有很多人囤积粮食,把粮食买完了,这以后买什么。新奉县的粮食是要撑到朝廷的赈灾来,这日子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