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惊动了城中的雇佣兵团,他们只能暂时撤退。
如果走了,那湛平川怎么办?
他会失去他的消息,再想见到他,都会变得万分艰难。
他当然可以借助外神的力量,可外神占据了这幅身体的主动权,杀谁,杀多少,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这里的混血尤托皮亚人恐怕都要遭殃。
而他也无法像在海底地下城中那样威胁外神,说他愿意为了这些尤托皮亚人死吗?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与外神始终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互相利用,互相牵制。
就像他猜到外神需要他这条通道来达成某种对人类未来无益的目的,他也为了自己的目的,饮鸩止渴的与外神捆绑在一起。
所以他能够理解迦妮塔为何孤独又平静地死在酒厂街的草地上。
因为比起令她失望的人类,她更不愿把地球的命运交到藐视万物的地外神明手里。
兰斯做决策很少为难,因为他始终付得起代价。
可这次两边都是他重要的人,他的一个决定就可能改变所有事情的走向。
耳麦里暂时没有传来湛平川的声音了,背景音是大街上特有的车轮驶过和路人交谈声。
紧接着,脚步声停下,滴滴两声,车门打开,座椅一塌,湛平川上了车。
汽车启动,随着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窃听器里突然传来聒耳的音乐声。
兰斯给湛平川放的是现今最前沿的高敏窃听器,所以哪怕藏在衣兜里,他也能清楚地听到湛平川与人交谈。
但有时,就避免不了被噪音震得耳膜疼。
比如此刻,湛平川播放的就是一首加勒比地区精神小伙蹦迪曲。
兰斯偏过头,摘掉耳麦,放的离自己远了一点。
他很想吐槽这个杰克的审美,但一想到湛平川那挂着无数艺术画的一百平卫生间,他又有点不确定,这个锅到底应该谁来背。
兰斯并不知道,此刻湛平川瞥了一眼摆在扬声器旁边的银白色窃听器,懒散地勾起了唇。
湛平川径直将车开到了佣兵军团的工作大楼,他没着急下车,而是耐心等待兰斯听完他精心选取的热带燃情舞曲。
总归事情就要结束了,小Omega也要落网了,在最后这段宁静的时间,湛平川乐意为他送上自己最喜欢的音乐,就算是补偿他损坏的衬衫和裸露的后背。
其实湛平川在与医生的对话中没说谎,那两团黑色物质确实就在古神殿。
他就是故意将这条消息透露给兰斯的,因为只要他们敢靠近存放证物的地方,那就绝不可能出来了。
身为杰克,他本该为了任务即将成功而开心,但当舞曲的最后一个音节消失,车内重新归于平静时,他却突然有些难受。
就好像他希望舞曲一直奏下去,而兰斯并不是他要抓的奸细。
“如果你不是......”湛平川食指敲着方向盘,无声动唇,心底生出点不切实际的希冀,“就不会来偷证物了。”
那一百万一周的兼职说不定可以尝试一下,他虽然脑回路不够清奇,但皮囊还算不错。
不过他可没少得罪小Omega,估计人家不干了,为了提升一点市场竞争力,十万一周也能接受。
反正比工资高,这年头为了攒点家底出卖一下色相不丢人。
其实五万就可以了,谁赚钱容易呢,塔斯曼人不也是要风吹雨淋的收过路费,顺便领国家高额补助嘛。
国家有钱,福利待遇好就代表过得幸福?
他们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压力和痛苦,作为一个懂服务爱服务的Alpha,要学会理解客户。
好吧。
热门岗位都竞争激烈,他也可以零元试用,用完满意再付款。
“操,我特么想什么呢。”
湛平川抓起窃听器,推开车门,迈开长腿下了车,然后他左手随便一抬,车钥匙将车门锁死。
“杰克队长。”
“杰克,回来了。”
“嗯。”湛平川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要借调多少人去盯古神殿。
人多了怕兰斯察觉,人少了又怕对方外面还留着接应的同伙。
为了让猎物成功掉入陷阱,他暂时只能做被偷听的傻缺,不断泄露佣兵军团内部的事情。
当然也不能太刻意,过犹不及,这当中有个微妙的度,把握不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可喜的是,他就像上辈子做过专业训练似的,搞这种事还挺得心应手。
兰斯此刻正望向房间内贝壳形状的挂钟,秒针一步一顿的爬行,将时间不断推走。
湛平川暂时还没向城主打申请,说明此时,锚点还在古神殿内。
他没有太多时间可犹豫,必须立刻做出决策,一旦锚点被分开带走,麻烦就会变成两倍。
那时想从武力全盛的湛平川手中夺走腺体,难如登天。
小傻逼,真会给人添麻烦。
度玛放下揣纪念品的小书包,好奇地看向兰斯,他发现兰斯的鬓角处罕见地滑出一滴汗。
汗水将兰斯柔软的发梢打湿,卷在一起,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大脑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满,全然忘记自己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Oliver心疼地递上一张纸巾,安慰道:“你怎么想都有道理,但别给自己太大的负担,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能和你一起承担,现在还远没到机关用尽的时候。”
