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得简单,谢岩今天想跟他一起去县里,饭间跟赵佩兰说了。
赵佩兰劝了几句,想让他们歇一天。
陆杨跟她说:“就剩一个月了,谢岩还要上学的。”
赵佩兰哑声,过了会儿,又说:“那在县里住?”
来回跑一趟,有驴车都累。铺子收拾出来了,可以先在铺子里将就着睡。
陆杨也是摇头:“村里的事还没解决,我们去县里,这边就失控了,往后麻烦不断。住村里,来回跑着累,但两头都顾得上。该忙就去忙,回来就各处串串门,挑拨挑拨,做什么都方便。”
村里的事,是他们的心结。
饭后,赵佩兰回屋,拿了一对耳环出来,让陆杨找个当铺卖了。
“一个月攒七两银子,这也太难了,你看看这耳环值多少?”
耳环是玉石制品,陆杨不会看玉的成色,但他认识耳钩的材质,是金子。
谢家果然是富过的人家。
陆杨瞥见谢岩的惊讶和欲言又止,猜着这耳环可能是谢岩爹送给赵佩兰的东西,他没拿。
“娘,耳环太小啦,拿去当铺也当不了几个钱,还会让我偷懒。我看我们家有钱了,就懒了性子,原来可以攒够,这下也攒不了。您先收着,我再试试,等交束脩的时候,我们看看还差多少,到时再用它来添补。”
赵佩兰看向谢岩,也把耳环给谢岩:“阿岩,那你拿着。”
她怕陆杨是不好意思要。
谢岩攥紧拳头,心里很不好受。
他娘要当了最后一样首饰,他夫郎在下雪天都不得闲,这都是因为他,他挣不了银子,花钱还厉害。
陆杨见此情状,帮着把赵佩兰的手压下,握住她的手,让她把金玉耳环放好。
“娘,您先收着,我跟阿岩再出去看看,这耳环是我们的退路,我们不能现在就把路走绝了。”
赵佩兰再朝陆杨伸手,陆杨含笑推回去:“真的不用,我肯定会送谢岩去读书的,您放心,束脩攒不齐,您不给我,我都惦记。”
赵佩兰眼圈都红了,“苦了你。”
她让谢岩多帮帮陆杨。
读书再紧要,不差这几天,来年谢岩入学,家里家外都要靠陆杨,现在能搭把手,就要多做点事。别让人寒了心。
谢岩知道的,夫夫俩出门,先到陆林家坐了会儿。
家里没面粉也没鲜肉,才请的帮工就闲着了。再有收菜的事,搞得沸沸扬扬,陆杨还没跟陆林说。
陆林嫁的老张家,公爹跟村长张大石是兄弟,早年争过村长的位置,两家多年没有往来。
家里房子没谢家的大,在村里也算不错。陆林嫁了张铁,两口子新婚一年,张铁还事事都听陆林的,是个老实汉子。
陆杨临时过来,有个事要委托陆林帮忙。
“林哥哥,你到外头串门的时候,或者谁来找你说闲话,你帮我传个小道消息出去,说我跟谢岩卖包子挣了点钱,又被人上门要去了。具体是谁要的,你就说没问出来。钱没了,我们就没办法买面粉买肉,包子的生意耽搁了,只能雪天卖菜,挣点辛苦钱。”
陆林应下了,冬天人都闲着,闲着就串门说闲话,这几天村子里热闹,他去凑凑热闹的事,简单。
“你今天还去卖菜?外头还在下雪,歇一天算了。”
陆杨摇头:“不歇了,家里揭不开锅了。”
他再说卖菜的事:“我找傻柱娘收菜有大用,这事不好交给你们。等今天买了面粉和肉回来,你们还过来帮忙。”
陆林笑道:“没事,村里闹腾着,收菜的事也麻烦,也没揉面暖和。”
他看陆杨坚持要去,就回屋拿了手套和帽子出来。
帽子是他爹爹给他做的兔毛帽子,防风御寒。手套是棉花手套,这个天气出门,打湿了不好弄。
陆林让他先戴着:“我冬天出门少,你先用着,别冻坏了。”
陆杨盯着帽子手套看了看,都收下了。
他以前不敢离开陈家,世道险恶,对小哥儿来说更是险恶。没想到真的离开陈家,发现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出了陆林家,他跟谢岩往傻柱家去。
陆杨的脑袋冻一冻没事,他家状元郎的脑子不能冻着了。他把帽子给谢岩戴。
谢岩不要,理由让陆杨忍俊不禁。
“别的夫郎的帽子,我才不戴。”
那手套也不会戴了。
陆杨被他逗得直笑,他笑,谢岩就紧张兮兮地睁大眼睛,生怕他又笑岔气。
没走多久,到了傻柱家,陆杨在外头喊门,傻柱娘很快应声,从屋里出来,笑声在寂静的雪村里传出好远。
“你可来了!我还当你昨天说笑,哪有雪天去卖菜的?你这是来串门的?”
