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这么多摊位,能挣多少钱……”
陆杨算不出来,他跟乌老爷聊过很多,没详细说到这个。
“晚上我跟你哥夫要去找财神爷,我再找他打听打听。现在还要考虑一个问题,我们就算要来卖货又怎样?码头也没多少存货。再好的机会,也就清个库存。”
陆柳的心都痛了。
这种有钱不能挣的感觉太痛了。
顺哥儿也走不动道了,跟着挂到了陆杨的胳膊上。
陆杨左右看看,挑了一间酒楼,带他们进去坐。
遮阳布都挂上了,不必问二楼包间,他们就在一楼大堂坐。
顺哥儿去过码头集市,知道那里的存货数量。他们家定居府城以后,山寨送货勤。过了端午之后,是三队人送货,错开日子,匀算下来,约七天来一次。
现在铺面和仓房里,能有六千斤山菌。
陆杨摇头,“这不够。”
在码头上,遇见一个大客户,都能五百斤、一千斤的走量,到大集上,应该是一千斤打底。
货物需要宣传,以前府城没流行菌子菜,大集之上也就没谁卖山菌。现在菌子菜扬名了,他们再来叫卖,听见吆喝的人,总会来问问价。
山菌好运输,他们都切片了,不是易碎品,少量沾水也没事。不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这都是很好带的。
要来大集上,得要翻倍的数量才行。
陆柳掰手指算数,震惊道:“一万两千斤?”
陆杨点头,“菌子菜流行一年多了,至今还卖得火热,我们的铺子开在码头上,开门就有生意。凡是出门吆喝拉客,说是卖菌子的,客商们都要来看看,开口都是吃过菌子菜,好吃、难忘。这样少量多次的带货出去,大多数客商的回购量都有增加,甚至翻倍。有部分走陆路的客商是不到码头去的,他们多地奔波,只赶大集。这些人都会提前来,肯定也吃过菌子菜,我们要是来卖货,他们八成感兴趣。半天的摊位……可惜了。”
如果都是小气鬼,一人拿个百来斤,他半天刚好卖完。现在怕是不行。
他摇摇头,点上茶,点一盘瓜子,再上一盘牛肉塔。
酒楼不欢迎闲客,他们才吃过早饭,没法子再吃。点个牛肉塔凑数。
陆杨第一次吃牛肉塔是在登高楼,有个文雅的名字“状元塔”。三钱银子一盘。
那次吃,是余老板给他添的菜,为谢岩庆生。可惜谢岩没吃着。
快到他的生辰了,今年一定带他去吃。
陆杨说:“这个菜是卤菜,白口都能吃,当零嘴吃,味道挺好的。”
陆柳小声嘀咕:“我今天卖出去的早饭才三百多文钱,不算本钱,就够买这个菜吃。”
陆杨让他看看外头,“我的好柳哥儿,你看看外头的景象,三钱银子算什么?你的心要大一些,以后的路还长呢!”
陆柳果真听话,看向门外。他看见了黎峰。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黎峰,习惯性招手喊人,喊出“大峰”二字,才受惊似的捂住嘴巴。
陆杨跟顺哥儿都朝那边看去。顺哥儿提前捂住了嘴巴,没发出声音。陆杨则挑挑眉毛,看了眼洪家大少爷。
身材如此纤细,还欲盖弥彰的戴着抹额。是个小哥儿。
洪家这样大的家业,竟让小哥儿来打理。
陆杨心潮澎湃,内心极受鼓舞。都说商人位卑低贱,男人行商尚且阻碍重重,小哥儿小姐儿出来做生意,更是难如登天。做个大生意,被千万人盯着,承受的恶意极大。
洪楚可以,那他也可以。
陆杨在乌老爷子那里听来的种种险阻,突地松快。前途一片光明!
黎峰知道他们会来逛逛,没想到是在酒楼碰上,略一挑眉,笑了笑。
看他笑了,陆柳才放松下来。
四方的桌子,坐了三个人,一人占一边,陆柳不踏实,抓住了哥哥的手。
掌柜的亲自迎过去,把洪楚等人迎到二楼包间。
洪楚问黎峰:“那是你夫郎?有两个长得一样。”
黎峰说:“喊我的是我夫郎,跟他长得像的是他哥哥。剩下那个是我弟弟。”
洪楚回头看向那一桌,正好对上陆杨火热的视线,他扬扬眉,跟洪老五说:“五叔,把他们请来,我想跟他们聊聊。”
洪老五落后一步,等洪楚他们上楼,才朝着陆杨等人走来,说了洪楚的意思。
“我家少爷想跟你们说说话,请吧?”
