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将伤口蛰得刺痛难耐,它金色的瞳孔附上了一层水膜,只是这次不再是毁去视力的惩罚,而是久违的泪水。
它忍不住想,我的小水母,你该是什么样子呢?
我很想念你。
它潜入沉海,在石缝间寻到一株摇曳的深蓝异草,它咬断异草的根茎,将它拖上红树林,然后卷起尾巴,将异草的汁液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鲜血淋漓的尾巴滴上蓝色的草汁,血液逐渐凝固。
再过一会儿,那里的皮肤会生出白色的硬壳,然后,硬壳上会长出白色的软鳞,就像它小时候一样,慢慢的,软鳞就会变为坚硬漂亮的紫墨色鳞片。
将汁液涂好,看着伤口逐渐变白,疼痛已经慢慢消失了。
但Ryan翘起了尾巴尖,递到面前,却不由狭起眼。
墨紫色的鳞片坚硬强大,威慑力十足,漂亮又光滑,小水母总是爱不释手的贴身带着。
但白色软鳞脆弱丑陋,参差不齐,好像秃了。
它用久违的视力端详许久,终于不得不承认,它引以为傲的尾巴破相了,小水母没办法在上面滑滑梯了。
它又体会到一种新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愉快,不舒服,让它想要回避。
Ryan不悦地盯着那里,甩动着尾巴尖,卷来卷去,好不容易将那块白色的软鳞藏了起来。
看不见了,它的情绪好了一些,然后才俯下脊背,趴在礁石上养伤。
此时距离订婚仪式还有16H。
“怎么还没有消息!”塞拉尔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挤出粗深的川痕。
鮟鱇跟在他身后安抚:“也才两个多小时,或许是怪物狡猾,难以引诱,您稍安勿躁,有信使和从棘切割网在,不会有事的。”
塞拉尔再次看表,暂时接受了鮟鱇的说法,他回到座位,冷嘲道:“那怪物两个小时都不肯出来,看来也不是多把桑德罗放在心上。”
鮟鱇立刻顺着塞拉尔道:“怪物毕竟是怪物,哪能和人一样呢,等您跟国王完婚,国王就知道您的好了。”
塞拉尔被这句话取悦了,但他并不会表现出喜欢,只是阖上眼,稍微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明日中午就是订婚仪式了,他今晚本该好好休息,才能在明天拍出气色极佳的照片。
可心患未除,他还不能休息,利邦实在不够贴心。
同样焦虑的还有等待着的高塔和鬼眼小队。
梦境女巫在套房客厅来回踱步,速度越走越快,衣摆呼呼带风。
只是去探查一下虚实,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她倒是不怀疑她弟和赘婿的能力,不过要是被塞拉尔察觉,他们在海底的处境就会变得棘手了,不仅救不出国王,或许还会全军覆没。
更让她焦躁的是,她还是联系不上小丑,不然他们可以将小丑的能力作为最后的底牌,大不了一个瞬移解除危机。
“别担心。”阿德里安并不善于安慰人,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里,安慰是羞耻的,只要没有做好,不够完美,就理应承受霍华德的咒骂和责打。
哪怕他之后逐渐明白,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霍华德是偏激而错误的,他也已经无法改变,而且彻底丧失了表达歉疚和倾诉遗憾的能力。
所以‘别担心’这句听起来过于简单的话,已经是他能表现的最大的共情了。
“哈,我才没有担心,我只是锻炼身体罢了。”梦境女巫甩动卷发,高傲地扬起下巴。
“......”
阿德里安分明能看出她的不安和烦躁,不过她不愿意承认,那就算了。
指针终于滑到深夜十二点,时间已经晚的不能再晚,再大的耐心和相信都足够被消磨殆尽。
塞拉尔霍然起身,太阳穴旁青筋凸起,仿佛两条扭曲的青虫。
“立刻联系利邦和信使,如果没人接听,让白鲨和湾鳄过去!”
鮟鱇从瞌睡中猛然惊醒,连忙摸起手机:“是,我这就打电话!”
与此同时,梦境女巫猛然刹住脚步,她紧盯着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沉声吐出两个字:“我去。”
阿德里安也起身:“还是我来,我附身到塔斯曼人身上,不会被察觉。”
梦境女巫:“不行,我水性更好,我也可以蛊惑人帮我做事。”
芙伦拉急道:“可你们俩是负责人,不见了肯定会引起怀疑的,还是我去!”
莉莉精力充沛,虽然大人们强迫她上床睡觉,但她根本睡不着,已经假寐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听到计划有变,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我来我来!”