陆杨真卖菜。
傻柱娘就是捧他一下,听见陆杨真要去卖菜,眼神都顿了顿。
这个秀才夫郎,他们都说厉害的小夫郎,果真厉害。
下雪的天气,村里的汉子都不会出去找活干。陆杨身上有股狠劲,让她敬服,也让她怕。
傻柱娘笑呵呵道:“那你等等,我让他们去摘菜,我家人多,一会儿就好了。”
陆杨不客气,带谢岩进她家里等。
大清早的,串门的人还没起来,傻柱家只有他们家的小媳妇小夫郎起来了,招呼完一家子的早饭,都凑一起缝缝补补,做点针线,做点鞋垫。
傻柱被她娘叫出来,他到堂屋里,看见陆杨就怕:“我、我今天帮你赶车?”
陆杨点头:“可以。”
太冷了,赶车要牵驴子,他有手套也怕冷,让傻柱赶车去。
只是问一问的傻柱:“……”
果然麻烦都是自找的。
陆杨真不跟他们家客气,还自己倒茶喝,摸摸杯子的温度,放谢岩手里,让他捧着暖手。
谢岩跟他一样不客气,让傻柱拿瓜子花生吃。
在场众人:“……”
傻柱拿来,谢岩没吃,剥给陆杨吃。
陆杨脸上笑意就没散过。
菜摘好装车,他们两口子带着傻柱去县里。
傻柱家的人都说:“傻柱在家里都没这么勤快,这叫什么事啊?”
傻柱娘也想问问这叫什么事。
“再忍忍吧,又不是瞎折腾他,谢家那娇书生都一起去了,就这样吧。”
忍忍,等告官这件事结束,谁还搭理陆杨?
村路上,傻柱赶车,载着谢家两口子,还有四筐菜去县里。
不知谁家喊了一声:“傻柱去卖菜了!”
各家各户都有人出来看,想要他等等,再摘些菜捎带上。
傻柱不等了。雪地难走,车上三个人,四筐菜,好几百斤,再加一些,今天都到不了县里。
他不等,就有人往他家里去,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陆杨对这些事充耳不闻,在车上跟谢岩盘算着到县里的事。
他戴着手套,把谢岩一双手都握着,给他暖手,嘴里叭叭说着:“上溪村离县城不远,要走个三刻钟,雪地难行,估摸着要走半个时辰。来回一个时辰,我们就要抓紧办事。”
陆杨想让谢岩看铺子,菜都明码标价,再让傻柱搭把手帮忙干重活,他就趁着天没黑,跑一趟东城门那边,找熟人拿货,省一点算一点。
买肉,买米面,还要再买油、酱。
降雪了,今天可以多买一些。
陆杨脑子活,心里有想法,拿低价货品,有好几种方式。熟人让价是一样;当货郎,去铺子里提货是一样;还有大批量拿货也是一样。
肉和米面,他尽量在熟人那里买,这个人情关系不能断了,以后有求人的时候。
旁的东西,他要试试能不能以货郎的身份去拿货。不能都靠着旧关系,每次都跑那么远,不值当。
他们在铺子里搭着卖些旁的东西。包子是不能少的,这就以食物为主,他想拿些吃的来卖。
比如说卖菜。他在门口摆个菜架展示,别的都放后院,卖完了再拿。
还比如拿货,冬季吃喝走俏的是瓜子花生,又因办亲事的原因,红枣桂圆也俏。这类干货他能拿一些。
他对铺子周边的商铺有印象,那边米面都没人卖,他能拿到低价的面粉,就能拿到低价的米,薄利多销,挣一点算一点。
在包子的名声还没传出去之前,他们每天的售卖数量不会太高,再用别的东西带带人气,贴补贴补每日收入,等一个月过去,说不定真能攒够钱。
谢岩问他:“像杂货铺那样?”
陆杨想了想,说:“像,也不像。我们没有自己的货,只是一个有固定摊位的货郎。”
他要短期攒钱,不好进货太多,初期要跟老板磨嘴皮子,这件事谢岩办不了。
看看天色,说不定他今天也办不了。
谢岩跟陆杨说:“我去东城门那边买面粉买肉,你去谈进货,让傻柱看店卖菜。”
赶车的傻柱:???
他惊恐回头:“我不会卖菜啊!”
陆杨没搭理傻柱,他问谢岩:“你去东城门,你知道找谁?”
谢岩不知道,反正成亲以后,他有了很多人脉,只等陆杨告诉他。
陆杨垂眸思考,谢岩主动挑担子,他要给谢岩表现的机会,让他找回生活的自信,相信他是一个有用的人,是一个能帮到家里的人。
他又想,只有这些菜,他去东城门卖也可以,但他还欠着人情,这些菜拉过去,卖不出价,今天白跑,回家要倒贴钱。他还是想在铺子周边卖。
他跟谢岩说:“你去那边找罗大哥,他家里有人。要是他不在,你就说些好话,让罗大嫂带你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