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记得,他以前还想在炕上打滚的,他确实滚了,没睡着。
他收拾被褥,去敲了婆婆的门,跟她一个炕上两个被窝的睡觉。
他在谢岩面前,大大咧咧,勇于说情说爱说感受,到婆婆面前不好意思,想念都说得轻,赵佩兰没听清,陆杨就说:“我睡不着。”
赵佩兰想了想,问他:“你听歌吗?我以前哄阿岩睡觉,都给他哼歌的。”
陆杨想听。
他还没听过哄睡的歌。
他满心期待,只听赵佩兰哼唱着“孩儿睡,快快长,长大成为状元郎”。
陆杨憋被子里笑了,笑眼含泪。
赵佩兰不符合他对娘亲的幻想。
他也不喜欢陆三凤那种人。
他以前希望他娘是个能人,对外镇得住场子,对内能照料好一家子。
那时年幼,不知这种幻想根本不切实际。又要挡风雨,又要细心照料家人,铁人也不过如此。
没人能承担这种角色,他自己朝着这种形象靠近,自己成了什么样,他看不清。但他发现,不强势的娘,他会喜欢。会掉眼泪的男人,他也喜欢。
他们相处时日很短,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戒心与防备。
或许是看病开始,又或许是更早以前。
他是个人,被当作宝,吃药不怕费银子,睡觉有人哄。
原来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
真好。
第70章 领头人
过了元宵节, 年节就算结束了。
陆柳忙着炒酱,顺哥儿搭手帮他,又是烧火, 又是洗切菌子和肉丁。
这季节还有点冷, 陆柳想跟他换换,顺哥儿不用换,他冷了就烧火,暖了就再去切切丁,挺好的。
上回陆杨说了, 这个酱可以大量制作,陆柳隔天就收拾出来了许多空坛子。
黎峰还满村的回收, 收回来洗干净,放太阳底下晒干水分, 只等着用。
寨子里的空坛子,多是小酒坛子,两斤装的。
大酒坛子也有几个,是二十五斤装的。
这些都清出来, 凑一凑,想一次给县里送上一百五十斤的酱。
他们这里吃酱挺厉害的,平常家里没菜, 挖一勺酱,拌野菜都能下饭。
菌子酱里有肉丁,价格没有抬很高, 销量不是问题。
陆杨当时是说, 等他们做出大量的酱料送过去,他就能弄个试吃小摊,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尝尝味儿。
陆柳学着了。村里过日子, 本来就有人情,互相送送这个、送送那个都是正常。他在饭桌上提出这个想法,陈桂枝也没往外送,就拿一碗摆在小铺子的桌上。
附近有人在饭点端着碗过来玩,顺手夹一筷子,都叫香。互相之间说说,更多的人带来饼子、馍馍来吃酱。
吃几回,心里惦记,也来照顾生意了。
不照顾不行呀,碗里就那么点,也不好蹲他们家里吃。
陆柳跟顺哥儿脸皮薄,他们话赶话的,说不定就真的吃上了,陈桂枝在外守着,没法吃白食。也都搭着一斤一斤的买着吃。
陆柳看菌子酱在寨子里都能卖得动,晚上泡菌子都要把盆泡满,第二天把锅铲抡得起火星子。非常有干劲。
顺哥儿跟他说:“我听安哥哥说,有别的人家在试着炒酱了。”
安哥哥是姚安姚夫郎。
陆柳也听他说了,这都没事。
一家两家的,不成气候。
就像现在,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有山货,也都能收山货,可谁家也没他们家热闹。
黎峰抽空过来看一眼,跟他说:“下回我去县里,找铁匠定个大锅、大锅铲,家里做饭的锅还是小了,一锅锅的炒,把你俩都耗这里累坏了。”
陆柳擦擦汗。小锅炒酱真的太慢了,一次出个三斤多。量少,抡锅铲的次数不少。
他这还想赶工,两口锅都用上了,在灶台上左右手的炒酱。
黎峰力气大,得了空就来换他,加调料的事让陆柳来办,他只管炒。
别说一天天的炒下来太累,灶屋里闷着,人喘气都没新鲜的。
他说:“我在前院里,搭个露天的大灶台。晴天就在外头炒,雨天休息。实在赶工,就再搭个棚子。”
刚好大铁锅是需要配大灶台的,正好堆土做一个。
陆柳知道铁贵,这生意才刚开始,还没挣出银子,他不想现在就花钱,跟黎峰商量道:“我们这儿就辛苦几天,等哥哥那边试吃过后,我们看看这个酱好不好卖。卖得好,哥哥也给我们结货款了,拿了银子,再去买锅,你看行吗?”