地下城中,湛平川第一个醒来,他眯缝着眼睛,目光落在布满打斗痕迹的洞顶。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死后变成亡灵了,还是侥幸存活下来了。
但他很快察觉到胸膛有轻微的压迫感,他一低头,就看到兰斯紧锁着眉头,苍白着小脸,红发凌乱地趴在他身上,不省人事。
“宝贝儿!”湛平川忙起身,将兰斯抱在怀里,他瞳孔震颤,惊魂不定,忙去试探兰斯的鼻息。
兰斯被湛平川一动,才悠悠转醒,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没有受伤,只是痛晕了,如今醒来,他立刻沙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湛平川根本没心情在意任务了,他立刻检查起兰斯的身体,试探兰斯的脉搏和心跳:“现在怎么样,哪里疼,受伤了么?你身上好烫。”
兰斯摇摇头:“我没事。”
他艰难的从湛平川怀里爬出来,摸过手机,看清了现在的时间。
疼痛并未止歇,他的冷汗始终在流,打湿了鬓角,腺体也因释放了太多信息素而疲惫发疼。
他刚想给梦境女巫汇报情况,就听甬道中响起一段嘶哑的摇滚乐。
那声音经由石壁来回反射,形成强烈的回音,听着不禁让人心头发寒。
湛平川与兰斯齐齐向声音望去,发现那是一只遗落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就枕在狼藉的血肉上,边唱边震。
湛平川这才留心观察了下四周,甬道里的惨状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警卫,利邦,白袍全都消失了,石壁的某一段布满了细碎的血肉,它们以各种姿态泼洒到石头上,被躲藏在阴暗处的异兽撕下来,喂到口器中,大快朵颐。
地面落着一件染血的白袍,如今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那些稀铅矿武器横七竖八地躺着,使用它们的人显然就混在那片狼藉里。
湛平川还发现,他被砸碎的脊椎,被捅伤的肩膀已经愈合了,他的体力完全恢复,甚至还有种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杀了那两个S级和一大堆警卫?S+异兽吗?
“是利邦的手机。”
兰斯的声音打断了湛平川,湛平川忙过去,扶住虚弱的兰斯,用银丝将手机从地面捞起。
手机上显示来电为鮟鱇。
“他们等不及了。”湛平川道。
兰斯有气无力的喘息:“别接...用信息告诉他任务完成,不过异兽垂死挣扎,还需要点时间弄出去......”
湛平川举着血淋淋的手机思索:“但锁屏密码是什么?现在还有利邦可以问一下吗?”
“......”
兰斯低咳两声:“那个...没有脑袋的尸体是利邦的,用他...指纹解锁。”
湛平川讶异挑眉,小狐狸怎么知道?
但他明白现在不是问清楚的时候,他忙跑到那具无头尸体身边,捏起尸体已经发僵的手指,解开了手机锁屏。
他挂断电话,又立刻发去了信息,不过在这段信息前,他又加了一行字——
“信使险些被怪物所伤,正在发怒,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沉默很久,才回复一条信息——
“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尽快吧,务必在明日仪式前将那怪物的尸块带回来。”
鮟鱇虽然不解,被从棘切割网切成碎块的怪物还怎么垂死挣扎,但一想到那是S+异兽,有一些特殊的生存技能还是情有可原的。
他暂且放下心,转身笑着将利邦的回复告知塞拉尔。
塞拉尔不疑有他,重新坐回椅子,阴阳怪气道:“信使还真是高贵,连伤都伤不得了。”
也不怪塞拉尔放松警惕,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出有人可以同时将信使和利邦团灭,信使的异能有多强大他是亲眼见过的,能成为元老与各信徒之间的传话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就算S+异兽可以杀死信使和利邦,异兽也不可能拿起利邦的手机和鮟鱇通话。
“您现在可以放心休息了,等利邦安抚好了信使,他们肯定会及时赶回来的。”就连鮟鱇也觉得,如今的拖延不过是那边闹了点矛盾。
塞拉尔掐着眉心,打算回卧房睡觉:“随信使拿乔,只要他还记得明日的计划与元老的期待就好。”
回复完鮟鱇,湛平川又立刻向梦境女巫汇报了情况。
他说的很简短,但将所有关键信息全告知了,包括S+异兽与国王的关系,塞拉尔的目的和如今地下城内的处境,还说他和兰斯一会儿就回去。
梦境女巫收到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递给阿德里安看,阿德里安也明显放松许多。
兰斯听着他姐的声音,见事情都交代完了,才软绵绵滑了下去。
他实在是忍到极限了,也没有力气了。
湛平川忙接住他,没让他摔在血泊里,并立刻释放安抚信息素稳住横冲直撞的星玉兰香。
兰斯的异常已经让他无法忽视,他有太多疑问。
他失血休克后,地下城中又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恢复的?
兰斯是何时进入地下城的,在利邦和白袍死后还是之前?
这些S级都是那只异兽杀的吗?它现在又在哪里?
兰斯全身都没有伤口,为什么会虚弱难受?
“宝贝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兰斯将自己蜷缩成球,外神再次搞乱了他的信息素,他的腺体损耗严重,需要安抚。
而且时间紧迫,马上就到订婚仪式,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
于是他紧紧搂住湛平川的脖子,努力抬起发红的眼睛,低吟道:“老公,要标记,给我。”
“......................”
画风突转,让湛平川的脑筋险些没转过弯来。