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多的草席了,他去筐铺买了两张小的,搭在狗窝上面,另给它做了个小帘子,遮住了一半的入口,刚够小狗狗进窝,把暖气都笼着。
威猛很喜欢它的新窝,这一天,它全天跟着陆杨当小尾巴。
小狗都会爬人了,抓着陆杨的裤腿,就往他腿上爬。
威猛吃得好,个子还在缓慢生长中,体型胖乎乎的,它爬不住。陆杨弯腰,它爬一下,就轻拍它的爪子,多来几次,威猛就知道不能爬裤腿了,围着陆杨的脚转圈撒娇。
陆杨喜欢黏人狗狗,多跟它玩一阵,晚上谢岩回家,他看谢岩快乐地朝他冲过来,突地笑了。怎么跟小狗一样?
他当然不会这样说他家状元郎,他家状元郎孩子气,听了这话,能气得睡不着觉,半夜都要爬起来去摇醒小狗,找它理论三百回合。
陆杨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又笑了下。
谢岩问他笑什么。
陆杨随口敷衍:“看见你我高兴。”
这话说到谢岩心坎了,把他美得。
今天炖了鸡汤,里头加了些菌子,汤汁特别鲜甜。
晚上一人喝了一碗,再下锅煮面条,人和狗吃一样的。
到立冬,谢岩就要去府城上学了。
立冬是十月初七,距离年底没多久,席间说起此事,三人都默契,定下春节团聚。
府学是小年前放假,约莫十二月二十就有音信,家离得远,还能提前回家。
赵佩兰给他做好了棉靴和耳罩,陆杨说是做针线活眼花了,还是做了两套里衣出来。谢岩长个子了,裤子短了,袖子也短。
他到铺子里给陆林留过话,要是黎寨那边有人来送货,就让人带个话给黎峰,让黎峰在寨子里买几件小背心和护膝。
他有一件皮毛做的小背心,比棉衣防寒。
谢岩都说了,府学是睡的床,不烧炕,冬季难熬。
这些备好,他再给谢岩买了两只铜炉,白天就带一个暖手,晚上可以手脚各放一只,脚暖心窝暖,夜里能睡好。
他手里有些闲钱,外头租个小院贵了些,他承担得起,要是还冷,就别舍不得,别怕麻烦,出去找间房子,夜里能睡炕上。
谢岩说要学炒酱,说要给崔老先生做新鲜的酱料吃。他厨艺见长,学会的东西很难忘记,陆杨教他,他记得比例,下锅不怕油星子,就能炒酱。
陆杨说:“你给他做炒酱,不是拿出去卖的,就不用管成本,到时可以买些好酱料来炒,这样炒出来的酱很香。”
谢岩都记下了。
他这次不想带书童一起,天冷了,书童睡地上,实在难为人。
乌平之特地来了一趟家里,跟他说:“他白天招呼你,你有事就使唤他,晚上早点放他走,他住我家。你也是,要是天冷住不惯,就住我家。家里有马车,你反正在哪里都能看书,来回路上,你拿本书看,不算费事。”
谢岩想到上次在府学的日常,有人招呼是要方便些,就点头答应了。
他家里就剩下夫郎和娘亲,让乌平之照看一二。乌平之没二话。
出发前一晚,陆杨给他拿了五十两银票。
黎峰卖给乌平之的人参是五十两一根,这个钱就够用了。
谢岩接下了,晚上不想看书,也拉着陆杨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我知道你是被我拖在家里的,只等我一走,你就要忙成个陀螺。我这次愿意去府城多待一阵,也是想着你时间宽裕些,可以慢些办事,不要赶着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
陆杨咬死不认:“我没什么事了,你不在,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山寨住了。铺子里就那点事,林哥哥忙得过来。不用我管。”
谢岩伸手摸摸他嘴巴:“软的,怎么话这么硬?”
陆杨笑了,跟他透露一件事。
“我会出去看看田地,看看佃户,找个阴阳先生算算日子,准备给爹迁坟了。年底就这一件事。”
他不说,谢岩不知怎么办。
“我管不了你,你心中有数就好。我下次回家,要是看见你累坏了,人瘦了,我明年就不去府学了,就把你拖在家里,闷着养着。”
陆杨真的没几件事要忙,他把谢岩的手摁在他的心窝上。
“你这态度,好像我以前经常撒谎骗你一样,我明明闲不住的时候就是说闲不住的,你今天这样说,是要让我把心掏出来?”