兰斯也就只有十八岁,却要被迫加入你死我活的战争,与曾经的胜者NO.749一决高下。
这样的人生实在辛苦,所以同样在十八岁跌落云端的Oliver很能共情他的感受。
兰斯目光微移,落在纸巾上,不禁笑道:“Oliver,你现在说话已经一点都不卡顿了。”
Oliver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好像是的,那些懦弱的,卑微的,恐惧的,绝望的过往,不知不觉就远去了。
他身上的伤痕和心里的伤痕,都在慢慢痊愈。
“走吧,你和我去一趟古神殿。”兰斯将纸巾团在掌心,撑着桌面站起了身,他眼中的挣扎犹豫散去,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去?”卢卡斯眼前一亮,他当然巴不得早点把锚点拿回来,免除后顾之忧。
他挺身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冲到兰斯面前,一开口,又是别别扭扭的警告,“你想好了吗,不怕有陷阱?要是闹大了咱们就没办法在上帝城待下去了。”
兰斯偏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那怎么办呢,毕竟我更担心你。”
卢卡斯瞬间唇角一扬,但又立刻压了下来,他摆出一个属于二十六岁成年人的严肃表情:“我是不着急的。”
兰斯心知肚明卢卡斯爱听什么,他微挑眉,继续道:“要去,但不能这么去,佣兵军团有个古怪的规定,工作时间必须佩戴面具,且所有人员轮岗频繁,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都等着兰斯说下面的计划。
“度玛一会儿直接破坏整个上帝城的监控设备,让他们失去眼睛,然后我们需要从佣兵军团中找几个炮灰,扒下他们的衣服,取代他们的身份。”
“上帝城规定只有坦布人可以进古神殿参拜,我们就用佣兵军团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去。”
“里面当然可能有埋伏,所以我和Oliver探路,小丑和波波夫在外接应。”
凌棋忙站出来:“少夫人,我也要去!”
法塔:“我也去帮你们的忙。”
阿提娅:“我能缩小,我更方便。”
度玛左看看又看看,嗖的举起右手,一本正经地望着兰斯。
兰斯笑了:“咱们倾巢出动,是生怕对方察觉不到人没了吗?”
法塔:“唉......”
兰斯:“好了,就按我说的来,我们大白天杀佣兵军团风险很大,所以在事成之前,我需要留在酒店的人影子都靠在一起,小丑的锚点只留一个在这里,一旦出了意外,赶紧通知我,小丑会立刻把你们送回高塔公会。”
说罢,兰斯按下度玛规矩举起的小手:“开始吧。”
“好的兰斯。”度玛点头,意识进入上帝城的网络系统,他抓起密密麻麻的信息流,一捆捆掰断,然后胡乱衔接在一起,很快,上帝城的网络开始瘫痪。
兰斯带着Oliver,卢卡斯,波波夫出了门。
到了大街之后,Oliver指尖金光流转,【虚拟境】发动,给众人都换了身材长相。
最容易找佣兵军团的地方就是骆驼市场了,那里有几千混血尤托皮亚人在修缮房屋,而佣兵军团则负责监督他们工作。
罗布酒店离骆驼市场本就很近,这也是兰斯当初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
很快他们就到了曾经接驳车停靠的地方,烈日炎炎下,瘦小的尤托皮亚人坐在碎石乱瓦间,狼吞虎咽着没什么油水的工作餐。
“他妈的你还敢睡觉?谁让你睡觉了!”
只见一名佣兵抡起手中的亚克力棍,狠狠抽在尤托皮亚人身上。
啪!
只一下,尤托皮亚人就疼得就地翻滚,痛声哀嚎,很快,他的身体抽搐起来,裤子湿了一大片。
那居然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Oliver不忍道:“他脊椎坏了。”
佣兵军团并不知道尤托皮亚人的脊椎已经损伤,他又要挥棍,督促尤托皮亚人起来。
突然,他感到脖子一痛,还不等他伸手去摸,蛾戎翁的毒素已经迅速发作,直抵他的心脏。
只见他面具下的眼球暴突,脸色一紫,心脏即刻停止跳动,整个人仰头栽倒。
兰斯张开掌心,等蛾戎翁跳回来,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前方。
波波夫已经掐着佣兵的脖子,在尤托皮亚人呆滞的注视下,把人拖进了僻静的窄巷。
波波夫迅速脱了尤托皮亚人的制服,换到自己身上,然后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脸。
兰斯等人行事干净利落,Oliver边走边抬动手指,发动二阶能力【枝蔓横生】,只见上帝城中茂密的热带植物都成为他的帮手。
棕榈树轰然倒塌,精准地砸在一名佣兵脑袋上,将人砸得人事不省。
而龙舌兰卷起叶片,如腾蛇般绞上一人的脖颈,竟硬生生将颈椎血管全部绞断。
八角筋的利刺狠狠刺入一人的双腿,随后,两根枝条卷着他的腿将他拖入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