顺哥儿有些害怕,还舍不得牛肉塔,想留在这里。
陆杨说:“走,别给你大哥丢脸。”
他也瞥见了陆柳的心疼模样,喊来伙计,让人打包,放在柜台上。等会儿带回家吃。
陆杨跟顺哥儿都见过洪老五,他单独给陆柳做了介绍。
洪老五对陆柳挺客气的,说:“我常听黎兄弟提起你,他们那一帮兄弟都是疼夫郎媳妇的,在码头都成佳话了。”
陆柳不知这是不是真的,他客套回去。
洪老五给两个宝宝送过长命锁,是银子做的,他也惦记着。
“早听说过你,我在家带孩子,难得出来一趟,没法子去码头,还说让大峰请你到家里吃顿饭。他说太远了,你也忙,就在码头请,我一直没机会见着你,今天真是有缘!”
洪老五听着笑呵呵的,领他们上二楼。
陆柳就说个场面话,人还是虚虚的挽着陆杨的胳膊。
陆杨冲他挤眉弄眼,无言把陆柳揶揄了一通,到了楼上,陆柳两脸红彤彤的。
他再看站在包间里的黎峰,不知怎的,脸色更红了。
洪楚请他们坐,跟黎峰说:“黎老板受我委托,今天委屈了,改天请你吃酒。”
黎峰站后头,别无二话。
陆杨等三人入座,小二来上茶、上瓜子,再端上一盘牛肉塔。跟他们在一楼大堂点的东西一样。
洪楚问陆杨:“陆夫郎,你逛完集市了吗?感觉怎样?”
陆杨说好。他非常震撼,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洪楚再问他:“你看还有哪里能改的吗?”
同类之间有默契。陆杨抬眸看,明白他问自己的原因,便如实说:“我以前没赶过大集,这两天才有所了解。一路走来,听人说起某某客商已经抵达府城、据说想要某某货物,猜着今年是哪家老板能拿到彩头,把这些素罗布拿走。我想着,这些客商,该是花多少银子算多少银子,只等着最后公布结果,才知道谁花钱最多?”
洪楚点头,“是这样,年年如此。大集上不出货,只出货单。各家仓房备好货,拿着货单和银票,找管事登记,我们有账房核对。集市收摊时,会在这条街的酒楼大摆宴席,到时公布账目,一并把布料送出。”
陆杨垂眸想想,问他:“你知道花魁的叫价方式吗?”
洪老五瞪大眼睛。
洪楚挑眉:“怎么说?”
陆杨笑道:“价钱嘛,是比出来的。这个彩头,也是客商财力的比拼。我听说还有皇商会来采买?一般商人哪好压着皇商去抢彩头?如果是我,我今年拿货非常多,有可能拿到第一,为着能拿下一千多两的布料,我会再凑凑数,让这个名头稳当。但如果有皇商来,我就会酌情少拿一些。一些可买可不买的东西,我这次不会买。”
客商有大小,排除皇商之后,就剩大客商之间的竞争。这既是利益,也是荣誉。
能拿第一的客商,名头响亮不用提。同时还能展现实力,让集市商号们都能看见他们家的财力,往后合作者无数。
只要银两相差不多,前后几个名次之间,都会争一争。
而皇商来参与,把他们的花销报出来,别家客商心中有数,想拿货的,算算账,也能多拿一些。
洪楚听着有趣,引他说出下文:“你的意思是?”
陆杨说:“辛苦一下账房,在主街之上贴红榜。只贴前十名。再找几个伙计,满街吆喝,只说哪家客商位居第一便可。”
洪楚突然转话题:“你点过花魁?”
陆杨差点呛到,他去哪里点花魁?!
“我听说的,我在市井长大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听了很多。男人去了花街就爱吹牛。多少银子听一曲、睡一觉,还要说具体的人是谁。既要显阔,也要显摆他能挨上天仙。”
洪楚有些失望:“我也没点过。”
室内有一阵沉默。
陆杨数次张嘴,豁出去与他攀交情。
“改天我们一起去。”
洪楚笑了。
陆杨说:“你出钱。”
洪楚点头。
陆杨也笑了。
难怪状元郎喜欢跟财神爷玩,有人出钱就是爽啊。
他还没点花魁呢,心情就好了。
洪楚看向陆柳:“小陆夫郎,你想去吗?”
陆柳倏地坐直,他磕磕巴巴说:“我、我就不用去了吧……”
他性格跟陆杨完全不一样。
洪楚说:“我出钱。”
陆柳内心挣扎数遍,又透过窗户,看看那些彩布。
他想去长长见识,想看看花街是什么样子的,花魁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点头说好。
顺哥儿一看他俩都要去,想开口又不敢,就眼巴巴看着洪楚。
洪楚不带他。
“我可不想得罪黎老板,他杀人厉害。”
黎峰:“……”
顺哥儿说:“你都把我大嫂带去了……”
洪楚觉着没什么,“听个曲而已,又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