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说习惯。她不爱出门,待在哪里都一样。
顺哥儿没想到他也要说两句,咽下嘴里的饭菜后,他说:“买菜真贵。”
陆杨扶额。
哪有宴请客人的时候,去说菜贵的?
乌平之不介意这个,转而给陆杨敬一杯茶水。
“陆夫郎,你辛苦了。”
陆杨跟他喝了一杯茶。
茶足饭饱,谢岩领乌平之去书房说话。
书架已经到位,茶室改过,进门就看见靠墙的两面书架。书架只有格子,没有背板,靠上面的格子,陆杨特地量了尺寸,照着窗户的大小来打。放到屋里不影响光线。
卧房这里,则是几面小书架,竖长几条,挨着墙放。与茶室相连的小隔墙上,挂着陆杨的画像。
到书房,陆杨加了两面书架,分别放在里侧的墙面和书桌后。月亮门的八宝格还是书架。只有窗户那一侧,摆个高脚小方桌,放了一盆文竹。
进书房要经过卧房,这点不好。书架花销多,陆杨舍不得买屏风,就在炕上挂了帐子。放下帐子,看不见炕,稍留点余地。
谢岩的书都摆出来了,他背后的书架顷刻用了一半。
地方大,他分格放置。喜欢的书和看不懂的文章,都分堆放置。相较从前都叠着放,这样更方便找书。
从前的书还没整理,他今年新记的笔记和摘录的文章,都写了年份。书架空格多,他还根据年份占了格子。文章常看常新,这样方便他往前温习。
娘在家不忙,有空就会给他裁纸,靠里侧墙面的书架上则放了很多稿纸。根据价钱分堆放置。
谢家写功课,要用好点的纸。教官说不强制,量力而为。谢岩知道是为了留档存放,后入学的师弟们能在静室看见这些文章。他如今受益于前人,也愿意为后人栽树,功课上没小气。
谢岩很喜欢这个房间,带乌平之逛了一圈,说:“等我夫郎把书斋开起来,他会送我一些书,把书架填一填。到时候我走哪里,都能拿本书看,都有得选了。”
乌平之说:“就差个屏风了。”
谢岩点头:“对,我夫郎说家里很少来客,一般就在堂屋坐,不用花这个钱。我觉着也是,我现在就带你到里屋看过。”
他带乌平之到书桌边坐。屋子大,书桌不用贴墙放置,它能摆得靠前一些,背后是书架,前面对着月亮门。配了两张椅子,面对面的放着。
谢岩让乌平之坐里面,说:“我夫郎晚上会跟我一起看书,就坐我对面。你坐里面,我坐他的位置。”
乌平之听他叭叭说夫郎,讲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总会感到好笑。看谢岩如今的变化,知道陆杨的辛苦之处,又摇摇头不笑了。
他坐到里面,跟谢岩切入正题,聊聊科举的事。
八月半乡试,还剩四个月的时间。
他们不是京城直属的府县,需要去省城赶考。
省城近,但乡试事关重大,最好提前一个月过去,有个突发状况,能有空闲应对。免得急乱乱的出岔子。
这样算下来,七月半就要走。他们在府城就待三个月。
八月考完,再是二月后的春闱,也就半年的时间。
如果谢岩顺利,只在府城待一年,就要搬家去京城了。
乌平之再次打量书房。只待一年,把房子装点得这么好,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谢岩说:“我夫郎说,我们要算着以后的事,却不能事事都算到。为着明年不知结果的考试,委屈现在的自己,没必要。”
这样开支大,陆杨会跟谢岩商量。谢岩大多时候都没意见,陆杨还是会来问他。
谢岩不似从前那般呆傻,他听得出来,陆杨是想要他的学习环境好一些,过得舒坦点。这样布置的房子,看起来要住好久好久,他能少一些压力,不用为明年的考试发愁。
陆杨跟他说的不是学习的事,而是说,挣钱就是为着过好日子。手里大几百两银子捏着,住所都要将就,奔波一天,回来看着土屋土墙,看着四面灰扑扑的家,天都要塌了。
乌平之听完这席话,说:“你确实长进了,就是对我不客气。”
谢岩笑了,给他拿了些笔记过来。
他前阵子才跟黎峰说过码头势力的事宜,事后跟陆杨谈起,自觉了解得太少,所以言辞干巴。这阵子,他常去静室,还跟同窗们做了交流。
他口才不好,辩论上发言少。辩论多是盛大先组织,他会预留几天时间,让人准备。谢岩之前都是直接过去旁听,后来也会整理点文稿。材料没他们丰富,这次与他们交流,是聊聊辩论之前,应该怎么准备,要看哪些东西,去哪里搜集例子。
谢岩不藏私,简要跟乌平之说了,然后把乌平之的功课拿来看。
他给乌平之留的备份笔记,乌平之看过以后,需要写夹批,写上自己的理解。
乌平之愿意思考,这方面做得很好。余下就是文章。
文章一事,过年的时候,谢岩跟他说过,急不得,也不用逼太紧。要松弛有度,要先写再改。乌平之的文章照着日期排序,越往后,文章越流畅。
谢岩把东西留下,要过几天才还给他。
“我们家还有一间客房空着,你要不要住下?这样方便聊学问。”