谢岩说:“我是觉着你有事瞒着我。”
他慢慢会注意生活细节,会观察人,会想事情。本就记性好,一些看似没有异常的事,落他眼里,一点差异,就会让他警觉。
陆杨说:“是有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办,今年是不办的,我今年的计划就剩下买田迁坟,盼着你平安回家,我弟弟平安产子,别的没有了。”
谢岩问是什么事,陆杨就说是生意上的事。
“年底金老板来送分红的银子,我要想想怎么花。”
这确实是明年的事。
陆杨再提一嘴开书斋,谢岩的眉头就舒展了,“明年的事,就明年再想吧。农闲了,你找大松哥跟你一起,先把田买了,迁坟的日子,就等我回家再算。你办完这件事,就去山寨住吧,我听黎峰说了很多,他们寨子里的日子挺悠闲的,这个时节没虫子,你就去玩玩。”
说了这句,谢岩又嘀咕了一些。
和平常陆杨安排他一样,他想了很多。
山寨里冷,衣裳要多拿一些。
那里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至少不方便请人浆洗衣裳了。
冬季衣裳不常换,就多带一些,等回县城,再请人洗了,自己不劳累受冻。
寨子里在做生意,陆杨完全不操心不可能,谢岩想要他少操心。黎峰是有主意的人,这个生意合伙的人那么多,陆杨管好外面的人脉应酬就好,再管寨子里的事,会惹人不喜。
谢岩还听说,年底好几家要生孩子,也让陆杨别多想,他们明年就准备要孩子,晚一些没关系,都会有的,不要急,不要难过。
陆杨坐书桌边,侧过身望着谢岩。
这一长串的念叨,又是安排他,又是嘱咐他,这这那那说一堆,他心里却半点不讨厌,也没不耐烦。
很怪的感觉,他一直护着的人,不仅仅是心态上成长了,也在学着怎样做一个男人,为他撑起一把伞。谢岩有学业,没办法和别家汉子一样,以家庭为主,里外照料好,他在用他的方式付出。
如他所说,他管不了陆杨,他也知道陆杨会把家里照顾好,他只能多多念叨陆杨,让他懂得疼惜自己。少劳心,别难过。能延后的事就延后,等他回来,他们一起办。
他还欲再说,陆杨站起,俯身吻他。
谢岩眨眨眼,回吻过来,搂着他的腰,一点点站起,把他抵在桌边,亲他很久。
他长高了,说起来就两次更换衣裤的长度,他平常没别的感觉。和陆杨亲在一起,尤其是站着亲的时候,身高差就明显了。
他记得他们成亲那阵,陆杨略微踮脚,就能亲到他的脸。现在要他低头配合,才能让陆杨不那么累。
谢岩把他抱到桌上,解他腰带,嘴上亲吻不断,一下一下,嘴唇碰到哪里算哪里。
谢岩说:“净之,我现在能抱着你走好几圈了。”
陆杨性野,问他:“能走着干吗?”
谢岩不知道,可以试试。
尝试的结果,他不让陆杨说。
他又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卷子,等着夫郎摸摸,才舒展了身子,变得能看了。
陆杨说要去打水,谢岩撑着男人的尊严,努力扑腾了两下,陆杨把他笑话了一顿,提水过来擦洗擦洗,夫夫俩睡觉。
次日,立冬。
早上夫夫俩睡了会儿懒觉,谢岩起来后,就去洗漱吃饭,在灶屋跟娘说话,陆杨在屋里收拾行李。
陆杨在谢岩的书箱里装了一册笔记,是他最近看书的思考。
他不会画画,现在的画作都挺难看的,便没跟谢岩一样的记录。在县城里住着,就在家里,一日三餐没什么好写的,难得有一件新鲜事,他都会讲给谢岩听,思来想去,便没写私事与日常,全是文章。
都说读书是精神的交流,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陆杨领会不了,因为谢岩的笔记他大多都看不懂。只能让谢岩看看他的心、他的精神了。
就像谢岩给他画画一样,他以文字表心。
行李不多,乌平之让谢岩轻装上路,就只带了娘做的棉靴和护耳,再有帽子,拿上新制的皮毛背心、护膝,再有手炉,以及他的书箱和书包。
陆杨看着这堆东西,稍作思考,从柜子里拿出口脂。
这盒口脂,他拿到以后只用过一次,给谢岩吃了。
文章还是太冷冰冰了,加一盒口脂,就像夫夫俩了。
这头行李收拾完,陆杨都拿到堂屋里,等着黎峰上门接人,他们一家三口都在灶屋里坐。
谢岩今天看威猛顺眼了。小狗是生命,生命是无法言说行为规律的,给它扔个纸团,它都能玩上半天,会追逐,会叼回来,会跟主人有互动,让院子里增添了不少活气。
赵佩兰问谢岩:“想想还有什么没拿?”
谢岩说:“想把你们都带走。”
赵佩兰说他孩子气:“认真想想。”
谢岩真的就这一个想法。
陆杨挨着他坐,不动声色摸摸他的腰,把谢岩的哀愁摸走了。
等黎峰到了,谢岩一直盯着黎峰看,把黎峰看糊涂了,等接上人,走远了,黎峰见他还望着,就问他:“你看什么?”
谢岩问他:“你这一身力气是怎么练出来的?你教教我?”
黎峰挑眉。好好好,他正想收拾这个书呆子,这还没出县城,书呆子就自己撞上来了。
黎峰说:“你叫谁教你?”
谢岩只肯喊他大名,黎峰非要他喊哥。
谢岩说:“我夫郎大,你辈分小。”
黎峰说:“他俩不在,我俩论年龄,你得叫我大哥。”
谢岩不叫。
黎峰说:“既然如此,那你闲着没事,去犁几亩地吧。”
谢岩:“……”
他哪有空犁地。
黎峰看他脸色,臊他:“你是不是连你夫郎都抱不动?”
谢岩不承认,“我抱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