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乌老爷子生辰。乌家低调,没摆酒宴客。他们两家亲近,谢岩不在家,陆杨说什么都要过去看看。
乌平之终于舍得放下书本,从私塾出来,到陆杨家里,跟他结伴回去。
进了门,他先看见了陆柳。
他唬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怀的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我读书几年了?”
陆柳见过乌平之,之前在铺子里,他哥哥跟他互换,前脚换完,乌平之后脚就上门了。他俩还聊过生意经呢。
陆柳说:“你找我哥哥吧?你等会儿。”
说着,陆柳就望着屋里喊人:“哥哥!财神爷来了!”
乌平之眉头深深皱起,这是谁?财神爷又是谁?
陆杨刚换好衣裳,听说乌平之到了,他顺手把生辰礼也拿上了。
出门看见乌平之好震惊的样子,就跟他正式介绍了一遍。
“这是我弟弟,陆柳,他嫁到山寨里了,他家男人你见过没有?叫黎峰的那个。”
乌平之听不懂了。
什么,谢岩不是娶的陆柳吗?
他转而压下疑惑,又问:“财神爷是谁?”
陆杨笑眯眯的:“当然是你啊。”
乌平之:“……”
他还有这么阔气的外号呢。
陆杨想带弟弟一起去乌家坐坐,弟弟还没去过高门大户家里,正好长长见识。
多个人罢了,还长这么像。乌平之点头答应。
陆杨算着要出门,马车留家里了,三个人,两辆车,够坐。
路上不好细说,只聊学问,唠些家常。
乌平之要等中秋节后再回私塾,家大业大的,平常的事能让掌柜的操持,到了应酬的时候,他要顶上。
他爹身子还没大好,再不能过多劳累。这次寿辰都以身子不好为借口,没有广发请柬。他再不露面,别家老板都有想法了。
乌平之算算日子,觉着谢岩他们应该要回来了。
“过节之前来得及吗?”
陆杨不知道,府城的情况,谁也说不好。
陆柳说:“没事的,他们不回来,我就陪你过节。”
陆杨知道他贴心,没打算留他在县里过节。
出来太久了,过节再不回去,寨子里要有风言风语。
陆杨现在不说,再等两天看看,黎峰没回,他就把弟弟送回黎寨。
这些事暂且不提,他们到了乌家,先给乌老爷子祝寿。
乌老爷子头一次见到陆柳,也跟乌平之一样,好生惊讶。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兄弟。”
陆杨陆柳都笑眯眯的,笑起来人喜气洋洋,身上别的气质都淡化,站在一起,难以分辨。
乌老爷还以为今天就陆杨过来,桌上就三副碗筷,等他们入座,再让小厮添一副碗筷。
乌家大,门楣却低,各处不出格。
跟农家的房屋,还有陆杨现在租住的房屋有很大区别。进门就有一道七尺宽的影壁,影壁后面放了几口水缸,在水缸之后,是前院,小小的,摆放了竹竿等杂物。
上两级台阶,往东边走,是老爷子住的院落,也连着暖房茶室和堂屋。过了堂屋,往西去,则是乌平之的小院。
他们到堂屋,没往西去,在茶室摆桌吃饭。
小小的地方,拥挤之余,却看得出家中富裕。
房子是青砖做的,地面都铺了石头,用了瓦片,刷了墙壁,沿着走道,高高低低摆了些花盆,红红绿绿摆一起,很是好看。
席面做得很体面,荤素都有,鱼肉有,汤羹有,素菜有,菌子也上桌了。都是家常菜的做法。
席间只喝茶,不喝酒。
他们一人得个寿包,沾沾寿星喜气。
再聊天,还是家常。
乌老爷子说陆杨撑着家里太辛苦,还说陆柳挺着大肚子奔波不容易。
陆柳赶忙放下寿包,受不住这个话。
“没有、没有,我没奔波,我是来县里找我哥哥玩的,也没干什么活,每天就吃吃喝喝出去玩了。”
乌平之听见这个调调,不动声色暼了他一眼。
很快,陆杨也说话了。
陆杨说:“我们两家不说外道话,家里人少,肯定要多辛苦点。你看看乌大哥,又要读书又要兼顾家中应酬,也是辛苦。您体谅他,要好好养身子,千万别急躁。养好了身子,他没后顾之忧,您在家里把钱银子挣着,他去外头把功名考着,这日子多美呀?”
