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郎笑着接下了:“行,我家里鱼多,哪天你要吃,就过来捉两条。”
陆柳答应了。他不馋鱼,但大峰喜欢吃鱼汤,等大峰回来,他去捉两条鱼,给大峰炖一锅鱼汤,让他吃个饱。
清明将至,农耕太累,二田忙得没空到山寨来,王冬梅抽空来了一趟。
她知道今天陈桂枝不在家,特地钻空子,想跟陆柳好好说说,等黎峰回来了,让去新村帮帮忙。
陆柳没答应,没分家就算了,一家过日子,总要互相拉拔。都分家了,这样是做什么?
大峰还在山里,不知归期。也不知他有没受伤,身子好不好,赶着日子过来,不让人得闲,陆柳没给她好脸色。
王冬梅还想撒泼,跟他吵吵,陆柳跟她说:“你对我不客气,以后你就别想从我这儿挣到一文钱。”
他这里红红火火,县里的哥哥追着喂饭,得罪他,就一辈子种地好了。
王冬梅转而露出笑脸,干巴巴赔礼,夹着尾巴走了。
她走了,家里冷清一阵。
清明之前,陈桂枝还从县里拉回了一些纸钱来卖。
她也是会做生意的人,车不走空,除了纸钱,还割了一百斤鲜猪肉带回寨子里。
自家留了三斤,清明之前,黎峰会回家,到时吃顿肉蛋饺子。
别的就都卖了。
黎寨两个村子,人口一千多,这点肉卖得完。
大家解解馋,去县里的人少一批,回头又来照顾他们家小铺子的生意。
这天,陆柳实在睡不着,起早坐炕上发呆。
晨间的太阳冉冉升起,透过窗格照进屋里,他看着光线里的浮尘,又想到他曾经说大峰把墙撞成了破烂。
陆柳拍拍脸,打断思绪,下炕出门,沿着山路,往前走了一段。
他没敢走太远,就在自家小菜园止步。
菜种种下,已然发芽。
他蹲下看,拨开压在上面的薄薄一层稻草,看见了嫩绿的小苗。
一片片的嫩苗,是新生的希望。
这一批苗育得好,再过两天,就可以移栽了。
陆柳手指轻轻触碰苗叶,听见远处传来一些说笑声。
是几个男人的声音,里面还有他很熟悉的声音。
他站起来,往道上走,迎出几步远,眼露惊喜,看见的人影顷刻模糊,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大峰!”
话落,眼泪流出,视线恢复。
清明之前,黎峰三人拖着一只皮毛棕黑的野猪,狩猎归来。
第81章 喜脉
陆柳喊一声, 就往前面跑。
没几步路程,黎峰再迎几步,他俩就抱到了一起。
话还没说, 陆柳先闻到了血腥味, 猝不及防干呕一声。
野猪才死没多久,已经放过血了。个头大,残留的味道足够让他反胃。
黎峰还以为是他熏的。
他以前跟陆柳说起山林生活,提及洗漱间隔,说起身上能搓泥、积出酸臭味, 陆柳都会皱鼻子,模样很是可爱。他会故意说很多。
可他这次进山时间不长, 山里不热,他们有目标, 是蹲守为主,追踪都小心翼翼,没有猛追猛赶,狩猎是陷阱和伏击并行, 三个人合力,没出多少汗,哪就能把人熏吐了?
黎峰扶着他肩膀, 想把他推开一点,陆柳又要黏着他,再次干呕一声。
王猛说:“应该是野猪腥气重, 大峰, 你跟你夫郎先回家吧,这儿我跟大强忙活就行。”
出了山林,可以散伙。
黎峰牵着陆柳快走几步, 陆柳果然好了一些,胃里不再翻腾着想吐了。
他望着黎峰笑,眼里还有干呕时挤出的眼泪。
“大峰,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黎峰听着心里软,摸摸他脸,“我也惦记着你。”
他们要先去一趟县里,说话的时间不多,有事等晚上到家再说。
陆柳见了他,心里就踏实了,不再着急忧虑了,要去县里就去县里。
他说:“你要早些回来,我还想跟你黏糊呢。”
黎峰自是满口应下。
在他们身后慢吞吞跟着的大强嘀嘀咕咕:“真是重色轻友啊。”
他都跟王猛说起酸话了:“大峰这小子真有福气,你看看他夫郎把他招呼的,他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王猛点头,深有同感:“咱俩差哪里了?怎么我们夫郎没这样招呼我俩?”