卖酱是等着卖出去再算银子,他们家里银钱不多。
这阵子拿货花销大,各处还没回本。家里看着热火朝天,实际都在往里贴补。
等了结货款,他们手里宽裕点,再考虑别的。
黎峰对银子的事有数,最近来卖山货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们家小铺子开着,菌子酱炒着,山货收着,打年糕的家伙都搬来了,一家子可有奔头了,每个人都忙着。
来家里玩的人都是自己扎堆聊天,看他们一家子忙得团团转,纷纷坐不住。
别的东西没到季节,山货谁家里没有啊?都掏出来整理整理,晒一晒。
品相差的,有破损的,留着自家吃。卖相好的,都拿来卖了。
陆柳跟顺哥儿在灶屋脱不开身,陈桂枝就在外头收山货,也看着小铺子,时不时要去打酒卖盐。
黎峰也有事忙,换陆柳出去透个气,再换回来,他就急忙忙去后院搭兔子窝。
兔子窝很大,他沿着畜棚,跟院墙之间做夹层,占地面积比畜棚都大。
为着兔子好生养,黎峰是用土砖搭窝,挡风防热,把它们都料理得好好的。
一长条的兔子窝,他为着方便做格挡,是用的细竹竿绑草绳做隔栏。多个隔栏多个窝,撤掉也方便。
现在是幼兔住一窝,母兔住一窝,要卖掉的公兔住一窝,留个小隔栏配种用。
他们家兔子不多,母兔有两只,公兔三只,小兔子五只。
陆柳都养得很好,暂时没有出现蔫头蔫脑的病秧子,瞧着就喜人。
前屋后院,家里四个人,都忙成了陀螺。
二田跟王冬梅听见消息,带着十个鸡蛋过来看看。
说是看娘,实际是满院子打听。
又看小铺子,又去灶屋看炒酱,还到后院看兔子,前院晒着的山货,他俩不看。
王冬梅嫁来有两年多了,陈桂枝每年都晒山货,她早看熟了。
这两口子,过了分家哪个劲儿,还没开始翻地,两口子住大房子,舒坦了几天,回到王家,又被人安慰哄话,有了主心骨。
再是分家,那也是亲母子、亲兄弟。明面上不撕破脸,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他们想来讨口饭吃怎么了?
陈桂枝不客气,使唤他们干活。
前院的山货要过称、挑拣。
自家还在炒酱,泡好的菌子要洗。
得洗干净点,不能藏沙,咯着牙,客人下次不买了!
肉不让他们过手,小铺子只能看,货架后面都锁起来了。
货架就是黎峰定制的大长桌子,跟墙壁之间挂着钉子上了锁。
非要过去,就得爬桌子,这样不好看。
他俩是想来讨口饭吃,任劳任怨干着活。
陆柳看他俩好像老实了,他连着炒两天酱,胳膊都酸了,就跑去叫二田过来炒酱。
二田是男人,平常下地干活的劳力,有力气。
他瞪眼看着陆柳,陆柳莫名:“怎么了?你们不是来干活的吗?”
二田憋着气去了。
炒酱真的累人,不比种地好多少。
陆柳还要在旁看着,每样食材的顺序都不一样,肉丁跟菌子丁都是预处理好的,一样样的下,大酱用着像不要钱的一样,大勺大勺的往里加。
他们家的大酱,比陆杨用的大酱便宜,酱香是不够的,味道也不够咸。陆柳想了法子,把这个大酱预处理过,比较糙的手法,他在大酱里加水加盐,炖开锅了,味道就咸了,加到大锅里炒炒,被其他的食材吸收盐分后,口感还不错。
他尝过味儿,跟哥哥炒制的浓郁咸香有点差别,总体是更加鲜一些。咸味嘛,还不错,下饭足够。再来一口的馋人劲儿也有。
硬要品出差别,那就是个人口味差异。看喜欢咸香一点的,还是喜欢鲜香一点的。
二田来炒酱的第一天,很是憋气。
第二天,他就笑眯眯的,炒酱的时候,还总跟陆柳说话,想要套话。
陆柳预处理食材的时候,也有往里加调料。
白天人多眼杂的,他都是晚上处理食材,白天取用炒酱。包括炖酱增鲜都是夜里炖好,放在炉子上备用。
知道顺序没有任何作用,二田干得有劲,他就可劲儿使唤二田炒酱。
顺哥儿见状,也有样学样的,去使唤王冬梅来切菌子丁。
有人帮工,陆柳能空出手,他抽空到去喂兔子,观察兔子的生长情况和身体情况。
当然,他是一个很公平的爹爹。他看兔子的时候,都会先看看二黄,跟二黄简单玩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