乌平之直直看向陆杨。
他熟悉的谢岩夫郎肯定是陆杨,平常打交道,都是这样子,话说得玲珑,一段段的捧过来,因语气真诚又热情,让人无法厌烦,都会乐呵呵搭话。
但他记得,他对谢岩夫郎有个印象是“稚嫩”。
乌平之再想想陆杨介绍的名字,这个怀孕的小夫郎才是陆柳。
啊,真乱啊。
算了,下次问问谢岩怎么回事。
这是他夫郎吗?他知道他夫郎不叫陆柳吗?
乌老爷子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他跟陆杨唠得好。
“你这小哥儿,话对着外头说,自己的两只耳朵都捂起来,一个字不都听。你看看,这些话,说你是不是也行?”
陆杨乐不可支:“哎,哎,有道理,我敬您!”
乌平之就去招呼陆柳:“陆夫郎,我们唠唠生意经?”
陆柳手抖抖,茶水洒出一些。
他慌慌张张拿帕子擦手擦桌子,嘴里应着话,说:“好,好,唠哪个生意经?”
乌平之说:“买入卖出,空手套白狼。”
陆柳再次手抖抖。这回手里没茶水了。
乌平之看得头都大了。
也就是说,他确实见过陆柳,那时候陆柳还是谢岩的夫郎。
成亲后还能换个夫郎???
桌子就这点大,陆柳脸上藏不住事,陆杨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一家是可以信的人,相处久了也瞒不住,他坦诚说:“乌伯父,乌大哥,我有个事跟你们说,其实我的名字叫陆杨,陆柳是我弟弟。我们成亲前就换了。一直没跟你们碰上,就没说。”
这个解释,让乌平之很安心。
成亲前就换了,总比成亲后再换好。
乌老爷子则很震惊,他是突然知道这个事情的。
陆杨说:“没办法,缘分到了,挡不住。”
他说得跟他第一次见谢岩,就缘定三生了一样。
乌老爷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他们好淡定,不好表现出惊诧,再问一句陆杨的名字,就“哦哦”说好。
话说开了,陆柳不用怕乌平之了,再唠家常,他说起寨子里的事,也不怕露馅了,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很傻气,跟陆杨一模两样。
这顿酒席吃完,他们回家都是下午。
巷子里停着一辆骡子车,车板很大,很有辨识度。是陆杨跟黎峰交换的板车。
看见了熟悉的车,再看看那头骡子,陆柳顿觉眼熟,他脑中想法还没闪过,嘴里就喊了“大峰”。
黎峰从院子里出来,脸上手上都是水珠,笑得龇出牙花:“回来了?我刚到,婶子让我洗手擦擦脸,还说要坐着等会儿的。”
赶路的人不怕冷,黎峰穿着清凉,一件无袖褂子,要是在家里,他连都扣子都不系。进陆杨家的门,好歹把扣子系上了。腰带缠着一条七分裤,穿一双草鞋。跟过夏天似的。
三水县的秋老虎走得快,临近中秋时,都能穿夹袄了。
陆柳看见他这身打扮,知道黎峰是个大火炉,热得穿不住衣裳,也跟他吃了天大的苦头一样,心疼得不行。
他往那边快步追过去,陆杨扶着他,没说揶揄的话,追着他的步子,也快快走。
到门口,陆杨就松开弟弟,让他们夫夫俩聚聚。
哪知道陆柳眼里还看得见哥哥,立马又把他的手拉住了。
陆杨拍拍他的手:“行了,先进屋。”
黎峰才从府城回来,兄弟们都先回山寨了,寨子里不藏事,黎峰家里人也在等着。
陆杨到屋里,目光扫一圈,看娘神色失望,知道谢岩没回,眨眨眼睛,就收拾好了情绪,跟他们直说:“你俩歇歇,待会儿一起回寨子里。简要说说府城的事,详细的,改天再说。”
陆柳好生错愕,“哥哥……”
陆杨顺手搓搓他的脸蛋,弟弟脸上有肉,搓着软软的。
“快要中秋了,你该回去了。黎峰刚回来,不回去见老娘,跟夫郎一块住县里,不像样。他回了,没把你带回去,更不像样。你听话,下次谢岩去府城读书,我就跟娘一起去山寨里小住一阵,有得是团圆时候,不要哭。”
陆柳知道他说得对,依然难受。
才见了大峰,就要跟哥哥分开,实在不好。
黎峰看他这样,心里不是滋味。
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陆柳又没几个亲人,难得聚一聚。
他跟陆杨说:“小柳还是住你这儿吧,我回家也是忙,怕是顾不上。还要去一趟山里,把人参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