大强跟他攀比:“我还有戏,我家夫郎愿意给我面子。你不行,你家夫郎不骂你就算好的。”
王猛当即生气了:“你怎么回事?你总跟我夫郎较劲做什么?找揍是吧?”
大强说:“他先骂我夫郎的。”
王猛怼他:“夫郎之间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大强问他:“你夫郎挨骂,你不管吗?”
王猛大声说:“男人之间动嘴做什么!有本事动拳头!”
……
吵吵声留在后头,陆柳喜滋滋牵着黎峰回家,他不知道,他声调都变了,像打翻了蜜罐子,甜得发腻。
黎峰眉飞色舞,问他:“你一清早的,在山下做什么?”
陆柳不让他担心,没说夜里睡不着的事,只跟他说:“我去菜园看看菜苗长出来没有,到那里,听见你们的声音,过去一看,真的是你们!”
黎峰不动声色,说:“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
陆柳当即说:“想你了,真的,我想你的,很想你!”
黎峰唉唉叹叹。
陆柳说:“真的,你说清明回来,都要到日子了,没见着你下山,我都睡不着觉!”
说到这里,他委屈上涌,眼圈又红了。
他交了底,黎峰心间疼,摸摸他脸,让他别哭。
“这次下山,我很久都不会上山了,会好好陪你。”
陆柳连连点头。他最近眼泪流得多,眼皮子都薄了,日光落下,能看见他眼皮上的细小筋脉。
黎峰记得以前是看不见的。盯着看两眼,心里更是酸涩,握他的手紧了些。
他还要赶着去送货,到家放好家伙,换个鞋袜,衣服就这一身,就急着出门。
他回家了,家人紧着他的事来办。
来不及洗澡,就用热水洗洗手、擦擦脸、泡泡脚。
这回上山,情况特殊,是在大强的猎区里转悠,怕被野蜂蛰,夜里躲进安全屋,他们都不敢脱鞋。
万一被咬了脚底,这一趟就不好走了。
所以他身上的味道还好,但脚上的味道是真的熏人。
陆柳围着他转,真被熏吐了。
黎峰不好意思,本来换个鞋袜要走,还是先简单泡泡脚。
见他泡脚,陆柳又凑过来,被熏着了,再退远。
他干呕几次,眼角都有泪珠了,黎峰心疼,让他别折腾了。
“我自己来,你想想要吃什么,有没有东西要捎带,我到县里给你办了。”
陆柳没有什么要捎带的,嘴巴也不馋。
他隔几步远,看看黎峰,又看看黎峰的脚。
黎峰本人还算精神,说话有劲,衣服完好,不是受伤的样子。那双脚就可怜了,浮肿得厉害,脱鞋都要用力拉扯,使劲拔。脚底血色都没了,又肿又白。
这段时间出汗少,但总会出汗。山林里潮湿,鞋子会沾水,这样泡一泡,脚趾和脚底板都起皱了。
泡到水里缓缓,黎峰感觉舒坦了些,就擦脚,赶时间走。
擦脚稍微用力了一点,脚底就擦出了血。
陆柳看着难受,过来帮他。
他手轻,用棉布包着脚,到处按一按,把水印干。
鞋袜都是干净的,黎峰虚虚踩着鞋,没拉鞋底,脚后跟都在外头。
陈桂枝抓紧给他烙了些饼子,热乎乎的鸡蛋饼,抹上菌子酱,卷吧卷吧,三两口就能吃一张。
两口锅都用上了,另一口锅临时煮了山菌肉沫汤,让他喝着暖暖身子。
这顿饭都吃得急,三张饼子一碗汤,弄完黎峰不留了,抓紧走人。
再晚一点,野猪用不上了,他们白忙一场。
他也问娘和弟弟有没有想吃的、要捎带的物件,陈桂枝说:“你早去早回,你夫郎都要成泪人了!”
顺哥儿“嗯嗯”点头,帮娘作证:“真的,大嫂说哭就哭了!”
黎峰又看陆柳,陆柳眼睛还水润着,相较从前的水灵,多了一些憔悴,眼底有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