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腿交叉着,拿过火机点了一支烟。整个房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啪嗒”一声的打火声。
管家不敢说话,身后跟上来的江慕宁更不敢吱声。
半晌,厉枭才眯着眼,吐了一口烟,视线扫过地上的人,再朝门口瞥去。
“周管家,我看你是要当这个家的家主了?”
管家战战兢兢,他刚刚就是一念之差,他就不应该被江慕宁说动。
“对不起厉先生,是我的过失,我马上把他弄出去。”
厉枭收回了目光,沉声质问:“谁的主意?”
他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人弄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恶心他,他还真的察觉不到自己是怎么想的。
刚刚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碰到他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路眠为什么不能对他那么主动?他是金主,明明就应该他要什么路眠就做什么。
而且只有路眠才能做,其他人光是靠近他就让他觉得恶心。
管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好实话实说:“是……江少爷的朋友。”
江慕宁在门口恨不得进去抽地上的人,这点事都办不好,白瞎了他花这么多时间教他。厉枭发这么大的火,他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就听见厉枭发出了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嗤笑。
“周管家,把半岛给我收拾好,我明天要回去住。”男人平静地下了指令,声线阴冷,眼神更阴冷。
他觉得这个房子太脏了,只有半岛是干净的。
管家心正虚着,也不敢问为什么,连声应着:“是,我这就让人准备,马上就能搬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既然你最近工作力不从心,就在老宅休息一阵。”烟雾中,他向管家身后瞥了一眼,补了一句。“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过去。”
管家一听,知道厉枭这是在怪罪了。今天这件事,的确是他欠考虑,主子没发更大的脾气,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了,他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江慕宁却傻了眼。半岛别墅是他刚回来时,厉枭答应让他重新装修的。而且,谁都知道这是要当作他们之后的新婚房,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厉枭这话虽明显是在针对他,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开口问了一句。
“厉哥,如果你要回去住,装修的事,我让他们延期?”
这话问出来,哪怕厉枭不答应,不管回答什么,都能看出个态度。但厉枭偏偏理都没理会他,就跟没他这个人似的。
他的心跌到了谷底,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果然,当天他就收到了消息,原本江父在跟厉氏谈的几个合作项目,都突然被喊了暂停,理由是厉氏的短期目标有变,要重新考虑这几个项目。他当然知道,这是用来搪塞他们的借口。真相就是他找的那个男生惹怒了厉枭。
最近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家跟厉家的合作,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短短一天的时间,关于厉江联姻之事有变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厉氏喊停了,很多其他的公司也不敢再继续,都躲着他们,观望厉枭的态度。
江|家仿佛又被打回了原形,虽然表面上他们的生意依旧风生水起,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资金链已经断了,照现在这个情况,撑不过两个月。
江慕宁看着江父江母一夜间两鬓斑白,心下暗暗决定,不论如何他也要把自己捅的窟窿填上。想让厉枭断了对路眠的念想,不可操之过急,现下只有稳住厉枭,顺着他的心意,不要节外生枝便是。
*
南区,市场小公寓。
米小菲和于耀正在准备火锅食材,今晚路眠请来了秦泽,一起给于耀送行,给米小菲庆祝,给舞校加油,还有庆祝路眠找到了白俪的儿子。
“于耀,你说要请吃大餐,就是在家打火锅啊?”米小菲都做好了去高级餐厅大吃一顿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是来家里吃,“早知道啊,我何必打扮得这么好看。”
“别啊,这就是大餐,你看我买了那么多高档食材,最上好的进口和牛,外边餐厅都吃不到呢。”于耀边说边把食材一盘盘摆上来。
米小菲耸了耸肩,她才不在意什么和牛等级,只是可惜不能拍美美的照片了。特别是于耀这公寓,也太旧了点,路眠怎么住得惯?
“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秦少怎么会答应来你家这种地方吃饭?这地方对他来说,就是贫民窟吧。”
“路哥请的,他敢不来吗?我要是天降路哥这么个弟弟,他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说起来,自从路眠搬过来之后,他这小破公寓就总是迎来些豪门公子哥,楼下卖菜的阿姨问了他好几次,大老板都来考察了那这片是不是快拆迁了?