乌平之不留,理由还是原来那样,他资质一般,学习不如谢岩好,理解不如谢岩快,在一起学习,他会偷懒很多。
他想着,他五天、八天来一次,赶上谢岩休沐,就到家里留个饭,占谢岩半天时间。
这样他能及时解惑,又能有自己的思考,对他而言,会比天天跟谢岩一起读书好。
谢岩稍作思考,点头答应了,说:“那你下次过来,我就把这些都看完了。”
纯粹阅读,谢岩明天就能看完了。他想做些批注,需要更久。
乌平之看他一如从前,心中万分感动。
“都要下场考试了,你还愿意这样耽搁时间,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谢岩让他别说这话,“学问一事,我为你解惑,也是自查自检。我学得明白不明白,全在教你的一字一句间。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乌平之今天留得晚,天色麻麻黑的时辰才走,晚饭不留了,赶着回家去。
晚上的饭菜简单些,有两盘剩菜热了,再做了一锅鱼虾炖豆腐。
进入四月,白天能感觉到暑气。再过一阵,就吃不了炖菜了,陆杨给做了一锅。
鱼虾是新买的,都是小鱼小虾,一口能吃好几只。熬煮出来的汤汁跟大鱼炖汤是不一样的风味。
晚间吃饭时,谢岩说了去省城的时间。
七月中旬就走,八月半考完回来。可能是七月半离家,九月回来。
他不想带陆杨去。自嫁给他以来,陆杨总在奔波,才来府城不久,又两地奔波,太累了。
陆杨的身子才好一点,郎中都说,大病初愈时不得马虎,还需要固本培元,好好稳固。
谢岩去年常到府学上课,他知道独自在外面要怎么照顾自己,这次还有乌平之同行,说不定府学里也有同窗一起,陆杨就不要去了。
陆杨没立刻答应,说到时再看。
还有三个月,谢岩点点头,没多说。他会再劝劝的。
四月里,陆杨的丸药也吃完了。
他抽空去医馆诊脉,谢岩陪着他。
一家郎中说好不行,谢岩带他看了五个郎中,都说好,谢岩依然不放心,拿了些食补的方子。他会做点食补汤羹,还有不会的,要找机会学学。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用食材去补。谢岩攒了些银子,是他在府学领的廪生银米,银子都攒着了,米卖了钱,也攒下了。
他去年到府学上课,陆杨怕他在外头吃苦,每回都给他钱,他也攒着了。现在正好花。
他攒几个钱,都花陆杨身上了。
难得开口要钱,也是给陆杨花了。
陆杨摸摸他的钱袋子,里头有一包碎银,能有个二十两左右。真能攒。
谢岩平常花钱的地方少,吃喝穿戴都料理好了,笔墨纸砚都有,他又不出去应酬。搬来府城以后,他跟同窗们交往,都是陆杨置办吃食。偶尔花两个钱,都是街头买点小吃,要不了几文钱。
谢岩算算账,这些银子,够陆杨吃上五个月的好汤好饭。
五个月后,他又攒一些廪生银子。能把汤羹续上。
他刚扬起笑,又想到四个月后就乡试。取不中才能继续领钱,取中了就是举人,没法子继续领钱了。
谢岩想了想,等他考完,就有空闲了,到时写书挣钱去。
最好能考上,考上举人,他的名气就大了,能挣更多钱。
谢岩走在路上,喜滋滋笑不停。
陆杨一路望着他,等谢岩回神,也不提他刚才走神的事——不用提,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盘算什么。
陆杨想买点东西,他们去脂粉铺子看。
夫夫俩过日子,夜里考状元,会用到脂膏或者油。
陆杨早前节省,买的都是没什么味道的脂膏,很大一盒,买一次用几个月。
家里那盒还没用完,他想买点新的。
他听说好脂膏有香味,更加细腻。
还没试过油,也想买一瓶油试试。
家里没点过香料,陆杨还问有没有香料,用在房里的。
他听说这样点上香料,气氛好。他想闻闻。
谢岩站他旁边,听他跟伙计说话,脸都涨红了。
陆杨还让他来闻闻,“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岩红着面皮过来看,挑的几样都是馥郁花香的脂膏。他喜欢闻暖暖的香味。
陆杨闻不出来差别,挑了一盒稍贵一点的。
还有薄荷味的,说是极其清凉,适合夏季用。
眼看着就要热了,陆杨在伙计的大力推赞里,搭着买了一盒。
油很小一瓶,也有味道,陆杨取了一点擦手上试过,其实不大想买。这东西油汪汪的,弄到衣服被子上不好洗,走出来都知道他俩做了什么,也太那啥了。
价钱还贵。看看价钱,再看看它使用的麻烦程度,就知道是贵人用的东西。
陆杨看来看去,还是谢岩拿了一瓶。
陆杨就取笑他:“你看着好害羞的样子,没想到也很想要。”
伙计发出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