路眠带着秦泽进门时,小小的客厅里站了四个人,立马显得异常拥挤。
于耀说:“不要意思啊秦先生,您大驾光临寒舍,但我们没什么好招待的,让您见笑了。”
秦泽带来了一个果篮和一支红酒:“第一次来也没有好好准备,谢谢你们不嫌弃我。”
这两天一直是他请路眠吃饭,路眠今天非要回请他。他很高兴能融入路眠的生活,而且正好是在路眠
米小菲主动地接过礼品:“哪里敢嫌弃你,你都请我们吃了那么多顿午饭了。”
“午饭?”路眠看向秦泽。
米小菲立即抢答:“对呀哥,前几天秦少去大都会找你你不在,他都给我们全校买了好几次午饭了。”
秦泽笑了笑,低头轻声说:“你把我屏蔽了,没办法只能去剧院找你。”
路眠也笑了,晃了晃手机:“已经解除了。”
之前屏蔽秦泽,是不想秦泽卷进他跟厉枭的事。
现在他依旧有些不安。但知道了秦泽是白俪的儿子后,他对待他的出发点就变了。白俪是他的亲人,那白俪的儿子,应该也是算是亲人。
秦泽没有吃过这么接地气的火锅,一晚上在餐桌上都很活跃,完全没有公子哥的架子。
“对了于耀,你哪一天的飞机?”他边喝着酒边问。
“下周三。”
秦泽拿出了手机:“我给你推个人,他是我在j国的老朋友了,我让他那天去机场接你,带你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还有什么找房子啊开账户啊,你在那边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
“诶,我正愁接机的事呢,谢谢秦少!”于耀兴高采烈地拿起酒杯,跟秦泽碰了一下,“秦少,有你在这儿照顾路哥,我就能放心地走了。”
米小菲说:“秦少,那我明年去k国,有人接吗?”
“有啊,k国我也有朋友,包在我身上。”
“秦少,你真是太帅了!”
路眠看着这一桌子闹腾的人,他没想到秦泽能这么快融入这些年轻人。而且,好像有秦泽在,这些小孩都不需要他的照顾了。
他想着,拿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酒过三巡,米小菲还要喝,拉着于耀陪她下楼买酒。
路眠今天喝得有些肆意,不知不觉眼角就染上了一抹晕红。秦泽把他面前的酒杯拿开,给他换上了茶。
路眠没注意给他换茶的动作,等到再想去拿酒杯时,才愣了一下。
秦泽像家长一样,点了点他的茶杯:“喝点茶。”
大约是心理作用,路眠现在觉得秦泽跟白俪真的挺像的。连举手投足间,说话的语气,都有那么一丁点儿白俪当年的影子。
他突然有些感概,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当年白老师的家,也是像这么一间小公寓。”
秦泽顿了一下:“一居室?”
路眠又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格局都一模一样,卧室也在东边。”
“那,你们怎么住?”
“嗯?”路眠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们挤在一个房间?”如果他没记错,路眠成年后还是跟白俪住在一起,两个成年人住一居室,也有点太挤了。
“哦。不是啊,我的床在客厅。”
“客厅?客厅怎么睡?”
路眠比划着:“在那个地方,拉了张帘子就可以啊。”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竟然还要解释。他摇了摇头,把茶杯放下。
秦泽沉默了,望着路眠,眼中充满了愧疚。他不知道,他妈妈和弟弟一直住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卧室都没有。
他把杯子里剩的酒都浇进了喉咙,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给你找个房子,搬出来住吧。离市中心近一些的,这儿太远了。”
路眠看着他,摇了摇头:“租约还没到期,房租都交了,不住也不能退钱了。”
秦泽不死心,又说:“那等到期了,搬出来吧。”
白俪如果知道他找到了路眠,还不好好照顾路眠,一定会不高兴。
“再说吧……我其实挺习惯住在这样的小房子里。”路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秦泽不说话了,他开始思考着市中心哪里有高档的小户型公寓。
“对了秦泽,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路眠想了想,这个问题困扰他好几天了,“当年,秦家也对那块地感兴趣,你爸就没去找过白老师吗?”
“去过,但是据说我妈不见他,因为他想建夜|总|会。”秦泽转动着手上的空酒杯,苦笑着,“他们俩,其实根本不是一路人,没有在一起可能对他们都好。”
路眠听着,不自觉跟着点头。他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白俪就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现在秦泽的出现,让他觉得仿佛白俪还没离开他。
“这两天你听见关于厉枭的传闻了吗?”秦泽突然问。
听见厉枭的名字,路眠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愿去想厉枭,今晚借着酒精和朋友,好不容易暂时把人忘了。
“听说他和江慕宁的婚约出了问题。”秦泽看着他,眼神里隐隐写满了担忧。
路眠对厉枭有感情他当然看得出来,但好在路眠底线清晰。只是他怕万一这个底线消失了,路眠会不会再次一头扎进那个黑洞里。
路眠眼神变了变,但随即就明白了秦泽的意思。
“我跟他,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使厉枭不跟江慕宁结婚,也不会明白他的感情,更不可能回应。他在厉枭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秦泽接起后,脸色骤变。
“好,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路眠见他匆匆挂掉电话,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公司的事。”秦泽站了起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这几天我可能没时间陪你了,让于耀接送你。”
路眠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泽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说:“不,还是让我的司机来,坐车安全点。”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今天没有那么短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